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讥讽
这句话一出，有几个小丫头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大夫人一脸尴尬，老祖宗则微微笑了起来，把莫青君抱了过来。对着王姨娘打量了一番，“容姐儿说的倒也没错，熏香有便够了，不必弄得如此浓烈。不说容姐儿受不住，走出去也是要遭人笑话的。知道的道你是爱风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熏蚊子呢！”
被老祖宗这么揶揄，王姨娘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尴尬的神色，反倒是一边的大夫人更显尴尬。若是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老祖宗揶揄的是大夫人，而不是她。
王姨娘依然含笑，点头附和，“老祖宗说的是，妾身不懂礼，原以为这熏香自然是越香越好了，没料到却出了笑话。幸而老祖宗肯提点妾身，不然若是出去了，也是要丢脸的。”
瞧见她如此深的城府，老祖宗仔细看着她的脸，淡淡的开口，“你不怪我这老婆子说话心直口快便好，哪里说得上是什么提点。”
王姨娘如此，莫青君不由得心中一凛。
幸而她现在是稚儿！王姨娘看似大度，实则是个小肚鸡肠又狠辣的人，如今得罪了还可以推说是稚儿不懂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大些，只怕……
不过说起来，就算没有得罪她，这具身体一年之后也还是会被她害死的。想到这儿，莫青君不由得口中发苦。
方才是自己忽然瞧见了上辈子的仇人，被怒火冲了头，一时之间失了理智。
相对比起王姨娘的手腕城府，再对比起自己，莫青君不由得懊悔。明明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怎么还能如此沉不住气！只得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要沉住气、沉下心，不能叫所有人发现自己的异常，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能笑着看到那些仇人的惨状！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莫青君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来这，莫不是要阻止我发落我莫府的奴才的？”老祖宗紧盯着她，看着她的反应。
跪在地上的婆子抬头看着王姨娘，一脸的希冀。莫青君同情的看着这个婆子，对于王姨娘的脾气，她是知道一些的。若是老祖宗执意发落，王姨娘是不会为了一个奴才与老祖宗争执的，那么这个婆子的下场便可以料得到了。
果不其然，王姨娘笑着摇了摇头，“妾身怎敢做这种不懂礼数的事情！这个婆子冲撞了老祖宗，罪该万死，老祖宗怎么发落都算对得起她。妾身只是担心老祖宗被这狗奴才气坏了身子，值不得罢了。”
那婆子眼里的希冀熄灭了，颓颓的靠在绑她的人的身上。
老祖宗撇开眼，“既然不是便好，这些奴才，都是莫府的奴才，身为莫府的主子要管教，还轮不上外人来指手画脚。有些人不懂本分，连带着有些奴才也不懂本分，我这老婆子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事了，”她转过去对着王姨娘笑了笑，“你可莫要见怪。”
这样的话依然未能让王姨娘变脸，她点了点头，“老祖宗说的极是，妾身也是这么认为的。”
如此乖顺的王姨娘让老祖宗也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开口了，只冷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奴才还愣在这做什么！把这婆子给我丢到柴房去！”
被老祖宗呵斥了，那些愣住的婆子们也都动了起来。
那婆子也不挣扎，只软软的任由婆子们摆弄。很显然，她比起旁人是更了解自己主子的，自然明白自己是被当成弃子了。
老祖宗转了身进了屋子，搭着大夫人的手，看也不看王姨娘。
“有些做主子的待下人未免太过凉薄，也不怕人寒了心。”
趴在余嬷嬷肩上的莫青君回过头去看着王姨娘，发现她的表情停滞了一下，只是一瞬，下一刻又面目含笑了。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老祖宗虽说是个精明的，但是对比起王姨娘来说，老祖宗未免有些光明正大了。她不会想得到，王姨娘竟然有这个手段和胆子会害死嫡女的，所以对于自己来说，老祖宗和王姨娘之间的争斗没有太大的益处，反而会让王姨娘更加记恨。
能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对待阴暗狠辣的小人，你只有比她更阴暗狠辣才行。
幸而，她知道王姨娘的底牌，而王姨娘并不知道她的。这是目前为止，她唯一的优势了。
对于这个嫡女的身份，她并不了解。只知道一年之后会死，但是具体是什么地点、什么时间，她统统不知道。而她身边的这些人，她也不甚了解。若是她活了下来，今后会发生的事情，大抵也与上辈子不甚相同了。
毕竟这是两个身份，自然该是两个人生的。
王姨娘跟在身后，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妾身听说，容姐儿院子里的那个湖儿晕过去了？这样的身体怎么能照顾容姐儿呢！今儿正好有牙婆上门，不如给容姐儿挑个好的，老祖宗您觉得如何？”
“哦？今儿有牙婆上门，我怎的不知？”
这句并没有噎住王姨娘，她袖口遮唇，不好意思的笑了，“因为妾身院子里的丫鬟要成亲了，这便缺了一个份额。再加上两个姑娘的份额一直都是没满的，这便一起找了。这件事儿跟老爷商量过，老爷说了，这些小事儿让妾身自己瞧着办，也莫要打扰了老祖宗，妾身这才自作主张了。”
她口中的那两个姑娘，便是她所生的两个庶女。
莫青君微微的眯了眼，瞬时间便想起了那两个女儿的模样。
那两个姑娘，可是害的她被当成药童的罪魁祸首啊！说不得她们的背后绝对是有王姨娘的撺掇的，但是这两个姑娘自身也同王姨娘一样，心狠手辣，绝对算不得什么好人。
王姨娘既然都这么说了，老祖宗也便点了点头，“你把牙婆喊过来吧。”
“是。”
王姨娘笑眯眯的应了，转过身去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把牙婆喊来，吩咐她把所有的丫头都带过来，先让容姐儿挑。”
虽说老祖宗十分不喜王姨娘，但是她如此知情知趣，倒也让老祖宗觉得顺心不少。
牙婆领了一堆的小丫头进了院子，这个牙婆在大户人家里头也算是出名的，为人圆滑，手底下的丫头也大多不错。身家干净，自愿卖身，身体也不错，有些甚至能识文断字。
因为主要是给几个姑娘挑选丫鬟，所以这次带来的都是一些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此刻都一个个束手站在一起，衣服虽不好，但都胜在干净整洁。
牙婆并没有凑过来讨好，而是恭谨的站在一边，显然是明白莫家主子们的喜好。
大概是想趁着这个时候教导一下莫青君，老祖宗拉着她的手，仔细教导起了她怎么挑选丫头。
老祖宗指着面前的这堆丫头，“容姐儿，你觉得这里头哪些丫头比较好？”
被老祖宗问了，莫青君仔细的想了想身为一个五岁稚儿该怎么回答，随即开口，“要身体好的，不能跟今儿昏过去的那个丫鬟一样，她们要是时不时的昏过去，我会怕。”
她的回答让老祖宗笑弯了眼，老祖宗拍了拍她的手，“容姐儿说的真好！”
于是对着那堆丫头吩咐道：“体虚气短的站到左边，出过疹子的站到右边。”看这些丫头们分成了三拨，老祖宗又把那些容貌艳丽的、身材过于矮型高挑的，过于肥胖或瘦弱的，都分到了不打算要的那一边。
接着，便把那些眼珠子直转，看上去小家子气的，心思活泛的归到另外一边。
这么分完了，剩下来的都是一些老实巴交，或是温和柔顺的。老祖宗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所有丫头说道：“凡是有识文断字的，都站出来。”
那些原本弃掉的人里，站出来了几个。
本来由于这些丫头人太多，莫青君并没有仔细去看这些人里都有哪些人，尤其是那些被老祖宗弃掉不打算要的。她只仔细的看过老祖宗留下来的，并且在思索老祖宗把这些丫头留下来的原因是什么。
但是这会子那些站出来的十分惹眼，莫青君也不由得瞟了一眼。
只这一看，她便转不开眼了。
在一开始老祖宗弃掉的那些容貌艳丽身材高挑的人里，站着她十分熟悉的一个丫鬟。
莫青君的上辈子，与三皇子接触了之后，在莫家的地位提高了不少。那个时候，她的身边是有一个丫鬟的。那个丫鬟，叫做诗画。
诗画是一个温和的姑娘，长的很美，所以常常受人排挤。莫青君由于长相随了云雾衣，混了胡人的血，艳丽无双，常常会被莫府的姑娘们讥讽，所以不由自主的对于跟自己一样遭遇的诗画感到亲近。
她打探到诗画并非家生子，更不是谁身边的人，便有心培养她做自己的心腹。诗画也不负她的期望，人虽然沉默，但是脑子的确聪明，给她出过许多主意。由于诗画的娘生病了没药治，莫青君在当时并未有闲钱的情况下还到处筹钱，为诗画娘治病，虽然最终未能治好，但也让诗画感动的发誓要一辈子伺候她。
经过许多次的事情，她渐渐的越来越信任诗画，也越来越放开了手。
在她的心中，她的确把诗画当成是自己的亲姐妹的。莫家的那些姑娘不屑于她，她也不屑于她们，而诗画，如此温和美好的诗画，怎能与莫家那些姑娘们相提并论呢？
她是一心一意的对她好的，当初自己都没银子转圜了，依然在想办法帮诗画的娘筹银子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