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三八〇 战（八）
三八〇、战（八）
从苍澜学院山脚，到龙落城的这段路程，比陆霖和王二想象中更为轻松。
两人本以为，还会遇到一些零星的阻挡，至少会有一些重新组织起来的小队，试图阻止一下两人，然而一路上谁也没有遇见。
就像是严羽阳在苍澜学院下面失利了以后，迅速地收缩回了龙落城里，又或者是干脆已经溃逃也说不准；总之一路到龙落城前，两人快马加鞭，四五个小时的路程、从早上7点多出发，10点多就到了龙落城门前，一路上竟是再没有见任何一个曾聚集在苍澜学院下的所谓“士兵”。
他们都去哪里了？
抱着疑惑，两人快马加鞭不停地来到了龙落城前的大道上，顿时便晓明了一切。
“他们……都疯了吧？？？”
两人望着沿着大路，冒着雨，步履东倒西歪，如同木偶人一般，脸上却洋溢着诡异的幸福笑容、排成并不整齐队伍向远方前进的龙落城居民，一时间竟感觉有一些恐怖。
在两人面前，这样的队伍，从龙落城内，一直到地平线远方，竟是绵延不绝，望不到头！
“这是……这是……”
陆霖跳下马，试图伸手去拉一个队伍中的年轻人，只见年轻人被陆霖拉离开了队伍后，脸上的笑容便变得扭曲了几分，双手双脚使劲挥舞着，竟是挣脱了陆霖，几步又回到了队伍当中；王二也有样学样地拉了一个人，相比起陆霖，王二的劲可要大多了，被抓住的男子使劲试图挣脱了几下，但即便他脸上的笑容都扭曲成了一个团、全身青筋暴露，依旧没有成功。就当两人都以为，王二已经成功了的时候，被王二拉住的人，嘴角却流下了一串白沫，原本使劲向前的身躯也僵直在了原地。
“他死了。”
陆霖伸手在男子的鼻前探了探，又摸了摸男子的颈部动脉，看着男子逐渐失去神色的黯淡目光，摇了摇头。
“是由于全身过于用力，因此身体承受不了，就如同挣扎窒息一般……或者更确切地说，就像陆霖你之前给我们讲过的各种奇怪故事里，所谓‘走火入魔’，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陆霖意想不到地转向王二。
“就是，他心中想要这样一路走向远方的执念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反应到了自己的身体，当身躯发现自己达不到目标后，所产生的一种反应……你姑且理解为和开心过头、或是伤心过头猝死一样的情况。”
王二将手上的男子放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一下男子的身躯后，抬起头，肯定地说道。
望着一个普通人就这么由于自己两人的贸然行动失去了性命，无论陆霖还是王二，心情肯定都不怎么好，两人的脸色都有点黯淡；不过就在两人附近不到十米处，依次向前、络绎不绝的队伍，以及杂乱的脚步声，却还是冲淡了阴沉的气氛，此时此刻，显得诡异无比。
“快进城。如果四个城门都以这样的速度向外出人，可能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龙落城所有的百姓，都会变成这幅模样！”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均发现了现在情况的严重，不再犹豫，同时再次骑上了马，向城里快步奔去。
进了城以后，饶是两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城里的情景，依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全大陆最为繁华、足够容纳数百万人，哪怕在上一世陆霖的记忆里、也算是数一数二大城市的龙落城，现在，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生气和生机活力。原本上午十时，即便下着雨，整座城池也已经“活”了起来，游客和小商小贩、贩夫走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等，川流不息嘈杂热闹的大街小巷，此时，除了脚步声和偶尔传起的诡异低沉笑声以外，竟是再没有了任何其他声响。
只是从每一条巷子，每一扇门，每一户人家里，都会间或走出一个人影，脸上挂着“幸福阳光”的笑容，在蒙蒙细雨中，走到了街道上，汇入到了人群队伍当中。
“这、这……”
眼看城内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陆霖突然隐约中听到，从皇城正中央传来一阵轻柔缥缈的女声，顿时心觉不妙，连忙从兜里摸出来早已准备好的软木塞，向耳朵里塞去，同时冲着王二指手画脚地大声吼道：“快捂住耳朵！”
不待陆霖吼出声，王二早先一步堵住了耳朵，同时两人为了以防万一，也戴上了口罩。
此时根本不需要过多比划，更不需要在木板上写字交流，两人只是同时目光向着远处的龙落城皇城瞄了一眼，便已经心知肚明，同时点了点头，一起逆着出城的队伍，向着皇城方向冲去。
……
同一时刻。
天凡帝国西北方向边界。
“全军听令！一小时后，准时开拔，做好战斗准备——”
军营中，某个角落。
听着传令兵在营地中跑动着，大声吼出的命令，李治东心中一凛。
就快没有时间了。
但是，还有一小半的队伍没有联系通知上！
越到这种关键时候，越不能慌张。龙落城，天凡帝国，所有人的命运，此时都交给自己来决定了。千万不能紧张，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使劲咬了一下嘴唇，牵动得脸上依旧没有愈合好的伤口阵阵疼痛之下，李治东已经再次恢复了冷静。趁人不注意时候，拐到一处营帐后面，伸出钢刀权当镜子、大概扫了一眼从中军帐走出来的，一个个面容僵硬的队长士官们，李治东已经有了接下来的主意。
“你是哪个部队的？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在我们营地里？快要准备打仗了！快回自己的营地去！”
身边传来了一个士兵疑惑的声音，但是看着李治东身上的医生装扮，倒也没想太多，毕竟军中有朋友、或是相熟的士兵拉自己信得过的医生来帮忙治病看伤，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只是呵斥着李治东向着自己营地走去。
之前伸出钢刀时候，李治东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就算大多数人不注意，军纪严明的征北军，总还是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奇异举动；心中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在的这支部队番号，李治东冲着自己面前的士兵招了招手：“你们是丁字队第五中队的吧？我记得，你们的队长是皮飞军……”
“是的，有什么事情？我们的中队长马上就回来，你要找他？”
士兵不疑有他，朝着李治东走近了两步。眼见已经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什么人注意这里，李治东一把将小兵拉到了营帐后，揽着小兵的肩膀，做出很亲密的模样，声音低沉：“……那你应该以前见过小王爷李治东。他曾经在丁字队里服过役，还当过百夫长，受过皮队长的教育。”
“是的，但是——您！您……”
“嘘！——别说话。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李治东只是稍微将脸上遮着的围巾拉开了一条缝，加上刚才的提醒以及不再伪装的声音，面前的士兵立刻已经醒悟了过来，顿时想要叫出声，却被李治东一把捂住了嘴：“不要大声。长话短说。没有什么时间了。等会儿，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殿下尽管吩咐！”
“你应该已经发现，最近你们的中队长和小队长，都不太对劲，和以往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我需要你做的很简单。等会儿十一点整，全军出动的时候，你趁人不备，狠狠地用尖刀扎一下你们的小队长就行。”
“……您、您要我谋杀他——”
“不需要取他性命。只需要不注意地扎一下他，让他感觉到剧烈疼痛就行。甚至不需要用刀，使劲拽一下耳朵、踩一下脚、扳一下指头都行。他们现在都受了催眠，已经不是之前的自己了，需要受到疼痛才能醒过来。十一点整，记好了。”
“……明白！”
听着面前小兵有些犹豫的回答，李治东知道，他心中依旧还有顾虑，目前心里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迫不得已，李治东只得又加了两句，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币：“我以我的名誉做保证！你只需要伪装成意外，让他跌倒也好，怎么样也好，只要让他受到疼痛，那么我就把你提拔到我的亲卫队里！同时，这一枚金币，就是你的酬劳。”
“小王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
“拿着吧。我知道你们，回到龙落城门口却不能进城，心里的无奈和憋屈。这算是提前对你们的补偿，不算是违反军纪。”
看着小兵望向金币的目光，李治东无声地叹了口气。若是大皇子还统帅着征北军的时候，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自己可能早就被小兵拒绝了；不是说吴均和袁蒙两个将军治军不严，只是毕竟，军纪还是宽松了很多，上行下效，果然现在，还是用这种方法最为直接。
“……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收下金币的小兵，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坚毅。李治东心中再次感叹，然后拍了拍小兵肩膀：“记得保密。现在营地中，大部分士官，甚至你身边的人都有可能出了问题，这是机密任务，一定不能泄露，行动时尽可能伪装成不小心的举动。就这样，记牢了，”然后他声音突然变大，“……你的右手没事，就是上次训练的时候用力太大拉伤了筋，抽空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多按一下手腕就好，不用担心！”
“明白！我回去一定会做的！”
小兵倒也不笨，立刻反应了过来，大声应和着，两人从营帐后走了出来；李治东做足了一个串门过来看布的医生模样，挥了挥手，和小兵友善告别后，趁着其他人不备，再次闪入了另一个小队的驻地当中。
还有，50分钟……
……
而同一时刻。
龙落城里的两人，陆霖和王二，也遇到了麻烦。
越向前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两人发现在前方出现的市民，也越来越多；到最后，两人站到朱雀大街上、前方远远已经可以在雨幕中看到皇城的时候，街道上的人也已经拥挤到水泄不通。
就像是，这些人们已经转移了目标，从想要出城，变成了想要阻拦两人、不让两人进入皇城一样。
与此同时，堵在两人面前的人潮，也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原本人潮中的普通民众，都是在“喜气洋洋”地笑着，但是在两人面前的，放眼望去正不知道多少人，他们的笑容逐渐有了变化，开始有规律地张着嘴，一张一合，每个人的口型都一模一样，看上去像是同时对着两个人在喊着什么。
由于两人此时都堵着耳朵，并不能听到其他声音，只是感觉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但即便如此，看着前方的人群，一张一合的口型，陆霖还是仿佛听到了，从他们口中喊出的声音。
“请——你——们——离——开——”
“请——你——们——离——开——”
虽然听不见，但面前成千上万的人，都发出了同样声音，做出了同样口型时，那听不听得见，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陆霖快速从身后掏出了木板，摸出了木炭，在木板上飞快写下了几个字，拍了拍身旁的王二。然而同一时刻，王二也举着木板迎向了陆霖，两人一看彼此木板上的内容，在口罩后面的眼角，同时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两人所写的内容，竟是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怎么办？”
然而只僵持了数秒钟，陆霖便两把擦掉了木板上的三个字，重新写下了一行：“你用力，我们想办法闯进去。”
看到木板上的内容后，王二点点头，跳下马，向前走了一步。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在两人面前的，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他们同时手挽手，肩并肩地，手臂与手臂相扣，前后左右的人，手臂全部死死地扣在了一起。
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竟是组成了一个整体，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