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人不露相

虽说顾宅原只是清远县里的一处老宅,但近半年来承琰君频频亲临,眼下他又才刚走,县丞实在是不敢做出来立刻就让人住进去这般举动。

初见这位李公子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眼熟,说了会儿话到现在,县丞才想起来:这李公子正是从前跟在承琰君身边的那位杨涵清杨大人,只不过人家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李家的嫡公子。

稍加一琢磨,他便明白了:是这两尊大神在较劲儿呢。

额,这话可就不是那么准确了,顾流年可从来没想过要和李涵青争些什么。

暮色渐合,县丞先是将人请到了县衙里坐着,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给李涵青推荐了好几处地方,奈何人家毅然不动,就是要住顾宅。

可是没给县丞逼出来满头的大汗,突地,他急中生智遣人去请示了苏翎颜:若是苏翎颜点了头,回头承琰君怪罪他就推脱到她的身上;若是她不同意,那他也有了挡住李家的借口。

啧啧,当真是甩得一手好锅。

不过比较不巧的是,苏翎颜不在昌和居里。

她前些日子心绪不宁也不宁够了,在顾流年那里哭鼻子也哭过了,该是收心做正事了。成日里读书读得她头疼,所以便去了南巷里同二爷说事。

衙卫扑了空,只得垂头丧脑地再回去了衙门。

可是没给县丞当场气懵了:“拿脑袋当摆设的蠢东西,人不在昌和居就去学堂看看,学堂也没有就去酒楼、玉人坊看看,再不济就去南巷找,实在没有法子就把清远县给我翻过来找!”

他这次是实在没办法,那两尊大神他是一个都惹不起,他几乎是把这辈子的前程都给压在苏翎颜身上了。

所以一急之下,便口不择言了--他这个县丞不是白当的,清远县怎么说是他的地盘儿,苏翎颜都做了些什么,他知道!

衙卫听得一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县丞就朝着他的耳朵又吼了一句:“还不快去!”

“哦哦哦。”

苏翎颜是在出了南巷的时候被衙卫撞见的,如今南巷已经握住了清远县里八成的命脉,延伸出去的“触角”除了东河郡城、白珍江三郡,竟然还有一些是到了江南四郡的。

说起来,苏翎颜接手这个南巷算是旧底接新瓷,底子还是东殿早些年留下来的。

这便说明,东殿的“触角”也是到了江南四郡的。

这些二爷也留心到了,他已经让人盯着了。实际上他的心也早已跑到了江南四郡里去。

苏翎颜才换回了自己平素的穿着,两个衙卫就一脸“得救了”的表情一左一右围住了她。

南枯离正跟在苏翎颜的身后,见状立刻就欲出手。

“苏姑娘,您一定要给拿个主意。”亏得那两个衙卫开口够快。额,态度也够怂。

前因后果苏翎颜听了一耳朵,她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李家的德行她在丰泰郡就领教过了,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儿事和他们胡搅蛮缠,那顾宅谁爱住谁住去,被人占了正好,顾流年要是回来了就能和她一起住在昌和居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住进去?”衙卫没听到明话,追问着。

“住呗。”苏翎颜笑笑。

衙卫得令,终于解脱了,转身就往县衙里跑去。

“等等。”但是苏翎颜又叫住了他们。

两人以为是又有什么变故:“颜姑娘?”

“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苏翎颜眯了眯眼,从衣袖里摸出来两小块碎银子,“只是劳烦两位帮我转达县丞大人一声,就说苏翎颜过两日会亲自登门拜访。”

“是。”两人得了银子很是高兴,又实在是看不透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头雾水地走了。

“姑娘,您?”南枯离也有些诧异。

“他知道。”苏翎颜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腕上的镯子,道:“先前低估县丞了。”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也省得她再遮遮掩掩,正好便拉着县丞一起做些事吧。

李涵青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底很不是滋味儿的进了顾宅--就是和顾宅毗邻的清风苑仍在重建阶段,动静成日里闹腾地人头疼。

但也没办法,这些县丞都是同他说过的,李涵青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里咽。更郁闷的是,他本想找一找苏翎颜的茬儿,再不济在清远县里耍耍官威也罢。

可他是李家公子,不需做任何事就能锦衣玉食荣宠一声,跟随他来的人除了将他照顾妥当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找船。

毕竟李家不养闲人。于是乎,李涵青就在无比郁闷中被忽略了。

好在是他还保存着最后一丝自视甚高的架子,才没做出来三天两头就去县丞那里耍威风的事儿来。

在王都里憋闷,出来了更是憋闷!

苏翎颜两日后一大清早就上了门,县丞只穿着一身便装,在院子里舞太极剑锻炼身体,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些功利。

从日前衙卫传话说苏翎颜会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等着她。

苏翎颜见状笑笑,越过旁边服侍的小童,从空间里找出来了把木剑跟上了县丞的动作,这太极剑她以前也练过,一行一举动之间刚柔并济,沉稳有余而不失灵巧,乍一看上去也不比县丞差在哪儿。

“我先前还有些不解,您是如何在这鱼龙混杂的清远县里一直坐稳县丞之位的。”苏翎颜边舞剑边道:“原来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你高看了。”县丞说话的语气也是慢慢的:“这句话应该是用在你身上才对。”

他对苏翎颜一直不冷不热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翎颜也不恼,步伐一丝不乱,直接切入正题:“如今南巷里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和外界的联系也渐渐趋于稳定,我有意散南巷于整县。”

“哦?”县丞反倒是停了动作。

在他的认知里,苏翎颜虽然有诸方护着他惹不得,但他一直觉得她做得那些事都是为了替自己敛财。

现在她却说要散了南巷,县丞是真的不能理解。

“但是直接散开容易被有心之人操控据为己用,尤其是清远县里的那些自诩贵门的人。”苏翎颜倒是没停下,接着舞剑,不疾不徐接着道:“所以还得仰仗您因势利导,付出鼓动着让许多县民参与进来,一旦模式带动了起来,清远县必定富庶。”

“谁与你说的这些?”县丞顿了顿,实在是不肯相信苏翎颜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心思,“是李爷?”

“重要么?”苏翎颜认真收着舞剑的尾儿。

县丞不傻,按照苏翎颜说得,清远县的确很快就会富庶起来,届时论功行赏,他这个县丞必是头等。

可凭什么这等功劳要让他平白的领了?难不成苏翎颜先前布了那么大的棋局,都是为了给他做嫁衣?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县丞蹙了眉。

苏翎颜一套剑法舞完,平复了会儿呼吸后认真看着县丞,道:“两点。”

“一是允许一部分佃农融入经商,二是帮我找个人。”

佃农都是签了契约的,身不由己。但苏翎颜想让她造出来的这股东风能让更多的人搭乘,她想要改变得更加彻底。

或者说她是在进行一忱赌,赌这样的命令一下,有多少劳动自由体能从佃农村里脱离出来。这期间有可能会出现佃农大量出走而“废农”的现象,这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县丞这一次思量了更久的时间:其实通过一些合理的手段,不是不能降低风险。纵然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苏翎颜或许会凭着和承琰君的交情求得几分垂怜。

但毕竟直接关乎的就是他头顶的乌纱帽和身家性命。他不可能立刻就做出决定。

“我不明白。”话几次蹦跶到了嘴边又几次被压了回去,最后他还是决定问出来:“若是划定范围只是县城内,便是万无一失的功劳,为何要拉上那些佃农?”

春日里的威风轻拂,吹得苏翎颜淡黄色的裙摆飘动。

她置之一笑:“你从前对我那般不好,我怎么能让你轻轻松松就拿大功劳?太亏了。”

县丞的一腔热枕瞬间四散,嘴角抽了抽半晌没憋出来一句话,要多不是滋味儿有多不是滋味儿。

半晌后,他才勉强回神儿:“那你要我找的人是谁?”

“顾泊岸。”苏翎颜的眸沉了几分:“我知道的,他一定在清远县里,帮我找找他。”

县丞:“……”这是让他插手承琰君的家事啊!

这姑奶奶怎么这么有本事,提出的条件不是可能会要了他的脑袋就是一定会让他丢了脑袋!

“顾流年确实也在找。”关于这一点苏翎颜没打算瞒着,“我是要你在他之前帮我找到顾泊岸,我有一些话要单独与他说,不方便让顾流年听。”

县丞闻言,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他十分的想将自己刚才舞耍的剑交给苏翎颜:您要是看中了我的脑袋,自己这便砍了拿去吧。

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因为舞完了剑之后的县丞完全又回到了那个愣头滑稽的二百五头脑:帮着未来王妃瞒着王爷做事,想想就刺激。

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苏翎颜霎时间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县丞那些个“运筹帷幄”的高明本事,十有八九都是在舞剑的时候短暂静心想出来的。

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平日里不是什么好德行,所以才想出来以舞剑来静心思己这招儿……

另一厢,南枯离这几日越发的沉默了。

在南巷的时候二爷与他说了一番话:大男人想做什么就去做,瞻前顾后的成什么体统?该遇见的关卡躲根本躲不掉,你自认为不配做杨曦月的良人,那徐箴言就一定是了?明明年轻气盛偏偏想要老谋深算,搞得好像这样就能保证将来一定不会后悔似的。

南枯离想了好几日,最后决定跟随自己的心意走一回。他做出来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飞檐走壁私会杨曦月。

只要杨曦月还愿意要他,他就混蛋一次,带着她做走!

这一日午后,他才进了杨家的后院,杨老爷就出了杨家去往县衙了。他同徐夫子再约的时间是今日去县衙里给徐箴言和杨曦月登记造册。

可惜的是,这一次仍未成功:因为徐家有人匆匆赶来了县衙,说光天化日之下,徐箴言被人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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