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要退出了
一瞬间，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仍然是顾泊岸先动的手，南枯离见招拆招。
老二三四原本是真的本着劝架才上前动手的。
但是他们三个显然忘了这场架是因谁而打起来的。
在南枯离落了下风的时候他们去动手牵制顾泊岸也就罢了，可是在顾泊岸落了下风的时候，他们三个竟然也拦南枯离。
搞得好像南枯离真的会把顾泊岸怎么样似的。
可惜，在他们牵制那南枯离的时候，顾泊岸的目标又转为了他们三个，南枯离又不得不再护着。
得嘞，这三个老东西估计是今日出门没有带着脑子来，完美的充当了搅屎棍子的角色，促成了一踌战。
苏翎颜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
李爷过两日回去乡下，到时候会带上她一起回去佃农村。
在李爷的面前，苏翎颜总是藏不住心事的。
不，或者说她已经藏了，但是总能被李爷发现。
“丫头，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办的事？”李宅里，李爷披着貂裘，浅笑问苏翎颜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苏翎颜抱着一个汤婆子坐在李爷的下方，道：“在我强硬的时候他们选择了离开，在我选择原谅的时候，又发现了他们的欺骗。”
“是前段时间经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三个？”李爷轻轻眯了眯眼，很直白。
“嗯。”苏翎颜点点头。
“但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了，不是么？”李爷并未安慰她，而是更加直白地问道。
苏翎颜沉默了。
其实从心底里，她是不想过多的怪他们的。
可是他们那样的身份聚集在自己身边，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么？”苏翎颜低低呢喃了句。
“也不一定。”李爷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你这丫头啊，聪明通透，但就是一点，你虽看着洒脱霸道，却很容易为了一些人打破底线。”
“又或者说，在一些事情上，你的底线一直是模糊的。可你又不想那般放任自己模糊底线，所以在给自己平添无畏的忧愁。”
“呵呵。”苏翎颜轻笑了两声，“这样看来，我仍然是一个愚人。”
“偶尔愚人没什么不好的。”李爷指了指避风亭外面栏杆上的一处凸起，道：“当初修剪的时候，工人们为了美观，特意把那里弄得凸起，并给雕上了花纹。但是你看，才短短几年，那里也是被风蚀得最厉害的地方。”
“所以有时候，内敛一些，没什么不好的。”
苏翎颜不是很能明白两者之间的关联，想了想后问道：“您是觉得，我太过刚硬固执，不懂得变通容人？”
李爷先是一诧，跟着又笑了：“怎么会有这般想法？”
他起了身，苏翎颜便赶忙过去扶着。
两人走到了风口处，李爷思忖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问道：“你可知，何为圣人？”
苏翎颜摇了摇头，愈发不明白李爷想说明些什么了。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圣人后起身而身先，外起身而身存。”
这个道理苏翎颜还是懂一些的。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说不论做了什么样的好事大事，都把自己的姿态放低，蛰伏低于众人，形神才是凌驾众人的。
“你一路走来，对一些人确实低调。你家双亲想必都不知道他们家有个这么能干的女儿。”
李爷转身看向了苏翎颜，道：“可是，对其余的人呢？你难道从无半分自视甚高？或是由此而生出的高傲？”
苏翎颜哑然了。
很多事情上，老二三四都是一心为了她的。
“你在想他们三个，是么？”李爷再次看穿了苏翎颜的心思。“你可知道，见微知着的道理？”
对，不止是老二三四，若是想走得长远，她也得正视自己的心态。
她心底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她一直所混迹在黑道，又是为了什么？
苏翎颜迷茫。
李爷的一句话，似乎是将她整个人都给推入到了一片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迷雾朦胧之中。
她只知道，李爷的心思半分没有放在她该如何对老二三四上，因为其实只是她在庸人自扰罢了。
他似乎，在有意的指引着自己走向另一条路。
天长地久，盖因不自生。圣人为圣，后其身，身先；外其身，身存。
那么，她现在所做的，是在据为己有么？
“又在想什么？”李爷敲了敲苏翎颜的脑袋，“不过是我年纪大了随口一说，你就这般想来想去，丫头啊，你该自在一些。”
“我不是想做圣人。”苏翎颜摇摇脑袋，“我只有一颗心，不想装太多东西。”
“是啊，不装就不装。”李爷转身又坐回到了软塌上，“一时兴起，说多了不该说的话。”
他确是是失控了。
久居乡野，但东河郡城里面的消息他也是一直能收到的。
苏翎颜在清远县都做了些什么，他都知道。
否则他不会在苏翎颜和老二三四以及南信元都离开清远县之后暗中派出自己的心腹去帮她稳着各方。
只不过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去戳破罢了。
苏翎颜从顾留安手中拿走了什么，他也都知道。
这段时间一来风远朝十七郡的动静，他更知道。
隐约觉得，一锅水快要沸腾起来了。
一定程度上，他和老二三四的想法一致：所有已经在局中的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失去了选择权和勇气，这个时候，推苏翎颜上位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他的目光比老二三四要长远一些，他想要的不止是苏翎颜侵吞东殿，而是希望她能走得更远，给一些事彻底的划上句号。
他希望的，是苏翎颜可以一举两得，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还给风远朝一个真正富庶有活力的民生。
而不是简单粗暴的立住一时之威，在膨胀中迷失了自我。
可是，苏翎颜现在连老二三四的真实目的都没察觉到，何况是再深一层？
所以现在说这些，对她而言确实难以接受。
“对了，你和杨家怎么了？”李爷转了话题。
黑粮那件事，他是真的不知道半分。
“被当刀使了，不过也怪我判断有误。”
“还有和解的可能么？”李爷问着，补充了句：“杨家虽势大，但若有需要，让老平头知会我一声，我便来清远县小住一段时间。”
言外之意，是她不用顾忌，若是真的不想和杨家交好，将来关系恶化了也不用害怕，他会给她撑腰的。
又是一句暖到了苏翎颜心窝子里的话。
她笑了笑，道：“您若是位少年，一定会哄得许多姑娘都对你放心暗许的。”
李爷也笑了，丝毫没有怪罪她调侃的意思。
可是现在，他只能来教一教她了……
回到昌和居，苏翎颜在进自己的院子之前就被南枯离给截住了，他的冰山脸上难得的有了笑意，“颜姑娘，今日天不是那么冷，不然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苏翎颜看了他一眼：她明明才从外面回来好不好？
好吧，南枯离就是撒谎拦人的料子。他默默低了头，跟在了苏翎颜的身后一起往院子里走去。
接下来登场的是顾泊岸。
“今日我想去外面吃。”顾泊岸仍是一副拽拽无情的样子。
言外之意就是，你陪我一起去。
苏翎颜轻叹了一口气，勉力挤出来一抹笑，把腰间的荷包解下塞到了顾泊岸的手里。
“自己去吧。”
这会儿又不担心他迷路或者是闯祸了？顾泊岸黑了脸。
天地良心，您堂堂顾公子，现在可是连县丞都要奉承的人好吧。
还轮得到苏翎颜来多担心？
所以，顾泊岸的拦人也失败了。
老二三四在角落里观望着，正当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老四就被老二三齐齐推了出来。
苏翎颜一抬眸就看见了他。
不过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看上去也是思考大于生气。
老二又出其不意的把老三给推了出去。
苏翎颜再看了一眼，仍然没多大的反应。
老二这才自己出来。
“老大。”他鲜少这样称呼苏翎颜。
“都来了？”苏翎颜扫视过三人，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省的我再去找你们了。”
找他们？是终于想好要怎么对待他们了么？三人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忐忑。
“你们三个跟我过来。”苏翎颜再次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那个，不然我们就在这里说吧。”三人齐齐上阵，拦在了苏翎颜的面前。
南枯离和顾泊岸配合着，一个人看向了不远处的亭子，一个人从路过的下人手里拦下来了热茶。
“好吧。”苏翎颜并未起疑，朝着亭子里走去。
五人这才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踌战，可是连苏翎颜那处院子里的门都给拆了，这会儿正在找人抓紧时间收拾布置呢。
若是让苏翎颜进去看见了，那他们五个估计都得被她给赶出去！
“我直说我的想法吧。”苏翎颜顾自坐在了石凳子上，瞧也没瞧那茶，道：“你们执意无理由的离开。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三人屏息凝神，等着宣判。
“但是你们再度回来，我也是真的很高兴。”
咦，有转机？
“关于你们离开的理由，关于你们三个的真实身份，以及接近我的真实目的，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她看向了三人，“不然，我会给你们一些银钱，你们还是另谋高就吧。”
“我们隐瞒身份，是因为在王都之中被人构陷，不得已为之。”短暂的沉寂之后，老二缓缓道。
“我们离开，是因为一桩大事，那大事牵扯到风远朝的根基，所以我们不得不去。但又不想把你卷进来。”老三接茬。
“接近你，是因为看中你与众不同，我三人并非全无抱负，跟在你身边，总好过每日闲剪灯芯的过完余生好。”老四说得也很坦然。
“能说的，就这么多了。”老二看向了苏翎颜。
这份回答，是他们三人商量着在摒弃了一些事情后，尽量能给苏翎颜最完善的解释。
“还有么？”苏翎颜抬眸，打量着三人。
三人摇摇头。
“我与众不同？”苏翎颜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三位还真是好眼光啊。”
吃不准苏翎颜的话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三人只好讪讪笑笑。
“我不喜欢有太多秘密的人。”苏翎颜站了起来，“或许你们要的抱负我也给不了。”
三人的心霎时又沉到了谷底，还是，要赶他们走么？
“不过就目前而言，我有两点想说。”
“嗯。嗯嗯嗯。”三人点头点得殷切。
“南巷那边，清远县明面上的铺子，以及东河郡城附近的种药一事，我有意分别交托给你们三人。”
就是说，还是要有一人离开去东河郡城。
“还有就是。”苏翎颜顿了顿，“若是有朝一日，我想退出了，一切就都交给你们了。你们不能阻拦我。”
李爷一番话，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胡思乱想”，是真的把她给弄得迷茫了。
她也是在今日从李宅回来的路上才发觉的，或许，她的野心早就被丢了一大半在那火场里。
穿越过来之后的种种，都是她自己不甘于佃农村的穷苦，不甘于让苏家那样碌碌无为的活着才做的。
东河郡城一行，激起她的斗志只是三分，剩余的七分，都是对未知的前程里血雨腥风的感知。她察觉到了，这个时代，其实是一耻大很大的局。
以她现在，足以护苏家安宁。
等明年再考取到东河郡城，便是和顾流年长相厮守。
要不要被卷入，她必须慎重再慎重的考虑。
退出？
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最先不淡定的是老二。
他下意识的就要站出来质问了，亏得老三四拉得紧。
“好。”老四忙不迭的答应。
你还答应！老二瞬间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