第三百一十八章 本王晕船
左右先去哪里后去哪里也是没有多大的紧要的,那日在郡府二爷与花无镜不欢而散,南宫翎颜担心二爷在七郡又闹什么幺蛾子,加上风云梧那位花夫人也确实是花无镜的心尖儿,所以就同意了。
他们乘船离开清远县的时候李爷没有来相送,他已经回去乡下了,差了人来给南宫翎颜传话,祝愿她今后都能顺遂平安。
船行至清远县,风云梧和南越的交叉航段的时候正好是午后,船只缓速前行修,承琰君正与自家王妃在下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发生何事了?”
南枯离进来,“花庄主要遣一些人去南越,眼下正在安排分船和东西。”
承琰君立刻阴了脸,眉眼之间挂上不悦,“他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派一些人去南越罢了,还能有什么意思。”南宫翎颜眯了眯眼,凉凉开口,“那南越又不是我们家开的,还不让人去了。”
一听她这话,顾流年就知道她已经有计较了。
安排几个人去南越而已,若不是为了南宫翎颜的那些金银,花无镜大可以无声无息的就安排里这件事,何必偏偏挑在航道岔口处?又何必偏偏要闹出来动静让南宫翎颜听见知晓?
换着法儿的试探,逼她表态罢了。
船只缓行修整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再出发了,花无镜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心底的焦虑和不安简直要如一江春水向东流了,一腔骑虎难下的悲哀和无可奈何让他连河面上凛冽的风都不觉得刺骨了。
要是南宫翎颜再不出来,再没有所行动,船只一旦进入七郡界内转道白珍江,他就……好吧,他不会怎么样,也不敢将南宫翎颜怎么样。
花无镜此时已经悔青了肠子,他干什么要接这样的差事?
船重新启航的号角吹醒的那一瞬间,寒冬腊月的,花无镜愣是给憋出来了一脑门儿的汗。
看来事彻底没戏了,失落之余,花无镜竟然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平静感和理所当然:谁会将自己辛苦经营的东西白白拱手让人?何况还是爱恨那般分明的南宫翎颜?
然,当王爷和王妃的主船行走,他竟然看见有四五只小船正与主船交叉着划过,渐渐往南越方向他派出的那支船队汇集。
船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看见四五支小船的为首船只的甲班上,王妃和南枯离正站在那里。
王妃竟然肯亲自去南越!
再扭头往去往风云梧的主船上看去,甲板上也有一个黑影,风吹得他衣衫猎猎翻飞,应该是王爷正站在那里。
花无镜险些热泪盈眶羞愤难自容了,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谁都别拦着他,他要跳进白珍江去洗净这些污糟事!以及,日后若是再让东河郡府受半分委屈,那他花无镜就提着脑袋去见承琰君!
可惜东河郡府不需要他来保护平安,承琰君也不想要他的脑袋。他只想把花无镜给一脚踹进去白珍江里让他自己游回去风云梧!
他十分不想和自家王妃分离,纵然南宫翎颜保证她只在南越待一天,对南宫信元交代好,留下南枯离在那里帮忙,再带上贺烨的遗体就立刻赶去风云梧找他。他仍然是十分不愿意。
可也是真的实在舍不得让那丫头为难,只好应允。
——
前几日的那一场雪,七郡下得就比东河郡城大一些,船行两日后,又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船队进行受阻,好不容易等到了天气放晴,气温骤降,江面上开始结出来了厚厚的冰,顾流年便下了命令就近靠岸,改陆路前往风云梧。
接连着走了数日,眼看着距离原定的归期越来越近,然而距离还有好远,可是没急坏了花无镜,成日里遣人去看冰面化开了没有,好不容易等到勉强可以通航了,他本想赶紧安排再走航道,结果一去找王爷回禀,就被轻飘飘而且极其不走心的一句“本王晕船”给打发了。
本王,晕船!?
花无镜好悬是没被这几个字给雷的晕过去。承琰君从小到大,乘船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平素里都是好好的,偏生如今就晕船了?
然,稍微再一思量花无镜就明白了,王爷这是刻意放慢了进程在等王妃从南越赶来呢。
嗯,他猜的不错。
顾流年就是这样想的,他和他家王妃受着相思之苦,凭什么他花无镜能极速赶回家里去和爱妻团聚!
他做的那些事,王妃虽然还没有表态,但是在他这里还没正儿八经的摆出来捋一捋,花无镜海指望他给同成全,哼,想得美!
腊月二十的时候,顾流年给顾留安和谭卓文都去了书信,让他们好好安排着过个好年,还示意谭卓文莫再蹉跎岁月。该抓住的时候就不要放手!他姐姐的年纪也委实不小了。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距离风云梧只剩下一郡之隔,眼见着赶回去有望了,花无镜提了一路的心才勉强放了下来。
腊月二十六的晚上,南宫翎颜带着顾流年派给保护的人从南越赶到了风云梧附近,本想修整一晚第二天再出发前往风云梧,但竟然听到消息硕承琰君后花庄主一行人就住在附近的驿站里,大半夜的又摸黑出了去。
南宫翎颜知道的,主院大屋里住着的一定是顾流年,也知道他一定在等着自己,等得很苦。
可她凭着王妃的令牌进入了驿站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去找顾流年,而是站在院子里,久久的注视着。
南越之行除了她预计要做的事情,还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在南越里有受顾泊岸嘱托的人日夜守着,一旦发现南宫翎颜就立刻将他她给带去自己曾经在南越海边隐居时住过的地方,那里有他留给南宫翎颜的最后一封信。
二是在从南越赶来风云梧因大雪封河走陆路才进入七郡境内之时遇见了一个算命的老者。“终究是游园惊梦一场,浮世幻象,何苦动了真情当真入戏?”老者哀叹道。
“您话里有话?”南宫翎颜顿住了脚步,“晚辈洗耳恭听。”
“不敢不敢。”老者连连白首,“您近花甲之,老头子为实在是不敢当这‘前辈’,折煞我了。”
“那,可否有破解之法?”
老者摇摇头:“因生灵护佑而重生,生灵已亡,汝归期将至。”
南宫翎颜的心剧烈的痛了起来,她几乎立刻就要哭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忍着剜心一般的剧痛问道:“那不知?归期几何?”
“半载。”
“半…半载?”南宫翎颜站在院子里低低的呢喃着,好快啊,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
一瞬间,她不知道还要如何去面对顾流年了。她甚至想逃,就此消失。
可……又实在是舍不得。
顾流年深夜未睡,本来在挑灯读书,但窗外的风呜咽着吹啸而过难免扰人心烦,所以他放下了书。
不知道颜儿如今到了哪里了?什么时候会来?顾流年想了一会儿后,决定去外面吹吹风。
然,起身回眸的那一瞬间,透过门缝,他看见了院子里面对那一抹倩影。
他的颜儿。
她回来了,但是并未进来找自己……
为什么?
是因为她一直瞒着自己的那件事么?是她的身子又出现什么意外了么!
顾流年不敢再往下想,他现在十分想冲出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囚在身边,求着她把那些痛苦的事说给自己听,天塌下来也好,寿数无几也罢,他陪着他!
可热血还未凉,冲动未过,另一种心疼的情愫又如同灌入山石缝隙间的水一样悄无声息的布及了他的四肢百骸:她自己藏着已经是辛苦,他何必再去戳着揭开她的伤疤?
若真一发不可收拾,她就此走了呢?他该怎么办!?
攥紧的拳力道十足,像是要把自己的手骨给震碎了,一滴泪已经滑落,顾流年长长舒了一口气,略微缓解了几分胸中积郁的恶气,他推开了窗,悄无声息的翻身上了房檐,而后一路跃去了花无镜那里。
最迟明晚就能到了风云梧了,花无镜正在也睡不着呢,门突然被打开,看见来人是王爷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王爷终于愿意原谅自己了,结果承琰君丢下了一句“本王饿了,还有点受寒,去准备点儿粥和姜汤来。”
花无镜:……王爷要受寒了?
驿站里有负责专门侍候在王爷那边的小厮啊,怎么没有察觉到他受寒了?要这些吃的东西打开门招招手小厮就会办了啊,何苦再大老远的跑来自己这里?
这是有心给他几分好脸色的意思?
可不对啊,丢下那句话之后,他又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花无镜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可王爷既然已经发话了,他还是去给准备了东西。
“呀,王妃!您怎么在这里!?”
门外传来花无镜惊讶的声音的时候,坐在桌前的顾流年垂了垂眼眸,面色上带了几分温柔。
那丫头自己心里藏着事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那么苦,只能他来帮她一把了啊。好歹是让她先进来,不至于一直在外面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