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反击(上)

居高临下望去,不远处的南越都城里一片混乱,隐约闪现着几点火光里,映着来来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人。

“我们的踪迹一而再的被泄露,纵然与王都那边和永真逃不开干系,但是天高皇帝远,他们不可能知晓得那般精准,回回都正正好堵住我们。”顾流年抿了抿嘴唇:“只可能是镇南军里出了叛徒。”

“所以从出发来南越都城的那一刻起,明面上下令是让风云梧的人带着镇南军往回撤,实际上是带着他们直攻南越都城。”

“眼下这般,应该是花无镜察觉到了永真要对我下手,所以抓住时机出手了。”

顾流年交代得坦然,苏翎颜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酸酸来了句:“那他还真是会把握时机。”

“不碍他的事。”顾流年望着远方渐渐扩大的火光,又端正了背脊,抬眼捕捉到了一道惊雷:“树欲静而风不止。再不得已,我已然出了手,开工没有回头箭,从此以后只怕是要刀尖舔血了。”

他一让再让,王都之中那些只敢躲在背后玩弄不入流的手段的那些人,真当他是害怕么!?

“这有什么?”苏翎颜走向了他,“你要是真的全然被蒙在鼓里,我还就要低看你几眼了!”

顾流年动了动嘴角,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事实上他捏捏鼻子还是可以忍受的,可是失去了她和顾留安消息的那几日,他是真的慌。他离开镇南军的那日,就让谭卓文派了一些人北上清远县和东河郡城里打探她们两个的消息。

算着日子,那些人也快回来了。

“不过,既然你都有了防备,为何还要单独来见顾泊岸?”苏翎颜继续问责:“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很担心?”

这一段时间以来,从清远县到王都再到南越,发生了太多的事。虽然不至于让她失控,但她确实感受到了害怕,变得尤其渴望能有一个家。

“颜儿。”顾流年牵住了她的手,眼眸里覆上了一些他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他可以对南越,对永真反将一军,唯一存着的那一点儿心思,是想将顾泊岸给“捞”出来。

但之后不会了。

一定程度上来说,风远朝是顾泊岸的家,他自己要伙同别人糟蹋,拦都拦不住,还能怎么办?

破晓时分,骤雨至。

南枯离、谭卓文和南宫家幸存的护卫顺利同苏翎颜和顾流年汇合。

苏翎颜从空间里拿出来了许多的雨伞分发了下去,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进了南越都城。

公主府。

永真神色平静坐在上位,她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两个时辰一动未动了。身旁的桌子上是早已见底的茶盏。

然而并没有人敢上前来添茶问候。

昨夜花无镜带着风云梧的护卫与她派去守在皇宫外的“风云梧叛者”交手了。惊动了被困在皇宫内的襄碧和南越新皇,里外夹击之下,风云梧叛者尽数被擒。

按照规矩,他们叛出已经是大罪,还被花无镜几句话套出来他们已经将风云梧的机密告知了他人。

完完全全地作了一把好死。

“罢了罢了。”花无镜摆摆手:“你们现在就是告诉我是永真指使你们的我都只会觉得那是笑话。”

开玩笑,永真再神通广大,左不过是一个小小南越的蛮夷公主,出身风云梧,就是瞎了眼也不会被她耍着玩儿。

看来,是王都之中有人胆大包天敢将手伸进风云梧里去了。

还真是不把他这一代风云梧史上最不“着调”的庄主放在眼里呢。

花无镜笑笑,站直了身,将自己因为俯身同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叛者说话而垂到了身前的发带随手一卷扔至身后,漫不经心地掸去落在自己衣服外袍上绣花的雨珠,用一种吊儿郎当甚至于是调戏的语气道:“我家夫人怀着身孕,我得给我女儿积点儿阴德,这么残忍的事不会自己做,连看也不想。”

说着,他招招手,就有侍卫奉上了一盘子的酒。

花无镜随手拿了一杯,不过却没喝,只是用一种上坟的手法倒在了叛者跟前,“一人一杯断头酒,我这就算是为你们‘送行’了,如果有下辈子,记得聪明点儿,要么别入风云梧,要么别叛出,最次也管好自己的舌头。山庄规矩是先辈们定下的,残忍是残忍了点儿,不过你们明知故犯在先,也别怪我。”

风云梧规矩:叛出者死。泄露机密者割舌断筋。两者并犯者,死前割舌断筋。

苏翎颜和顾流年赶到之后得知了消息,她不由咂咂嘴:“敢问花庄主,贵庄是哪路神仙创立的邪教?竟能想出来这般折磨人的法子?”

花无镜正对底下的人说了自己要吃斋一月,他也不会跟苏翎颜计较这些嘴皮子,只是一脸‘悲痛’:“姑娘啊,你问出来了我从小到大一直想问的问题。”

此时顾流年已经进去皇宫里见南越新王了,事关剑门,南枯离也跟了去。谭卓文陪着苏翎颜,一听花无镜这般语气,他就知道:这位爷这次怕是也真的怒了。

花庄主越是动怒越是有想法就越是嬉皮笑脸不着调,反正就是不显示出来。

这一点上,倒是和永真有共通之处。

对风远朝皇家的人动了手不算什么,顾流年和花无镜闯进了都城里也不算什么,只是等天都大亮了,却仍然不见顾泊岸回来的踪迹的时候。她就越发沉静了。

之后,永真一言不发去伙房里亲自点火烧了水,亲自准备了沐浴桶,焚香更衣。

公主府底下的人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直到永真一身红衣一匹快马出了城:她要亲自去找顾泊岸。

“我还是不明白。”苏翎颜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看向花无镜:“你怎么知道你夫人生的一定是女儿?”

谭卓文已经出去安置镇南军了,花无镜悠闲地剥着葡萄:“生女儿多好?像我夫人那么漂亮才好。以后有哪个混小子想娶我女儿,我可得好好摆摆做岳父的谱儿。”

“那,如果是男孩呢?”苏翎颜眨眨眼。

“那这小子还真是瞎了眼不会投胎。”花无镜抬腿搭在桌子上,“话说我这一走多时,也不知道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她很好。”苏翎颜从空间里拿了一些坚果,剥好了放一排打算等顾流年回来给他吃。

昌和居她不在就不会有幺蛾子,有李爷守着,花夫人身边还有风云梧的护卫,清远县里现在的那几拨儿人,除非是想不开,不然不会去招惹她的。

“我倒是好奇,你接下来打算何去何从?”

“陪夫人安胎。”花无镜伸手偷偷顺走了几颗坚果,岔开了话题:“你和南宫家相认了,但是真的想好了要和承琰君风雨同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不论他是什么身份。”苏翎颜打断了他,笑笑:“我早说过,不论他想做什么,我都站在他背后。”

“你确定你能站得住?”花无镜煞风景地开始多嘴:“真要和王都里的那帮人为敌,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有什么?”苏翎颜一巴掌拍回去花无镜想要再次顺坚果的爪子,“银钱不是问题。他需要多少我有多少。而且现在不是我们要和王都里的人为敌,是他们硬要和我们为敌!”

“还银钱要多少有多少,口气不小。”花无镜酸了句,心底却乐了:他是一定要把伸进来风云梧的爪子给砍断的,得,现在可以和承琰君还有苏翎颜一道了。而且看样子,苏翎颜实力不弱,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这一厢,南越皇宫内。

围宫之势一破开,首先面见新王的是顾流年,紧接着赶来的就是摄政王:因为襄碧带着的剑门弟子尽数被南越王军给扣押了。

摄政王到了的时候,承琰君正问责南越新王,夹枪带棒地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他自己收拾南越这个烂摊子,让镇南军离开。这样一来也算断了王都里棋局的一端。二是他带着镇南军将南越给彻底搅个天翻地覆。从这里开始一路杀回去王都。

南越新王哪个都不想选。

畏首畏尾很欠揍:“永真呢?本王要见她。”

直至摄政王来了之后问王军讨要襄碧等人未果也跑到了大殿里来问新王要说法,那货仍然是这一句:“公主去了何处?立刻着人去宣。”

有那么一瞬间,顾流年和摄政王都想冲上去王座把他给拉下来扒开脑袋里看看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首先两人一方是风远朝一方是南越,立场分明,明面上总是要分开两边的。

可当初,摄政王派襄碧带着人进来皇宫,也确实是存了要逼宫的打算的,只不过未果还将自己的人折进去了罢了。

苏翎颜和顾流年看来,永真虽然不算什么善茬儿,但和这个心思最高只能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比起来,她就还是有那么几分魄力的。

也怪不得摄政王府和公主府之间关系不清,亦敌亦友。永真实际上尽握着南越大权,摄政王明面上身份不一般,两人又都同样的藐视现在的南越新王。

眼下南越新王死活揪住永真不松口,明摆着是在打摄政王的脸,可惜承琰君这个外人跟前,摄政王就算是脸上再挂不住也只得顶着压力上:“王爷不是平反那些叛乱部族么?怎么平到我南越都城里来了?”

“乱与不乱,你心知肚明。”顾流年毫不留情,“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自己也心知肚明。”

乱到如今的地步,势力大头免不了责,要是说摄政王之流在其中没有充当任何角色,谁会相信?

“王爷此言,何意?”摄政王阴了脸。

“我来此是助力平反,你们那些蝇营狗苟最好都收着点,不若彻底撕破脸面,也左不过是个正儿八经清一清你们不愿意让我肃清的爪牙罢了。”顾流年说着,步步逼近摄政王:“别逼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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