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无标题章

西市,云来客栈。

“凌灵,我看你似乎大有进步啊。若按以往,你早就把这一桌酒菜席卷一空了啊,今日怎么这样拘谨?”沈翼辰试探道。他总觉得面前之人给他的感觉很陌生。

“心里有事情压着了又哪能吃得下饭去啊。沈少爷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将斗笠除了,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这张脸与曾经的凌灵没有任何的相像之处,与性格一样。

“啊……哈哈哈,你说得对。”沈翼辰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叙旧的话就都停一停吧。凌灵,你此次来找我们,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们吧。”我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目视着她问道。

“是。”她应了一声,表情刹时严肃起来接着又道:“冉爷,你们在来这里之前是否听说过雕骨师这一奇怪的职业?”

“嗯,听说过。而且……我若是没猜错,你应该就是黑市人人皆知的双面鬼煞吧。”我看着她,决定将我是知道的一部分坦白出来,以表示我的真诚。从而换取一些我现在需要的情报。

“冉爷的消息向来如此灵通。无论是上一个世界还是这一个世界。这一点,凌灵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的。”她微微一笑,似乎是在思量着要不要告诉我或者说告诉我哪一部分。

“与其大家都遮遮掩掩的,不如咱们都摊牌吧。这是对你最公平的做法。毕竟……我通晓世间万物,主人若想知道,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话虽这么说,可是他还是需要借着凌灵的口把事情告诉我。否则,便算是违反了天条。他如今身为天官,自然不能不遵守这些东西。

“你说的没错,这样的确于我有益,可是,你们也要先拿出些诚意来才好。”她轻轻一笑,这才将面前的酒杯举起来。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来掩饰她现在的紧张。

“诚意?这样够不够诚意。”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子,然后轻轻递到凌灵手中淡淡的道。

凌灵惊讶的望着他,缓缓的开口问道:“你们不是已经把它卖给“小王爷”了嘛,怎么……难倒,那个是假的?”可是,刚说出口他就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了。那个人断然不会分不清真伪的。

“当然是真的,可是你也知道那东西的稀有性。我们能给的出,就代表我们有这门路。这东西,也正是你所需要的吧。”他轻笑一声语气虽平淡,可是话中的内容已然足够有吸引力了。

“是够有诚意的,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她十分满足的看着白泽说道。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见过徐子昂一面,他告诉我,你们来了。本来啊,我是想来找你们的。可是我发现,我根本都走不出那座青楼去。”她回想了一下,仿佛回忆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身体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可是,你今天又是怎么出来的呢?你最好把事情交代清楚。若是让我发现你说了谎,你自己看着办吧。”白泽看着她,眼中的杀意愈发浓重了起来。

黑市。

“这个不能再抬价了,我最多给您五十两。”一个满身油膘的人对我道。

“您逗我呢吧。就这价钱还想收这种东西?爷若是把它放到雕骨匠和驭灵师面前,这价格……怕是您的十倍不止吧。”我淡淡的说着,故意做出下意识往回收手的动作来。

“呦,您是第一次来长安城吧。我告诉您。这现如今啊,雕骨师早就不是咱们的主要客户了。这主要客户啊。咱们得叫人家一声小王爷呢。”他神神秘秘的道。

“小王爷?是哪位王爷?一位皇亲国戚竟敢公然购置皇帝所深恶痛绝的东西。不想要命了啊?”我做出一脸八卦的表象问道。

“您理解岔了,这个小王爷的王啊指的是王上的……唔……唔唔唔。”他拼命的挣扎着企图挣开我死命按在他嘴上的手。可是,几次无果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只能一直偏着头看着我的反应。

“嘘!你乱说什么呢,我告诉你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这脑袋还要不要了啊!”我装作满脸惊慌的说道。戏感和张力都处理的恰到好处,让我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哎呀,我没胡说。啧,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跟你说……那个小王爷办事可有一套了。这才几天啊,那么多朝廷要员都死于他手了,所以,我倒是觉得比较看好这位。”他淡淡的道。

“你这么说……难倒外面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京都美人杀手就是他?可是……”我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吗?”

他听到这句话以后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警惕和戒备,似乎是短时间以内不打算相信我的样子。

我知道这买卖,今儿个怕是谈不成了。也没太过纠缠就转身离去了。

不过我的主要目的也并不是要做买卖的,所以这一趟还算收货颇丰的,毕竟我打听到了这么一个名叫“小王爷”的人。这就不虚此行了。

从他方才的解释来看。这个小王爷不仅是整个连环杀人案的主谋,也是一位打算谋仁位的乱臣贼子,真可谓是坏事做尽。立场应该是我们家族身为保皇党的对立面吧。

可是……若是让我再说出更多来那就没有了。看来还真是不能对这里抱太大的希望啊。

“主人,您打听到什么了吗?”白泽看着我问道。

“我方才打听到一位叫小王爷的人。他是这整件事情的主谋。也是他所代表的起义派与外界沟通交流中的一环。除了一些基本的管理以外应该还会去做一些采买之类零零散散的活计。实在抱歉,因为那个人语焉不详,我现在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我淡淡的道,尽量将方才的那些事情简化了些说道。

“啧,这就有意思了。不过吗……”他看了一脸天一皱眉看着我的眼睛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过什么?”我急忙问道,还以为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这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家了。这两天咱们频繁出现在这种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所以以后你来的时候最好还是戴张人皮面具吧。我无所谓,可是你是个有官职的。这些由不得你任性胡来了。”他难得的认真了起开对我说道。

“嗯,好。”我依旧是这样淡淡的回应道。司命殿内。

“丞相大人这架势……是要审我?”白泽瞥了一眼四周正虎视眈眈的诸位判官一挑眉,目光一转,直视着站在重重轻幔后的那人。

那人身上的白色衣裙,几乎与那轻幔融在一处似的,令人看不分明。

“审你?你若有罪,我当然不会放过你。”她的声音冰冷的就仿佛存在于九幽之地的忘川河水,亘古不变的冰寒。

“有罪?那,卑职烦请丞相大人说上一说,卑职,何罪之有啊?”他丝毫不畏惧那人所施的威压。始终直视着她,眼中的锋芒,眼中的锋芒似乎已快掩藏不住。

“你私下凡界,将冥王大人置于险境。你可知,你的行为,给冥界和世人,带来了多大的隐患?!”她的冷笑声里,诸位判官已然颤抖起来。将目光齐刷刷投在了那位银发黑衣青年身上。

他们对白泽并不怎么熟悉,只知他是二代冥王的使者。往返于人鬼两界,处理鬼差处理不了的冤案,奇案。和法力深厚的怨鬼,厉鬼屡立奇功,深受冥王的重用。

可是,他们也因此不敢靠近他,法力高深,不苟言笑。怎能不令人生畏。可,今日是怎么了?他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能让丞相大人亲自提审,还把半个冥海的鬼吏仙官,一并召了来。

“卑职此行,自然是有所收获了才肯回来见您。您是位清正廉明的好官,我想,您听完就不会怪罪我了。”他将声音压低,做出十分谦卑的样子来,对灼雨说道。

“那你且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可以让你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她缓缓从轻慢中走出来。站到他面前,抬手拈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去直视自己,然后接着道:“别在我面前使你们那些小伎俩。别忘了,在司命殿里,除了前两代冥王以外,任何一个人,鬼,神。都使不出来,哪怕你是神兽也不可能做到。”

“你放心,这东西的神力我见识过,即便是可以,我也是螳臂当车。”他十分坦然的看着那人用法力幻化出玄灵镜,目光逐渐变得涣散而空洞起来。

她很认真的看着,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查出法力的来源了吗?”她看完,转头看向神智还有些混沌的白泽,开口问道。

“还没有,不过……”他转头,用余光扫了一下因为什么都没看到而满脸疑惑的仙官鬼吏。示意灼雨将他们打发走。

“你们先出去吧,此事尚有疑点,不便详说。本官将单独提审白泽大人,还请各位爱卿回避片刻。待到有了结论之时,本官自会来通知各位。”她说的十分客气,却又令人毫无拒绝的余地。

“是。”众人齐声说道,行礼,告退。动作整齐划一。

等到殿中只剩他们两人时白泽又重新开了口:“不止。这世界上不止这一处扭曲时间的空间。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冥王一行人去的那个古城。整个都是存在在一个时间多管辖不到的地方。长此以往下去,活死人的数目会越来越多。这么多鬼魂滞留人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你会比我清楚。”他越说声音越小。句尾抬起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灼雨,眼中悲恐交加。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白泽。可目光也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而是选择了停留在空旷的大殿里的某一个角落里。轻慢后,那把在她之上的宝座。那里,是属于冥王的,想来,已有几百年没人靠近过。

白泽没有接话,目光也定格在了那里,他在等,等她自己把接下来没说完的话,说出口。

“鬼魂再多,我们也可以捉回来。一天,十天;一年,百年。总会有全部捉回来的那天。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那群人,已经有了强行改变我们计划的能力,只怕早晚有一天。这司命殿,也要变成他们的池中之物了。如此,我又如何对得起女娲娘娘,又如何对得起……”她说话时,目光始终没离开那里。但是那里面蕴含的东西已由最初的怀念变为了悲伤。

“把心放宽吧,这一次轮到她自己往下走了。该铺的路,咱们也替她铺完了。她迟早也要以一己之力承担起这种身份所要承担的一切。那么,何不放她试上一试。”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呼出来。慢条斯理的说着,企图说服灼雨,也说服自己。

“啧,得了吧。你就别嘴硬了。她是个什么道行,你比我清楚。若是与那些人硬拼的话,似乎是毫无胜算啊。”灼雨看着他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语。于是出言调侃道。

“我……唉,算了。咱们俩都共事了几百年了,我是个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啊?我主人死的时候我就没帮上什么忙。甚至都到了现在,连主人的转世遇到了了麻烦,我都还是帮不上什么忙。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成是自责多一点。”他又叹了口气,目光从那里收回来。看着灼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所以就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了。语无伦次。

“呼,想必天明如此罢。在这地方活了这许多许多年。遇到了对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凭什么人家就可以坦然接受这些,甚至去面对这些你就不行呢?”她看着白泽语无伦次的样子,忍俊不禁。但是,这笑容里有几分是真的开心,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白泽听着这话,放在心里品了品。滋味是苦的,仿佛是尝了口黄连似的。

世人常言良药苦口。可是这苦口的,有时未必就是良药吧。

“这是别人劝你用的吧,怎么,日子过久了,你总算从那件事里走出来了?”他也不知为何会说这句话。所以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她走出去了?她想必是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吧。人的一辈子只有一百来年。情感再深厚也会随着时间而消磨殆尽。

可神仙不一样。

神仙的一辈子很长。长到他们也数不清自己到底活了多久。

因此,他们有更久的时间去怀念。怀念来怀念去,想必这仅有的一辈子里,就全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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