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为了谁?

第二天一早,云娇就起了个大早。

她看到方氏和云守宗之后,就立刻说道:“爹,娘,我想去县城逛逛!”

之所以选择县城而不是镇上,一是因为他们有马车,去县城倒是不麻烦,而是因为面霜这种东西,她怕镇上销路不好,就算是有识货的商家怕是也给不起价钱。

“娇儿,咱们赶了这么天的路……你要是想去县城的话,歇两天咱们再去好吗?”

方氏倒不是自己觉着累,她是怕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颠累着了。

“娘,我不怕累!”云娇摇着方氏的手臂撒娇道。

赚钱的事儿,她可一天都不想耽搁。

之前他们也路过了好几个县城,云娇也逛过各种各样的铺子,对首饰胭脂等各种档次的价位都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首饰她肯定不可能卖,从淘宝买来自己戴还差不多,可买出来再卖掉就不行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做出来的啊?

这事儿禁不起推敲。

至于面霜,那是因为这个时代但凡家里富裕点的家庭,小姑娘们都爱自己捣鼓面脂和胭脂等物,她要是拿出来,也不至于突兀。

“娇儿想去就去吧,正好,我也去县城去把事情办了!”

本来今天他就跟里正越好了去县城把户籍的事儿给落实了,女儿想去就去吧。

“可是……”

见方氏犹豫,云娇马上拉着她的手椅着撒起娇来:“娘,你就让我去吧,我真的不累!”

方氏笑着拿手指点了下她的头:“你个丫头,就是闲不住!去吧去吧,让你大哥二哥也跟着去,娘和春梅,阿贵留下来看家。”

娇儿以前性子总是闷闷的,她和云守宗没少担心,可这回在路上一出然而至的高烧差点没要了娇儿的命。

可把她给愁坏了,不过还好菩萨保佑,这场病来势汹汹,看似凶险,不过好在娇儿很快就好起来了。

更让他们两口子惊喜的是,娇儿好起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活泼多了。

故而,娇儿愿意出去溜达,就让她溜达去吧,只要她开心。

“谢谢娘!”云娇给了方氏一个大大的笑脸,转身就爬上炕去翻箱笼找衣服了。

方氏笑骂:“先吃饭,饭吃完了再换衣服,看把你给着急得。”

因着他们没有厨房,且经过了昨晚,他们便不能指着在老云家吃饭了,故而早餐其实就是路上买的糕点并春梅熬的热粥。

兄妹三人匆匆吃完早饭,云娇挑了一身雪青色的细布薄袄裙,领口袖口对襟都绣着缠枝花纹,裙摆的下方绣着一簇蔷薇花。

在原主的记忆中,云守宗一家在京城的生活只能算过得去,住的是赁来的偏僻小院儿,平日里两夫妻的吃穿也比较节俭,她和云守宗的衣服,两三年才会添置一回。

只是这两夫妻无论怎么节俭却从来不亏着他们三兄妹,特别是对云娇,不但家里唯一两名仆人都是在她的名下,就连一年四季的衣衫,每季方氏至少要帮她做四套。

虽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方氏依旧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她的每套衣衫上好看的绣纹,都是出自方氏之手。

而她的两个哥哥,大哥云起岳每季能得两套换洗的新衣衫。

二哥云起山就只能得一套,然后便是捡云起岳剩下的。

不过这待遇的差距虽然有些大,但是两个哥哥却从来都不在意,反而像爹娘似的,把云娇宠爱到骨子里了。

在一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社会被一家人当宝一样宠着,云娇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地球……

春梅照旧帮云娇梳了双丫髻,不过点缀在发髻上的的蝴蝶却换成了缠枝银蔷薇,刚好配上她裙摆上的蔷薇花。

她这么打扮出来,让等在外间的云守宗并云氏兄弟顿时眼前一亮,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粉粉嫩嫩的人儿提溜着圆圆的大眼睛,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红红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好了,我们出发吧,早点出门也好早点回来。”

云守宗说着就上前抱起云娇,挑开门帘就往外走。

大业朝对女子的约束并不太严厉,不过像云守宗这样动不动就抱着自家闺女溜达的男人倒稀少得很。

云娇开启跟着爹出门不带腿模式,心里又暖又甜。

只是,好心情到云家大院之后就嘎然而止。

他们家的马车没了!

两辆马车都不见了踪影!

“老爷,马车让四老爷赶走了。”

阿贵红着脸说道,他应该再早一点出来的……

“二哥,马车的事儿,是娘吩咐的!”老四媳妇听到动静儿就从灶房里出来,解释道。

她的话音一落,堂屋里就响起了陶氏的骂声:“你个挨千刀的懒货,还不把饭端进来,杵在外头咧咧啥?”

云守宗带着孩子们走进堂屋,就见坐在上首的云老汉埋怨道:“你让老四把马车赶走干啥?咋不问问老二呢?”

陶氏拿三角眼横了横云守宗等人,阴阳怪气地骂道:“我问他干啥?老云家的东西,还用得着问他?得了,也不用他管我叫娘了,我管他叫爹!”

云老汉羞愧地都不敢看云守宗的眼睛,只拿着烟杆子猛敲桌子:“我在问你让老四把马车赶去干嘛了?你别扯这些没用的犊子!”

陶氏怒道:“干嘛?还能干嘛?卖一辆给守礼交私塾的束修,还有守礼上次托人带信儿回来,他马上要下场考试了,还要去府城,没有马车没有银钱能行啊!

又不是我花用的,老娘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你们老云家!

你们老云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人,等守礼考上了功名光宗耀祖,当了大官云家那个不沾他的光?

老二你赶紧把钱都交出来,等你五弟以后高中了状元,有你的好处!”

一听陶氏提到云守礼,云老汉心中那一点点对云守宗的内疚与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他吧嗒一口烟,虽然脸色还是有些不自在,但依旧就对云守宗道:“老二,你娘说的也不无道理,马车没有你五弟的功名重要,等你五弟考上了……”

云守宗冷冷地打断了云老汉的话:“二十年前,我前脚走,后脚你们就把花儿卖了!

现在,你们又背着我把马车卖了!

是不是我此刻出了云家的门,你们也要将我的妻儿给卖了?”

云老汉望向云守宗,脸上的神色也暗淡了下来:“老二,你是在怨我?”

云守宗不吭声。

“哪能咋整,那年饥荒,死了不老少人,卖了的银钱都养了你们老云家的人,怪,他凭啥怪?”

云守宗冷笑:“那年饥荒的确死了很多人,可云家当时还有存粮,加上我换来的粮食,完全能坚持到两个月后朝廷赈灾!”

闻言,陶氏不干了,大闹起来:“谁知道朝廷会赈灾?老娘劳心劳力地养着一家子人,怕一家子人饿死,你到好,回来不想着孝敬爹娘,竟先想着挑爹娘的错处。

再说了,老娘就是把花儿卖了咋的?就是你们几兄弟,老娘想卖还是卖得的!

是天经地义的!

还有,老二,老娘现在把这话撂在这儿了,你们的银钱赶紧交公,你是老云家的人,你带回来的东西就都是老云家的!”

见自己爹胸口起伏得厉害,搂着她的力气都大了些,云娇就装作无知地开口问:“奶奶,我们都是云家人,不管什么都是云家的呗?”

陶氏冷冷地撇了眼云娇,道:“那是当然,你爹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没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事理!”

挨着陶氏坐的云梅儿马上两眼发亮地接口道:“赶紧去把你那对蝴蝶拿给我,对了,你头上这对花儿也给我!”

陶氏大手一挥:“去把你的首饰匣子给你姑!”

云老汉涨红着脸,烟杆子把桌子敲得当当作响:“老婆子,太过分了,长辈抢小辈的东西像话吗?要一两样就行了,还想全要!”

云娇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要一两样,凭什么啊?凭你们脸大?

陶氏毛了:“怎么不能要?都是老云家的人,她的东西就是老云家的,别说要首饰盒子,就算是老娘提脚把她给卖了,也没人敢说一二三!”

云起山听闻陶氏说要卖云娇,一双眼气得喷火:“你敢!”

陶氏:“哼,连你一起卖!”

云娇惊慌地说道:“奶您可行行好别卖我,既然奶奶说我们是云家人,我把首饰盒给姑姑也行,只是,如果……我们回来的时候马车撞了好几个人,人家要赔偿,可偏生我爹身上没什么银子,故而告诉他们今儿来云家找我们。

奶奶说我们是云家人,那这事儿,是不是就该云家管?”

云起山诧异,没这事儿啊!

“妹妹……”

云起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对方要求赔一百两银子,我们没有,爹就让他们今天来云家,约好了用两辆马车抵。

现在马车没了,请爷爷奶奶准备一百两银子把,要不然等来人了云家没钱赔就不好看了!”

陶氏跳起来道:“什么?让我们陪,想得美!人是你们撞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一百两银子,要她的老命了!

她一个子儿都没有搜刮到,却要先倒贴出去,没门儿!

云守宗淡漠地看向云老汉,他疏离的目光让云老汉心里难受。

“爹,我到底是不是云家人?要我的身家财产时就是云家人,要解决我的债务时就不是云家人了吗?”

“老二……”

“放心,债务不用你们管,可是我的东西,你们也别想着了,我现在要去去办事,等回来,务必要看到两辆马车完好无损地回来。

要不然,休怪我不认亲戚情面去报官!

爹,您老可想清楚了,在本朝偷盗牛马是大罪!“

“你敢!再说了,自家人用东西,咋会算偷盗?”陶氏没先到云守宗竟然说出报官的话,整个人气得发抖。

云守宗冷漠地看着她:“我怎么不敢,还有,你别忘记了,我从十三岁离家开始,就不是云家人!族谱上都没有我的名字!”

“你这个逆子!老娘去找里长,让他把你这个不孝的逆子赶出槐树村!”

云娇撇了眼气急败坏的陶氏,又朝云守宗甜甜一笑,问道:“爹,小叔是在考秀才吗?要是他没经过主人的同意使用人家的东西,官府还让他考吗?”

云守宗还没说话,云起岳就淡笑着接口:“不问而取视之盗,读圣贤书,讲究的是礼义廉耻,若是有盗窃的污点,别说下场考学了,就连私塾都不敢收这种立身不正的人!”

两兄妹一唱一和,云起山还晕乎乎地抠脑袋,陶氏虽然听不明白云起岳的之乎者也,但云娇和云守宗的话她算是听明白了。

意思是说,云守宗现在根本就不算是云家的人,如果他们去报官,她的老幺儿就不能考秀才了!

不能考秀才,这个结果陶氏绝对接受不了!

现在的她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摇椅晃的有些支撑不住。

“娘!”云梅儿马上扶着她,气愤地指着云守宗:“二哥,你这是安的什么心,一回来就要气死我娘吗?

不就是两辆马车吗?

你们的心还真是狠毒,我倒要去问问里长叔,像你这样六亲不认的人,五孽不孝的人,槐树敢不敢留!”

云起岳朝云梅儿拱手,眉梢泛起寒意:“那么就有劳姑姑了,我们即刻就去报官!

槐树陈村呆不呆都无所谓,天下之大,还能没有我一家的容身之地?

真是笑话了!”

云梅儿被云起岳呛得老血都憋出来了,陶氏更是一颤。

云老汉很是失望地看向云守宗:“老二,原本你回来爹很高兴,可你现在……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守宗:“爹,我变成那样了?你让我看着陶氏卖我的儿女?还是看着陶氏抢我闺女的东西?

还是爹愿意帮我偿还那一百两?”

云老汉垂下头,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翅膀也硬了,心里没有云家了……

马车,我这就让老三去找老四去,让他一定把马车给你带回来。”

“这样便好,我也就不去衙门报官了。”

“你给我从云家滚出去,还有,你们在云家住了一天,把房钱给了!”陶氏怨恨地看着云守宗吼道。

云守宗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让云起山递给云老汉,然后道:“说到底,我也是爹的儿子,没道理回乡了不孝敬您,往后,每年初一我给您老十两养老银子。”

闻言,云老汉缓缓抬头,久久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看,二十年没见了,他愈发地看不清他了!

这,还是他的儿子吗?

云老汉觉得自己的心里空捞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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