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我也要抢

为了意外的这一天,韩敦临在花州市各处租下了五套房间。每一套房间都要定期上门,打扫一下,放放水,用用电,至少在房东看来并无异状。

这五套房间,韩敦临使用的都是不同的身份证,让在花州市打工的流动人员去办理的手续。

那晚上,他一边和钟磊通话,一边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行李,然后便走出了家门。

头也没回。家里,客厅地板上躺着自己妻子的尸体,他看都没有看。

韩敦临心中十分冷静,他知道,从今天起,韩敦临就已经死了。

他要活着,他就必须不是韩敦临。

韩敦临走向地下车库,家里人并不知道的是,韩敦临自己之前买下了两个车库,(而他的儿子要把车停在比较便宜的车位上)其中一个车库里有一辆很普通的捷达车。

普通到和大马路上很多出租车外形一致。

韩敦临先是到自己家的小储藏间里取出了一块汽车蓄电池。

这是他经常告诉儿子的:“为了防止你的车子没有电了,要准备好一块蓄电池,这样一旦有急事,可以及时发车,不用求人。”

他拿着蓄电池走向听着捷达车的车库,然后安装好蓄电池。这一切他并不熟练,但是也绝不陌生。他想过流程,在脑中想过很多遍,之前也演练过几次,所以做起来虽然不熟,但是很流畅,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

然后就是灌油。

五分钟之后,他就发送了车子,驶出了小区,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同志,我把我老婆杀了。你们来抓我吧。”

将电话扔出了车窗,韩敦临嘴边扬起一丝冷酷的微笑。不过微笑旋即定格,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韩立轩。

老婆死了就死了吧,儿子不行,儿子是后代,传祖接宗的。

韩敦临忽然有了再见韩立轩一面的冲动。

但是他很快就克制住了。

活下去。他对自己说。因为只有活下去了,日后父子俩尚有见面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身为儿子,天然地和母亲亲近,当儿子得知了自己杀了他的妈妈,会是个什么反应?

无论怎么说,都不能见。他给韩立轩发了信息,又恐吓了钟磊几句。

然后,韩敦临向自己的一个出租屋驶去,不过在驶到了距离出租屋小区附近时,他就停车下车了。

他戴着帽子,遮住了脸,他知道附近有监控,不过这个位置距离监控较远,应该看不清他的面目。

面目不必担心,但是车子不行。警方调取了地下停车的监控之后,必然会追踪这辆捷达车,作为监控遍布大街小巷的花州市,警方一定会顺着捷达车行驶轨迹,追踪到这儿的。

韩敦临暗暗叹气,他的计划在多年前就开始策划了,那个时候,监控仅仅是覆盖了城市的主要干道。

短短的几年,治安监控就在花州市遍地开花。

韩敦临都快走到出租屋所在小区门口了,忽然顿住脚步。

“不行!”韩敦临摇摇头,“不能在这儿!”

警方顺着捷达车的轨迹追踪到这里,然后便会挨家挨户的搜查。自己躲不过去的。

韩敦临急急忙忙地跑回捷达车,然后点火上车,一脚油门,车子向城外驶去。

之前,韩敦临的计划中依据着一句古语:“大隐隐于市。”

也依据着一句西方谚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种辨证格言在如今已经成了一句废话。

韩敦临在每一个出租屋里都储存了大量的方便食品和饮用水,每一间屋子的储存都能支撑他足不出户半年的时间。

当然他知道,足不出户半年,自己都能成为钢铁森林中的野人了。

但是当他琢磨过来监控之后,韩敦临意识到他必须要放弃“大隐隐于市”的逃亡隐匿生活。

这一刻,韩敦临想起了郑清培。

他不认识郑清培,但是知道他。郑清培知道也韩敦临。

但是郑清培不知道韩敦临就是“他”,也绝技想不到一个堂堂花州大学教授居然就是统领一个大贩毒集团的首领。

而今,韩敦临想起郑清培时,喃喃自语:“他当时是怎么逃的呢?又是怎么杀人的呢?”

韩敦临并不知道郑清培在监狱里学得了多少本事,监狱里人才济济,什么人都有,什么空子都钻的人更是不乏其人。而今,韩敦临只是哀叹一声,把自己不如郑清培的原因归咎为:“看来,我还是老了。”

车子向花州市郊区驶去。

很快的,韩敦临心中就有了一个主意:“去海外!”

而这个主意,无疑也是受到了郑清培的启发。因为他听说了郑清培就是逃亡去了海外,据说是F国。他不需要去F国,能够去T国就可以了,那里虽然有华夏缉毒警方常年的合作驻扎,但是T国可以隐藏的地方太多了。

韩敦临想着想着,就微微的笑了,“想弄我?没门!老子好的很!老子没准还会回来的9会在华夏掀起腥风血雨,哈哈哈哈……”

韩敦临在深夜宽敞的道路上,渐渐的加快了速度。

深夜,静夜,开车的时候,韩敦临不知不觉间就开始想起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很多很多年以前。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是,从大学里硕士毕业,眼高手低,找不到工作,而自己的孩子韩立轩也出生了,家境窘迫。

其实他本来是有一些钱的,投进了股市中,连个响都没有听到,接着又被同学骗走了十几万。由此家徒四壁了。

妻子提出过离婚,因为他本钱没有了,也赚不到钱。

更可怕的是,他也借不到钱。

韩敦临厚着脸皮上门求人,干嘛呢?他要借一辆车,接单拉客,抢出租车的生意。

那朋友看韩敦临实在可怜,便把一辆二手破车借给了韩敦临,临走时还说,“油钱就不用我借给你了吧?”

韩敦临忘不了那人鄙夷而揶揄的目光。

韩敦临当时点头哈腰,表现得感激涕零:“不用啦不用啦!”

然后在拉私活的第一天,韩敦临一个活也没有接到。第二天,韩敦临放弃了脸面学会了吆喝,接了两个活之后,他被人打了一顿。打人的人告诉他,他们是一个帮派的,这是他们的地盘,让他滚蛋。

滚得越远约好,愿意滚到就滚到哪里。

车子,也被砸了。

韩敦临哭了一场之后回到家,发现妻子带着儿子走了,留下了一张纸条,说是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别来接她们。

韩敦临走到了丈母娘家,却没有进去,他在妻子家附近的街道上徘徊了半夜。

作为一个成年人,没钱真是太难了。

第二天,韩敦临饿着肚子走在街道上,一个年轻男子快步超过了他,然后那人一掏裤兜,掉出来一张百元大钞,那人丝毫不觉,继续往前走去。

韩敦临立刻捡起钱,刚要叫那人钱掉了,一只手却忽然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

一个声音在他耳旁道:“见着有份啊!”

韩敦临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另一个年轻人站在自己的身后,笑眯眯地:“人无外财不富,对不对?何必呢?这是财神爷赏给你的呀!”顿了一顿,见掉钱的那人已经走远,笑道,“咱俩一人五十,怎么样?你有五十没?”

年轻的韩敦临苦笑着,内心中一阵悲凉,缓缓地摇头:“没有。”

那人很诧异:“五十块钱?没有?你都有多少钱?”

“一分钱都没有。”韩敦临说着,低下头去。

“我靠!”那年轻人察言观色,知道韩敦临所言不虚,懊丧地叹气走了。

韩敦临大体猜到了年轻人的骗术,这是街头最简单不过的骗术。如果自己真的掏出了五十块钱,然后对方就会把一张一百元假钞送到自己手中。

韩敦临看着年轻骗子远去,很快就消失到了小巷里,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有了一个“上去问一问他们一天能赚多少钱”的冲动。

韩敦临克制住了。只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着:“人无外财不富。”

人无外财不富。

财富的积累,根本就不是辛辛苦苦的赚钱得来的+敦临渐渐觉得极是。坑蒙拐骗的赚了钱,然后都成了大富翁了,日后洗白,一个个都是成功的企业家。

他们从底层民众身上吸血。从自己的身上吸血。

韩敦临开始仇富,然后就是仇恨自己。

仇富的本质就是仇自己不富,仇不公平——人家做了一件不合理的事情,富了。

韩敦临站在街头,挠着脑袋。

他渐渐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富裕的本质就是从人家的口袋里抢钱。

他告诉自己:“我也要抢!”

只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的人不少,但是富裕起来的毕竟不多。

究竟怎么做,才是关键。

韩敦临回到了校园里,他一方面要考博,另一方面要学会某些本事,比如计算机程序,比如化学基础知识。

不到半年,花州市一家热闹的歌厅里出现了一袋袋装进小塑料袋里的粉白色的粉末。

好奇而醉酒的人甘愿作死,吸了。

嗨了。

韩敦临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定下了规矩。他从来不露面。

一开始的交易是用纸条来交流的,纸条在歌厅卫生间的水槽上。

那个时候,韩敦临是歌厅的清洁工。每天晚上可怜巴巴地清理地面,忍受着客人们的呕吐秽物味道,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孩露着雪白的长腿在他面前傲然走过,搀着脑满肠肥的“老板们”软语温存。当然,对他看都不看一眼。

而这对韩敦临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根本没人注意他。

他去卫生间收取纸条,放下毒品,没人注意。

反而人家要防着他,认为他多事,撵他出去。

当然,这不能长久,否则也就露馅了。

半个月之后,当新型毒品已经在花州市流传开的时候,韩敦临不再卖了。

直接消失。

这让当时的花州市警方十分困惑,认为对方不在乎花州这个市场了,或者对方死了,或者赚够了钱,或者被外地警方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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