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得,真相了

这话说的,合着在顾泊岸的眼里,苏翎颜就是一个只会惦记别人手头上的那点儿银钱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缺?”苏翎颜没好气回了她一声。

她有金银器,有许多物资武器,有吃不完的粮,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银钱,不是那么的充足。

顾泊岸不说话了。

他的心思飞快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儿:开始想怎么去帮助苏翎颜弄来一些银钱。

不大一会儿,跑堂的把苏翎颜吩咐的吃食端了上来。

“吃完去睡会儿吧。”苏翎颜看了顾泊岸一眼,“黑眼圈都遮住脸了。”

说罢,她起身就要离开。

“去哪儿?”顾泊岸瞬间紧张了起来:唯恐她自己去了七层赌坊。

“散步。”然而苏翎颜只丢下了这两个字。

她本不该被人轻易的左右决定的,但不知为何被顾泊岸这么一说,她还就真的不太想去赌坊里了,所以她决定去二爷提及到的南越乐团现在落脚的地方去看看。

才出了客栈,苏翎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在客栈外盯着他们。

应该是他们在赌坊里的大肆招摇引来的东殿的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顾泊岸,顾泊岸点了点头,表明自己也已经发现了。

苏翎颜没花多大的力气就摆脱了跟着她的尾巴,之后立刻去了二爷说的地方。

还真别说,这一趟,确实是被她给撞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对方单方面觉得熟悉。

那人便是铁匠。

他经过二爷的手转交给苏翎颜那把动了手脚的弯刀被苏翎颜随手放在了空间里,所以她始终没有机会去误触机关,更没为那把刀拔不出来而觉得心急和恼火。

超过三日没有收到消息,铁匠就察觉到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了,所以借着二爷安排南巷里的人来丰泰郡的时候,他也跟着来了。

从苏翎颜一进来,铁匠就注意到了她。

二爷给这边的原话是“若是有位姓苏的姑娘过来,你们便一切听她的”。

这两日丰泰郡的形势铁匠也略有察觉,连花无镜都卷了进来,依照先前的架势来看,二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巷和颜姑娘,说不准这一次他也是打算帮助颜姑娘“开疆拓土”。

他可不相信二爷会在这个时候派遣一个毫无来头的小姑娘: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和颜姑娘之间有什么亲密的关系。说不定正是颜姑娘本人。

也好,省去他再去想法子接近了。

所以在苏翎颜问了几句关于这里的乐团的具体安排后准备离开时,铁匠便一副仍然和平常一样的云淡风轻仙风道骨地走过去和苏翎颜搭话:“苏姑娘可是要和我们一起去谢郡守那里?”

苏翎颜打量了一眼他,笑了笑:“你也是乐团里面的?我听闻南越的舞蹈不同于我们,大有‘大刀阔斧掰折骨头’的架势,您真是老当益壮啊。”

铁匠摆摆手:“不,我只是乐团里打杂的,偶尔修一修东西。”

“哦?”苏翎颜眯了眯眼,嘴角勾起来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弧度:二爷安排南巷里的人顶替南越乐团只是混进谢栗那里,又不是真的去表演,届时若真的要演出,只怕也会因为一些“意外”而无法继续。

那么,带一个修理东西的来,会不会显得画蛇添足?

“你是想有话对我说?是不是?”苏翎颜主动试探道。无论这人是南巷的,南越的,还是东殿这边的,既然主动和她搭话了,就一定有下一步的目的。

“确实。”铁匠垂眼顿了顿,道:“我不是乐团里的人,是私自跟着来的。”他听话听得出深浅。

“所以?”他这般坦白,苏翎颜也没再绕弯子。

“不止谢栗那里,赌坊里也有问题。”铁匠道:“二爷想把颜姑娘的目光转到谢宅那边,是另有打算。”

“说说。”苏翎颜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是颜姑娘?”铁匠有几分诧异。

“我们见过?”苏翎颜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人。

“没有。”铁匠摇摇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酒肆里,苏翎颜仍然挑了最靠里的地方坐着,她点了一壶酒,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只小乌龟,瞪着绿豆大的眼睛看着铁匠。

“可以说了。”苏翎颜率先开了口。

“我需要您的一个承诺。”铁匠垂了垂眸,似乎是在自我安慰:因为他觉得自己将要说的话和期待的结果有点不道德。

“说来听听?”苏翎颜早料到,不然有人冒冒然跑来和她搭讪,早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

既然有所求,便是好事。

“我想离开清远县。”铁匠还是开了口。

“需要多少盘缠银两?”

“不。”铁匠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你还记得汤婆子?我便是被寻来的铁匠。但现在我遇上了为难的事,需要离开,悄无声息并且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

苏翎颜:“……”

要离开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没拦着。

不,等等!苏翎颜眯了眯眼:在他那里,自己是颜姑娘,颜姑娘称主南巷,他主动来找自己,难道是因为为难他的人是南巷的人?

苏翎颜的太阳穴突然开始突突乱跳。

确实,铁匠是被二爷盯上的人,自从二爷从他这里拿走了弯刀之后,虽然明面上和他没有多大的交集,但铁匠不傻,每日进出南巷,盯着他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他现在势单力薄,既没有能力去和二爷硬碰硬,也没有本事去摆脱大内皇家密探。加上现在丰泰郡里乱成一锅粥,其实是整个风远朝局势的缩影。

他只有兵行险招,直接来找颜姑娘了。他猜测,那三位“王都逆臣”,一定瞒着苏翎颜很多事。

“你想让我怎么做?”苏翎颜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能让自己维持镇定。

“南越。”铁匠道:“你将我派去了南越。”

密探的手伸不到南越,即使是那三位想追查些什么,“苏翎颜主动派他去的”这句话,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我答应你。”话听到这里,苏翎颜的神情几乎是冰冷的,她从空间里拿出来了一小袋的金子交给了铁匠:“这些足够你衣食无忧了。说吧。”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和居心?能让他们三个对一个铁匠进行逼迫?--苏翎颜猜测,铁匠这件事多半是二爷三爷四爷他们三个做的,而且有一多半的可能是二爷。

而且又是为何这铁匠铁了心的要离开?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苏翎颜伸手敲了敲桌子:“若是胆敢有一句谎话,不用等那些为难你的人,我会把你丢到翡瑶河里喂鱼。”

小八接受到苏翎颜敲桌子的指令,已经进入待命状态。

“自然。”铁匠接过来了那袋金子,道了声谢,顿了顿后又补了一句:“除了我的身份。”

“你认为我应该平白无故的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话,并且帮助他撒谎?”苏翎颜横了横眉。

铁匠沉默了会儿后,还是缓缓开了口:“我本名叫做孔泰安。”

提及往事,孔泰安蹙了蹙眉:“我曾在兵部任职,但被人陷害丢了官。”

苏翎颜:“……”又是王都之中的达官显贵。敢不敢让她身边出现一点“正常人”?

“接着说。”

“那三位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孔泰安抿了口酒,道:“我能告诉你的,是丰泰郡之中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东殿背后有李家,风云梧花无镜也来了,还有那赌坊里,我混进去一趟,应该有大人物在里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王都之中出事了。”

“说详细点儿。”苏翎颜蹙起来了眉头。

孔泰安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说出来了李家在王都里的影响,并且详细分析了现在的局势:包括二爷,东殿,南宫家西殿以及谢栗在这种局势里的状态。

哦,他还认为,承琰君极有可能亲自来到这丰泰郡。

小八毫无反应,说明孔泰安说的都是真的。

先前苏翎颜自己在胸中架起来的,是一副“商场”上的构架。

现在孔泰安摆在她面前的,宛然是一副江山大视野的棋盘。而这幅棋盘,已经在失控的边缘挣扎。

透过这个棋盘,她似乎看见了那种“俄罗斯娃娃”畸形模式的根源,看清了现在身陷的“大局”里的真实面目,看透了二爷他们三个接近自己的目的以及他们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也彻底读懂了那一夜在清远县李爷对自己说的“天长地久盖因不自生”的道理了:李爷以为是自己在“领着”其余的人走,他在警醒自己不要过分将一切都攥在自己的手中,覆灭了东殿之后,还是得将天下人的贸易归还给天下人。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那些她自以为认识的人,许多话,许多的举动里都藏着她当时未能窥破的暗语和期冀。

她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深”了起来。在这“深”里,一直关着阴冷而罡烈的风的门像是突然被人打了开,扑面而来。骤然压得人心里发毛。

苏翎颜的后背霎时起了一层凉意。

“那,风云梧呢?”她闭了闭眼,不动声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着自己不要流露出太大的情绪起伏。

“没人知道风云梧真正作用是什么。”提及到风云梧,孔泰安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几分:“他们伴着风远王朝的存在而生,没人能进去一探究竟,但有两点不可否认。”

苏翎颜的眼皮跳了跳:“说。”

孔泰安:“一,他们的实力非比寻常,甚至不比那些首辅西殿弱。二,丰泰郡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来了他们的注意,这里的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其实我希望您能听我一句劝。”低头想了想后,孔泰安接着道:“现在南巷还没被卷入,这个时候撤回清远县,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苏翎颜苦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

东殿的人已经找上了客栈,杨老爷那边的大肆铺货应该也已经引起来了注意,二爷心装着事儿还不知道又做出来了什么样的举动,以及,她已经和风云梧里的人扯上关系了!

一丝一线的事情连起来,已经把他们给拖进来了丰泰郡这摊浑水里。

二爷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瞒着的,会因为一时对一个人的不轻不重的威胁而被全盘托出。

苏翎颜已经记不得孔泰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她在酒肆里坐了好久:万般事情的源头,都在李家,东殿。

丰泰郡眼下虽然看着混乱,但归根结底,无非是东殿和他的对立面。

事情则有两件:一是她不知道的花无镜和二爷要做的事情,二是她自己要做的:灭了东殿,取而代之。

这么一想,迷雾便淡了许多。

只是苏翎颜仍然有些魂不守舍,双腿机械地迈动着,她感觉自己几乎是飘回客栈的。

一些事,能想开,理智的处理是一回事,能接受又是一回事。

“姑娘。”南枯离是在从杨老爷那边回来的途中遇见苏翎颜的,一见她的脸色不对,立刻上了前去:“你怎么了?”

“没事。”苏翎颜摇了摇头,从空间里摸出来了一颗糖塞到了嘴里。总有一种一瞬之间物是人非的感觉。

顾泊岸今日又出去了一趟,这一次他是去见二爷的。

他也知道风云梧,算着时间顾流年应该快要到了,他是去提前和二爷通气儿的:尽量让苏翎颜远离赌坊的危险。

三人是在客栈的门口撞见的。

原本跟丢了他们的东殿的喽啰也聚集在了一起。

顾泊岸见苏翎颜的脸色有点不好,也急忙上去扶了住。

临上楼梯之前,苏翎颜向后瞥了一眼。

“你今天去哪儿了?”房间里,顾泊岸给她到了一杯茶,冷着脸问道。

苏翎颜勉力挤出来了一抹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嚣张跋扈:“还能去哪儿?偌大个丰泰郡,也就那赌坊里有点意思了,但是那里狗仗人势的东西竟然还不让我们进。算了算了,我今天打听到有别人也有实力,我们还是另择合作伙伴吧。”

南枯离:“……”

顾泊岸:“……”

“你们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了?”苏翎颜问道,朝着门外努了努嘴:有人在偷听,有可能隔壁也有人。

说实话,南枯离和顾泊岸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们需要一笔物资,但是得秘密私下进行,原本还想去清远县的南巷里找,那里附近有我们的人,可是那里貌似换了主人。”苏翎颜无视两人,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一个南越贵族秘密需要一些物资,不是豢养大范围的死士,就是在图谋些什么。

都是见不得光的,正好是在给瞌睡的东殿送枕头。

所以偷听的那些人一定会传达到上面去的。

“那,我们去打听打听另外的人的下落?”南枯离这次率先反应了过来。

“嗯嗯。”苏翎颜继续趾高气扬,“还有那个赌坊,也别忘了盯着,敢给本姑娘脸色看。等本姑娘办妥了手中的事,就去一锅端了他们。”

嚯……,好大的口气!

顾泊岸抬眸看了苏翎颜一眼,她刚才的话是说给门外的人听的,既为她接触谢栗铺路,也顺带帮了帮二爷那边。

他不平的是:她竟然全然无视自己的关心?

他是看她面色不好在担心她,她竟然只顾着演戏!她把他当什么?

一直到晚饭,顾泊岸都没有给苏翎颜一个正眼。

“他今天又怎么了?”南枯离察觉氛围不对,问道。

苏翎颜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她得摸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拿下东殿。

但现在身边能全然用的人,几乎就剩下南枯离和顾泊岸两个。

不,等等!

她猛然想到了,似乎顾泊岸也一直在拦着她去赌坊。

那一日在第六层里,他当真什么都没有看见么?

南枯离:“……”怎么连苏姑娘都不大对劲儿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苏翎颜主动试探着开了口。

顾泊岸自然还是不肯好好搭理,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没有。”

“今晚没有安排吧?”苏翎颜接着问道。

这次顾泊岸静了一会儿:“如果我睡得着的话。”

顾泊岸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过觉了,苏翎颜又推了一杯牛奶过去:“帮助睡眠的。”

顿了顿后,顾泊岸还是喝了那杯牛奶。

然后天彻底暗下来之后,顾泊岸就睡着了,睡得挺沉的那种--那杯牛奶里,苏翎颜又加了东西。

她将南枯离遣去了谢宅里提前探路:东殿直接出面和她这个“南越贵族”接触的可能性不大,多半会由谢栗出面。

估计就是这两日了。提前熟悉熟悉,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也不至于太被动。

“南枯离。”在他即将出门之前,苏翎颜还是忍不捉住了他,道:“机灵点儿。”

“嗯。”

月上银蟾,苏翎颜站在窗户前捋着今日她从孔泰安那里得知的消息。

她想到了李爷:李爷会不会也和二爷他们三人一样来自王都之中?不,或许他接触到的东西要比他们三人还要多一些。

鱼饵她已经抛出去了,就看东殿咬不咬了。

换做是平时,以东殿谨慎的性子未必会咬。不过现在,他们一定会急着和苏翎颜接触。

因为他们在翡瑶河上的船又出事了!

顾流年和杨涵青终于是赶到了丰泰郡附近,两人带着东河郡城的人,在途中和从王都急急赶来的南宫彻遇了见,三方合力,再次劫了东殿的一艘船。

这一次船上的人身手显然是比前面的要好很多,而且下的都是死手,一衬战下来,顾流年这一方也被折腾得够呛。

他们喘着粗气把一众人员给控制住了的时候,发现这一次船上运着的,!

杨涵青当时就懵住了,他以为只是些金银什么的。

“这……”南宫彻茫然了。

王都周围管辖严厉,所以不怀好意的人将这些东西藏在丰泰郡他能理解。

不过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谁也知道,竟会被他们一下子就给截住了?

自然不是巧合。

翡瑶河一带的船只一而再的出问题,东殿已经大肆缩小知道消息的人的范围,障眼的船只也比平常多了三倍,航线多变且都在夜间出发,甚至是船上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船上运的是什么。

但,这也架不住杨涵青这个“李家正牌嫡公子”能够得到第一手的准确消息。

“传信回王都吧。”顾流年蹙起来了眉:“让王都近日加强防范。”

九五之尊突然急病,本就是容易出乱子的时候。

南宫彻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怎么处置这些东西?”杨涵青不是很想听他们这些自认为“尊贵正义”的人探讨自认为“正义”的问题,遂转了话题。

“先安置在清远县里吧。”顾流年看了看天色,道:“传信通知县丞来接收这些东西,我们暂时休整一日,明日再赶去丰泰郡。”

对,顺带再去看一眼苏翎颜。只是顺带。

这一厢,丰泰郡。

苏翎颜站得累了,才转了身才要去凳子上坐一会儿,就感觉窗外莫名起了一阵轻微的风。

她缓缓半回眸:果然有一人不走寻常路,落在了她的窗前。

或者,大半夜的她住的地方又在二楼,用“吊”这个词更准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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