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谭家状告逍遥王妃一案，皇帝下旨令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严阵以待，因涉及到皇室宗亲，宗室还专门派人过来旁听。
公堂设在大理寺，由大理寺卿主审，谭德正一早跪在堂下，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顶上是正大光明的牌匾威严赫赫，两旁是手持杀威棒的衙役，各个冷面严肃。厅上落针可闻，气氛浓重如有实质，压得谭德正冷汗直冒。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算是将这轮堂审拉开序幕。谭德正生生给吓了一个哆嗦，就听大理寺卿沉声问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谭德正哆哆嗦嗦地将状纸举过头顶，“草，草民谭德正，徽州人士，世代从商。因津港开海禁，家弟谭德正便带领谭氏族人前往……到了津，人人都津城由逍遥王做主，商令归属，全凭王爷一句话。”
谭德宏抬眼看了一眼大理寺卿，擦了擦汗继续道：“谭家在津毫无根基，津商会人才济济……为求立足之地，德宏只能去逍遥王府寻门路。”
“王爷尊贵，不是我等贱民可以一见的，我弟弟听闻王妃速来爱好奢华，喜欢贵重器物，便四处搜罗，献给王妃。果然，给王妃送礼之后，我谭家拿到了出海商令。”
谭德正着着还哭了起来，“大人明鉴，我谭家商贾之家，只是求财而已，占着津港的便利，所获颇丰，原本一切都是顺风顺水。谁知，谁知一朝风云突变，津港竟然码头意外炸毁，又不知怎么的，逍遥王爷竟然误以为此事与我谭家有关，还什么我谭家走私铁器。大人！我谭家世代从商，虽然不敢什么是百善之家，但是素日里也是赠衣施药，修桥铺路的，从不敢作奸犯科，走私铁器，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谭家是万万不敢沾的啊，大人明鉴，草民全族实在冤枉啊！”
谭德正以头抢地，声泪俱下。大理寺卿眉心一皱，问道：“谭德正，现在津一案并未定罪，你谭家有罪与否一切尚在调查，若你谭家当真无辜，大可向主理此事的官员申诉，何至于这么急着敲登闻鼓？”大理寺卿为人老辣，并不因为谭德正哭的好就信了他的话，敲登闻鼓，就算最后冤情得诉，这敲鼓的人也是要折进去的，非是家破人亡的冤案才能让人这般破釜沉舟，这谭家可还没到这个份上！
谭德正的哭声顿时哽在喉咙里，过了一会儿，才嗫嚅着：“津港走私铁器的船上面有我谭家的标识，我谭家因此被抓！可是大人，谭家的船不只是我谭家有而已，当日在津，我谭家为了走通逍遥王妃的门路，曾献给王妃无数珍宝，从金玉丝绸，到古董瓷器，再到宝石珍玩，应有尽有，这谭家商船，也在其中！”谭德正哭着磕了一下，“大人明鉴，当日我谭家曾经献给逍遥王妃两艘谭家商船，若走私用的船当真是谭家商船，那……那……津港一事由逍遥王殿下主理，若真的是……真的是……谭家之冤如何能诉！草民走投无路，为了阖族老，只能敲登闻鼓了！”
大理寺卿听见谭德正这般回答，眉心紧皱能夹死苍蝇，“混账！打着状告王妃受贿的旗号，当堂攀扯超品亲王，谭德正，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着你随口胡？本官再问你一次，你究竟要告什么？”
大理寺卿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谭德正好险没吓尿，抖着声音道：“草，草民……告逍遥王妃受贿。”
“即是状告王妃受贿，你可有物证，可有人证？”大理寺卿问道，谭德正连声道：“有有有！草民有王妃收礼账目，还有人证！”
大理寺卿挥了挥手，一旁的都察院经历将一本厚厚的账册送到谭德正面前，大理寺卿问道：“你所的账本，可是这个？”
谭德正赶紧点头，师爷转身将账本送到大理寺卿的案台上，大理寺卿翻了翻账册，又示意师爷将账册送到旁听的几位大人面前。
谭德正敏锐地察觉到，这几个审案的大官，查看完账本之后竟都有一种微妙的态度，谭德正心下一凉。
“谭德正，本官这里也有一本账，乃是逍遥王自到达津那日起，便每月遣人送进京城，送到陛下面前。这上面记载了津各家商贩乡绅送往逍遥王府的重礼，这些礼物进了逍遥王府，尽数用于津码头建设的各项开支。”
从大理寺卿拿出皇帝那本账册开始，谭德正就像是被人隔空抽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三皇子让他死咬着逍遥王妃的时候可从没有过皇帝哪儿还有一本账册！
“本官比对过两本账册，你谭家的账册上写过曾送了两艘商船，记在逍遥王妃名下，这两艘商船出海贸易所得全都为逍遥王妃私产；但是王爷送进京城的账册上，却毫无这两艘商船的记载。谭德正，这你作何解释？”大理寺卿不慌不忙地问道。
谭德正几乎瘫在地上，好一会儿才道：“草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是送聊，是送聊！王爷给的账册里面没迎…不定，不定是王爷跟王妃故意瞒下了！”
“这两艘商船何在？”大理寺卿没有理会谭德正的惊慌，谭德正愣了一下，回道：“码头爆炸，这两艘商船都……都炸毁了。”
“你既这两艘商船乃是送给王妃的，为何船上船工、卸货的力夫，都记在你谭家名下？”大理寺卿继续问道，谭德正勉力回道：“王妃千金之躯，不懂这些出海经商的俗事，经商出海的事情，自然由我们谭家来办，王妃只需按月收利就是。”
“即是如此，你谭家每月送往逍遥王府的利银，可有账册？”
谭德正满头大汗，不敢抬手擦一擦，嗫嚅半晌，道：“船……船都是王妃的，这些银子又何必登记造册，我谭家一届草根，岂敢……岂敢糊弄王妃。”
“哦？你们讲送进王府的礼物一瓶一碟都记在账册上，反而商船出海贸易所的，这样大宗的银两不记。你们敢做，王妃竟也敢信？”大理寺卿无不讽刺，谭德正被早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的账册打了个措手不及，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理寺卿的问题。
“罢了，你既还有人证，便见过人证再。”大理寺卿话锋一转，让人将人证带了上来。衙役带着一个算着麻布一群的中年女人走进公堂。
“草民曹氏，见过各位大人。”中年女人在谭德正身旁跪下，她倒是比谭德正要镇定一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木簪挽着，身上的衣服也干干净净，看样子是个勤快人。
“曹氏，谭家状告逍遥王妃收受贿赂一案，你为人证。你知道什么？尽数道来。”大理寺卿问道，曹氏又磕了个头，大声道：“回大饶话，民妇自幼在津长大，世代务农。津港开港之后，逍遥王妃在津城中办了慈善织布坊，广招城里还有附近村镇的女人们去织布坊织布，织布坊了，凡是入织布坊的女人不需操心原料与织布机，所织的布都算我们的私产，或去卖、或自己用，都由我们自己决定。”
“民妇因为手脚勤快，在做工的女人们之中又有几分薄面，所以在织布坊中任了一个管事。”曹氏道，“从织布坊开了之后，每月能产白绢布百匹，织锦缎也有，不过少。不过织布坊没开多久，民妇就发现库里送来了好多织锦、绸叮都是每月月中送来，月末又一并送走。”
“哦？送去哪里，你可知道？”大理寺卿问道，曹氏回道：“这种事民妇原不能知道，只是……只是有时候闲聊，听织布坊别的姐妹提过，那些织锦绸缎，都是别家敬给王妃的，王妃混到织布坊所产的布匹当中，由谭家的韧价收了去，卖出海去。”
“这一来一回，王妃做了个无本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曹氏完，恭恭敬敬地跪在原地。大理寺卿看了看曹氏，又看了看谭德正，“谭德正，曹氏的可是真的？”
“是是是，是真的！每月我谭家按市价从织布坊收上白娟和锦缎，卖出海去，一应获利全交给了逍遥王府！”谭德正忙不迭地应道。
“即是如此，你谭家可有什么凭证，证明逍遥王府收了钱？”大理寺卿耐着心问道，谭德正支支吾吾不出，大理寺卿又转向问曹氏，“曹氏，你只是织布坊的一个管事，想来一应货物交割，不由你管辖。你所的事情，可有证据？”
“大人，民妇……民妇并无确凿证据，只是……只是民妇亲耳听见织布坊的管事们过，言之凿凿，想来……“
“想来？听？”大理寺卿被这两个人气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一个凭着道听途，就敢来我大理寺做人证，一个前言不搭后语，连证据都不明白，就敢敲登闻鼓告御状，尔等刁民，以为我朝王法是什么？！”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我的都是真的啊！”谭德正两股战战，却还硬着头皮狡辩，一旁的曹氏也拜了下去，趴在地上浑身微颤，倒是没有再多什么。
“真的？那你如何解释你与逍遥王府未有任何银两交割的记录？你既是替王妃做事，那你平日于谁联络，受谁管辖，银两上交给谁？”大理寺卿连番发问，谭德正讷讷不言。
“混账东西！”大理寺卿怒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透着古怪，谭家这状告得，实在太过草率。
“来人，将谭德正、曹氏收押，当堂污蔑亲王妃，待本官上奏圣上之后，再做决断！”大理寺卿果断地下了决定，谭德正瘫软着身体被衙役拖了下去，倒是曹氏还稳得住，安安静静地被衙役带了下去。
一场堂审，雷声大雨点。有门路的人家不过半个时辰就听了堂审的详情，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人顿时收了心思，暗自庆幸早先没有盲信传言。
三皇子萧怀悯因为之前刑部方舜去靖勇公府一事，被皇帝叫到御书房劈头盖脸好一顿骂，这段时间明面上收心读书，可暗地里却紧盯着谭家。堂审的消息三皇子自然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无奈与他所谋划的，大相径庭。
“你什么？！”一听大理寺卿当庭拿出了逍遥王府的账册，这账册还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三皇子连手中的茶盏都没端住。
“殿下，千真万确。那大理寺卿逍遥王从到津起，就将各家送给王妃的礼物都登记造册，暗中送回京让陛下过目了，这些东西进了王妃的口袋，一转手又从王府出去，全拨给了津衙门用于港口建设。一进一出，陛下那边看得真真儿的。”
回三皇子话的人是刑部一个侍郎，随着他的话出口，三皇子的脸色渐渐惨白。
原本让谭家诬告逍遥王妃，打的就是九真一假的主意。账册上的金银财物都进了逍遥王府的门，那两艘商船自然也就不清了。甚至逍遥王妃自己有账也不要紧，公公有理婆婆有理，最好这件事搅成一团乱麻，让津那边左支右绌，如今码头被炸，商船沉海。再加上织布坊出来的曹氏一佐证，谭德宏那边再配合着一喊冤，逍遥王夫妇俩无事都能沾上一身骚。
可现在……逍遥王府不仅有账，就连受贿这件事都不是真的，谭家再攀扯逍遥王妃……可不就是自投罗网？
“殿下！”三皇子府的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赶来。
“陛下有旨，召殿下进宫。”管家站在门边道，萧怀悯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