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谁人能逍遥
但不管如何,他仍然朝杜鸿拱了拱手,当作是同道中人地行了礼。
是夜,杜鸿便将八卦迷踪术教给了他龚破夭和尉迟风。
“记住,师傅带入门,修行靠自己。”临别,杜鸿一再叮嘱。
之后,龚破夭和尉迟风每周必抽一晚时间,跑到这树林来练八卦迷踪术。开始的时候,两人的水平都差不多,但渐渐,龚破夭就越来越强,超越了尉迟风。简言之,龚破夭能游动出一个个影子,而尉迟风只能达到七八十,差了两到三成。对高手而言,这两三成,就如虎添翼,胜出许多筹了。
两人私下较技,龚破夭每次都能追到尉迟风,而尉迟风一次都追不到龚破夭。
这是怎么回事呢?
要说天赋,他尉迟风也不差啊。人家练千斤坠要十几年,他五六年就练成了。二三十个人推他、拉他,他都不会动半步。
教是一起教的,也没见杜鸿对他龚破夭偏心,他龚破夭为啥就强过自己呢?
尉迟风显得闷闷不乐。
后来杜鸿告诉他:龚破夭自少练就了逍遥腿,腿功本就了得。而八卦迷踪术,讲求的也就是腿法、身形、手势。
“但我的腿功也不差呀。”尉迟风仍然不解。
杜鸿笑道,“你的腿功也不差,但不同的腿功,自有不同的功用。破夭的逍遥腿,其根取自庄子的逍遥游,庄子与老子并称老庄,可谓同出一源。破夭练起八卦迷踪术来,就像是练自家的功夫一样,肯定就高出别人一筹了。”
尉迟风这才恍然大悟,“那家伙,对自己的绝招居然深藏不露。不行,一定要他教我逍遥腿功。”
杜鸿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逍遥腿功得从小练起。你这年纪,不可能练了。”
感到有点失望。尉迟风唉了一声。
“你也不用这么失望,”杜鸿安慰他道,“你首先要明白何谓逍遥?逍遥其实就是一种自由,一种潇洒。但这种自由与潇洒,是以深厚的功底为基础的。就像庄子所言,鲲鹏一跃三千里,就得有十倍于三千里的海水,十倍于三千里的在气。你有千斤坠功法,腿劲也不差的。关键在于你要赋予它逍遥的意识。”
“我懂了,多谢杜叔叔。”尉迟风高兴地道。
但如何才能逍遥?
尉迟风悄悄地观察龚破夭,但看来看去,都觉得龚破夭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倒是显得很文气、很儒。
那夜一同在树林练罢功,尉迟风忍不住就问龚破夭,“夭哥,你是如何逍遥的?”
两人同年生,但破夭属三月,他属十月。破夭为兄,他为弟。
龚破夭愣了愣,“什么逍遥?”
尉迟风望着他,“夭哥,你就别装了好不好?杜叔叔都告诉我了,说你懂逍遥腿功。”
杜鸿怎么知道的?
想到白发老人。
龚破夭猜定是白发老人告诉他的。
便笑说,“哦,你说的是这个啊。从小就练的呗。”
“怎么练?”尉迟风追问。
龚破夭便略略说了一说。
尉迟风第一回听说如此练腿功的,显得很是惊讶。但惊讶之余,他又觉得,不管怎么练,无非都是增强腿劲,与自己练千斤坠功法是同根同源的。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特别的东西,便继续追问,“那如何才能逍遥?”
“练了就逍遥呗。”龚破夭笑答。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的。”尉迟风嚷道,然后又恳求龚破夭,“夭哥,说嘛,还有什么绝招令人逍遥?”
没什么呀,功就是从脚趾练起的。
龚破夭也显得茫然。
“夭哥,好好想想,肯定有的。功夫在诗外,不定是练功本身。”尉迟风耐心地启发。
“嗯,风弟,你这倒提醒了我。若说功夫外的东西,就是老爸自小就要我读老子、庄子、陶渊明、李白,但绝不让我读孔子。”龚破夭道。
尉迟风一拍大腿,“对啊,就是这嘛,就是这嘛。为啥要你学老庄、李白?因为他们都是浪漫的、自由的、逍遥的;为啥不让你读孔子?孔子是个现实主义,等级分明,规规矩矩,现钞现卖的,说得难听一点,那是扼杀人的心智与飘逸的灵魂的。夭哥夭哥,难怪你能逍遥。”
自此,尉迟风每天就捧着老庄李白,嘴里不停地“道啊鲲鹏啊轻舟已过万重山”起来。
但一年下来,尉迟风也没见如何逍遥,八卦迷踪术也没多在的长进。
尉迟风对龚破夭长叹一声,实话实说道,“夭哥,没办法了,我天生不是这个逍遥的料。”
“为啥?”
尉迟风苦笑了一下,“我嘴里念着庄子的鲲鹏,心里却在说,‘不可能,这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鲲鹏呢?’骨子对庄子的逍遥就抗拒。”
“怎么会这样呢?”龚破夭感到难明。
尉迟风脱口道,“只怪我出自官宦世家。”
“这有缘由?”
“有啊,怎么没有?当官的是什么心态?功利主义得很的,心里想着的都是如何得名、得利、占有女人。在人前正人君子,背地里却肮脏污浊得很。整一个虚伪的灵魂。一旦有点利益得不到,就愁眉苦脸;一旦面对着利益,就绞尽脑汁,搞阴谋诡计也要得到,怎么能与逍遥扯上关系?”尉迟风批判现实主义地道。
龚破夭笑了笑,觉得尉迟风的话虽然偏激了一点,但也不无道理。想想老子,当着国家图书馆馆长也不当了。有人请庄子去当宰相,当朝的宰相就坐卧不安了,立马派人送来金子银子,求庄子不要抢其位。庄子立马写了一篇乌鸦当烂肉是宝贝的文章,大大讽刺了当朝宰相一番。顾自逍遥于江湖,对宰相一职根本就不屑一顾。李白就不用说了,当着皇帝的面,就写诗将皇帝的老婆大大奚落了一顿。
那逍遥,岂是一般等闲之辈所能达到的?
“既如此,我也无法帮得到你了。”龚破夭只好对尉迟风道。
“嗯,我明白。”尉迟风道,“但我心里,是多么希望自己多拥有一些高强的功夫,来报效国家啊。”
拍拍尉迟风的肩膀,龚破夭表示出一种十分理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