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药

李嬷嬷身形宽胖,苏玫不过才十一岁,又瘦又小,那套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十分长大,裙子大约有一半拖在地上。

“三小姐,您想做什么?”

宝娟定定地看着苏玫,只见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的布条含进唇间……

雪白的脸,蓬乱的发,仄斜的三角眼,一条红色的“舌头”垂在胸前……

“三小姐,你别吓唬我!”宝娟捂住眼睛:“宝娟胆子小,这,这,李嬷嬷若是变成鬼,只怕就是你现在这个模样……”

“嘻嘻!是吗?那就是我要的样子了!”苏玫笑起来,声音十分清朗:“宝娟,你先回屋去,我有事要办!”

苏玫的声音里透出笃定,宝娟定下心来:“那我回屋了,三小姐,您可要小心一些。”

“嗯!”苏玫点点头。

目送宝娟回到主屋,苏玫的脸色变得沉肃。

朝梧苑里,四处静悄悄。

这处园子原本原本占地很大,但是在凤音公主去世后,除了正中的那几进房舍,其它的地方都荒废了。

白天的时候还不觉得,夜里一踏出去,便觉得有些荒凉。

宝扇和宝画因为李嬷嬷的死,连聊天的心情都没有,一早便上床歇息了。

朝梧苑里若是只论侍候主子的辛苦程度,应该算是全府里最轻松的地方。

两人所住的房间里除了比苏玫的小一些外,一应俱全,十分舒适。

但是也许是因着白天知道了李嬷嬷的死讯,平素一上床便沉入梦乡的宝扇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了好几回,正在朦朦胧胧之间,忽然听到门上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呯!呯!”声。

声音不大,在暗夜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宝扇浑身一机灵,睡意立即消失得烟消云散。

“宝画,你听到什么了吗?”

宝画睡得沉了,宝扇一连喊了几声,才听见她迷迷糊糊的声音:“什么嘛!宝扇,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宝扇问。

“没有啊!”宝画有些不耐烦地说。

宝扇侧耳听去,的确,刚才那阵“呯呯”的声音消失了,四下里一片寂静。

她松了一口气,说:“不好意思,是我听错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尖利的手指甲划过物体的声音。

“哧啦”“哧啦”一声响过,另一声又响了起来,象有人用指甲在抠着地面。

“宝画,你这下听见了?”宝扇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听到了!”宝画的睡意也彻底消失,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我去开门看看。”

“别,别!”宝扇尖叫起来:“肯定是李嬷嬷回来了,她死得冤枉,回来找人报仇……”

“胡说八道!”宝画打断宝扇的话:“又不是我们害得她被打死,要回来报仇,她也应该去找夫人和正殿里的傻子啊,来找我们做什么?”

“可是!可是!”宝扇的声音抖得厉害:“人家说这是凤音公主显灵,所以让李嬷嬷被打死了,花匠娘子和王婆子都在翠湖边上看见了凤音公主呢,我们平时对三小姐也不好,会不会也被凤音公主找上门来!”

黑暗中,宝画没有回答,门上的哧拉声不停,又传来低低地呻吟声。

呻吟声变得越来越大,宝扇和宝画竖耳细听,那声音分明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宝扇……宝画……嬷嬷好痛,嬷嬷好痛!”

这一回屋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月光下各自看到对方的面孔象雪一样惨白,两只眼睛瞪大大,闪着恐惧的光芒。

“李嬷嬷,您大人大量,我们俩只是两个小奴才,也做不了主,您要报仇去找正殿那个傻子,或者去找夫人吧!”宝画猛地跪倒在地,不住地叩头。

宝扇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也跪倒在地:“李嬷嬷,您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全都怪那几位主子,您要找,便找他们去,不要来找我们啊。”

“嬷嬷好痛,嬷嬷好痛!”苏玫挤细了嗓子,时高时低地说。

她朝着门槛爬去,手里的金簪在地面用力划过,哧拉声变得越来越响。

屋子里,宝扇浑身瑟瑟发抖,面如死灰,她开始语无伦次,突然用力一计耳光扇向自己:“嬷嬷,嬷嬷,我错了,上次您让我拿了珠花放在宝娟娘的屋里,我可是完全按照您的话做的,您平日里让我做什么,我可从来没有推辞过!只是给三小姐下药,有一两次您交待了,我却忘记了,不过一两次而已,您也不要来找我啊!”

又是下药!苏玫趴在门外,微微一怔,看来安三小姐被下药在朝梧苑里是常规,也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药,这倒是个要紧的事情,不能再给人暗算自己的机会。

苏玫一分神,院子里安静下来,屋子里的两个丫环面面相觑。

宝画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我要出去看看!”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猛地一下拉开了门。

月光下一团似人非人的东西,穿着李嬷嬷最爱的那件翠花小衫,长裙软软地摊在青石板上,长裙里好象没有腿。

宝画心里一惊,李嬷嬷最后被打死的时候,据说下半身只剩了两层皮和肉泥……

听见宝画开门的声音,那东西缓缓地对着宝画抬起头来,杂乱如草的发丝覆在脸上,露出半张雪白的脸,一双仄斜的三角眼,一条血红的三尺长的舌头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宝画,你赔我命来!赔我命来!”那东西朝着宝画爬过来,她长长的尖利的指甲和地面的青砖相碰,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啊!”宝画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玫在门口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屋子里宝扇的声音,她从门槛边探头一望,只见宝扇倒在屋子里,口吐白沫竟然是已经昏死了过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屎尿味道,她竟然是吓得屎尿齐失禁了。

苏玫笑起来,用手把披在脸边的长发拂开,她站起身来,目光流转,忽然看见在宝扇的手里握着一只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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