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明知故犯
台长办公室在广电大楼的十层，顶层是十一层，那里只是一间大会议室和一间多媒体礼堂，还有空调间，设备维修间等等。
钟磊随着尤游乘坐电梯来到十楼。两人在电梯中谁也没有说话。
那张申请书，此刻正在尤游手里握着。
电梯门开了。尤游率先走了出去，钟磊跟在后面，恳求似的，对尤游说道：“尤姐，那个……您把这张纸还给我吧。”
“哼，”尤游轻哼一声，微微一笑，“你不是要给我么？那就是我的了。”
那张申请书虽然在尤游的手里，但是纸张仍然对折着，尤游并没有看。
尤游是把那张纸抢过去的，她见钟磊神色有些古怪，手里还拿着那张纸，便手疾眼快，一把抢了过来，刚要看，钟磊却双手一盖，盖在了她的双手上，虽然两人的手没有接触，但是足以挡住了尤游看向纸张的视线。
“尤姐，您先别看好不好……”钟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什么？”尤游好奇地问，“这张纸上……有你的秘密么？给谁的？我不能看？”
“不……”钟磊感觉嗓子有些干，“我……这张纸是给你的……”
“那不就得了……”
“不不，不是……我是说，我本来是想给您的，不过……能不能以后再看？”
“究竟是什么嘛？这么神秘呢？”尤游薄唇微微一翘，妩媚至极，“不会是情书吧，哈哈……”说完，就不顾形象地咧嘴大笑，随即赶紧用纤纤玉手捂住绽放的红唇。
在她的手抬起来的时候，轻轻蹭过了钟磊的手掌边缘，让柔滑的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细嫩。
“天底下有资格给你写情书的，应该没有几个了吧？”钟磊暗想，说道，“不是不是……”
“也是也是……我年龄比你大多了，马上就变丑了……”
“啊不不，不是那个意思……”钟磊的手还是盖在尤游的一只手上方，如果旁人从另一个角度看过去，不免觉得钟磊在揩油尤游，“尤姐，是工作上的事情。那个……您别看好不好，给我吧。不是司马台长找我吗？那咱们就赶紧过去吧？”
钟磊试探着要从尤游的手中拿回那张纸，但是尤游却忽然将手一放，将之放在了身后，随即胸膛一挺，那傲人的尤物差点就撞到钟磊的心口，钟磊只得后退一步，脸色有些微微发红，他恍然明白了为什么不想给尤游看了，说道：“尤姐，虽然是写给你的，但是现在我还不想让你看到。”
“为什么？”尤游的脸上瞬间就变得郑重起来，仿佛从温柔可亲的大姐姐摇身一变就成了高傲冷艳的御姐。
“因为……你会不够解气。”钟磊实话实说了。
“什么？”尤游秀眉一皱，“不够解气？什么意思？”她又笑起来。
钟磊道：“总之就是，我愿意站在这里，让你好好地解一解气，好好地批评我，骂我，要是你看到这个的话，没准会有气无处泄了。所以我不想给你留下一个逃避的印象，我……”
“嗯……”尤游轻轻地哼了一声，打断了他，“我大概明白了。那么这张纸上写的就是……你要逃避？”
“差不多吧。不过刚才你也说了，司马台长要叫我，那么我就去。所以这么说来，这张纸应该是没用了。尤姐，你就还给我吧。”
尤游看着钟磊，这一次她一双碧潭般的美目里没有似嗔似喜的灵动，而是深渊般的凝视，仿佛在打量着钟磊的灵魂一般。
“尤姐？”钟磊被看得有些怯怯的。
尤游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跟我走，去台长办公室。”
此刻，在十楼电梯外，尤游将这张纸再对折了一下，然后揣进了随手拎的手包中。
钟磊向阻止她，还是将手伸到了尤游双手左右：“尤姐，别啊……”
“嗯哼！”一个保洁大妈站在热水房门口，拿着抹布，看向这边。以她的角度看，钟磊正紧握着尤游的双手，两个之间似乎有不可告人的……
钟磊赶紧将手松开了。尤游也不禁有些尴尬，划上了手包的拉链，道：“这边走。”
钟磊无奈，只得跟在后边，来到了挂着“台长办公室”的门牌下。
尤游敲门而进，举步之前，笑容就先挂在了脸上：“司马台长，人我叫来了。人家还不愿意来呢，费我了一番口舌才请过来。”
听了这话，钟磊诚惶诚恐，张口结舌：“我……没有没有没有……”
办公室大约有四五十平方米，格局十分疏朗，两扇通透的大窗让房间采光充足，所以都将百合页从上到下拉到一半，即便如此，房间里仍是开着灯。豪华的办公桌摆在房间中间，司马台长就坐在两扇窗户之间的墙壁下方。西侧是一排书架，书架上不光是书，还有报刊、录像带、光盘、获奖的奖杯等等。书架下方是一个躺椅和圆形小茶几，可供品茗卧读小憩。东侧则是会客区，高档的沙发围着水晶茶几。北侧墙壁上有电视、名人字画。
此刻，司马宇光和冯青山坐在沙发上，尤游走到沙发边，招呼钟磊过来。
钟磊走到沙发前站定，也许是有些紧张，也许是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正式的诚，总之，钟磊又是一个磕脚跟的立正：“司马台长好，冯老师好。”
这样的动作让司马宇光和冯青山都是一愣，司马宇光更是说了一句和人事郭姐一样的话：“你是太紧张了，还是当过兵啊？嗯，瞧你这动作这么标准，应该是当兵的吧？”
“是。”钟磊挺拔地站立。
尤游笑道：“我之前好像忘说了，小钟磊当过兵。是大学生入伍的，是吧？”
“是的。”
“别太紧张，”司马宇光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我把你叫来，就是想好好看看你，你是青大的，传媒学院？”
“是。”钟磊还是站如松柏。
司马宇光上下打量着钟磊，并没有让钟磊坐下，点点头：“哦哦，你们学院有几个老师，我还认识呢。行，酗子挺精神，很干练。好，我算是认识你了。尤游，让他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嗯。”尤游点头，向钟磊道，“能找到回去的路吧？”
钟磊想不到这一次会面就这么结束了！
“这就完了？让我来，问了两句话，然后‘你可以回去了’？这意思是不是说，我就可以走出花州台了呢？”钟磊暗想。
“司马台长……”钟磊蓦地问道，“我想道歉，上一周我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我知道现在道歉于事无补，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司马宇光淡淡一笑：“你是明知故犯，还说什么对不起？”
一句话，将钟磊这几天来悉心营造的“玻璃心”打得粉碎！
司马宇光接着道：“不过，小钟啊，你有一点说对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上学的时候，老师一定说过，电视啊电影啊广播啊，都属于遗憾的艺术，播出去了就播出去了，没有回转的余地，除非你能让时光倒流。那让时光倒流了，你会怎么选择？你说说？”
钟磊在听司马宇光说话时，先是低头，现在又抬起头来，道：“我还是会建议直播。虽然我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未必管用，但是既然问到我，我就会这么说。”
“还是呀。”司马宇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但是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所以你这声‘对不起’还真是没有用。最关键的，惹出来这么大的事情，责任其实不在你。所以呢，你别有什么心理压力，继续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话说到这里，钟磊只能点头，告辞而去。
退出了台长办公室，钟磊向电梯走去，“听司马台长这口气，我是不是……可以不走了？不走的话，会不会在台里被穿小鞋呢？”
等电梯的时候，只听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从台长办公室门口响起，是尤游，她从办公室门口向电梯这儿小跑而来。
“钟磊？”
“在这儿呢。”钟磊刚要进电梯，闻声又退了出来，“尤姐，怎么了？”
“还好赶上了，要不然我还得下楼一趟。”尤游微笑着，将那张二折的纸递给了钟磊，“还你吧。”
钟磊接过来。
“不说一声谢谢啊？”尤游逗趣他。
“谢谢。”
“不客气，呵呵。”尤游动人地一笑，转身而去，回到了台长办公室。
钟磊走进电梯，他打开了纸张，只见在“退岗”申请书的打印文字下方，多了四个手写的红笔字——
不批。尤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