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她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口气和表情都显得云淡风轻。怎么可能不云淡风轻呢?她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接受和消化这件事情,到如今来,若是再不能平淡接受和对待,这一年岂不都白费了?
“说实话,你就都不恨他吗?”无不偷探询的声音响起,坦白说,他一直都不知道云赖已故的消息,更不知道云赖这个江湖医圣居然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皇位继承人,当今四皇子白皓元,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天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心里历程。
可是,在得知梅家姐妹和她们的亲人都是因着白皓元才会遭遇了那样的浩劫和这许多坎坷的命运,无不偷也不由得一阵发冷,感叹于白皓元的心肠之狠辣,手段之冷酷无情。雪医女,不,是梅梅儿,她又自小被他所救,又被化名为云赖的他亲自教授功夫和医毒之术,一直以来,梅梅儿都对他十分的信任和依赖,甚至在他死后将他放在心的最深处,谁都替代不了。哪曾想,他不但没死,竟还是杀害她们全族的罪魁祸首。
这怎么能接受呢?无不偷不相信梅梅儿会一点恨都没有,可是她看起来表情又那样的平静。
梅梅儿淡淡一笑,有些苦涩:“怎么能不恨呢?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是他,害得我们梅家家破人亡,是她害得我和姐姐过着备受折磨的生活,他还欺骗我的感情和信任,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把我当棋子一样对待,我怎么可能不恨他呢?”
她抬起了眼睛,看着无不偷,但是,那双眼睛中却没有半点愤恨的情绪,更多的,却是沉溺的冷漠和无奈:“可是,这么多年感情,是他教我这身本事,是他救了姐姐和我,也是他给了我那几年的关怀和照顾。虽然是他害得我们沦落这样可悲的命运,但是他也曾给过我一份庇护和温暖,哪怕那是他造成的伤害,但他多少愈合了。我在毫不知真相的情况下把那些都当作珍宝对待。你说,我到底该恨他还是该原谅他?”
目光对上无不偷的眼睛,像是在寻求他的回答。无不偷一怔,看着那双眼眸,那样清澈美丽,带着忧伤和难过,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她的问题。
是啊,该如何对待才是对,如果换做是自己,只怕也是会不知道的。
梅珂竹有些心疼地看着梅梅儿,自己那几年都是沉睡着的,根本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梅梅儿一个本来备受宠爱呵护的小女孩却突然遭逢那样的命运,身边的家人包括自己都没法陪在身边,就留她一个人在世间面对那样凋零的一切,如果没有云赖,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懂得情形。
梅珂竹非常清楚那个时候的梅梅儿有多么无助,更清楚那个时候的云赖对于梅梅儿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伸手握住梅梅儿的手,目光温柔带着安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她理解地微笑着。
梅梅儿读懂了她无声的语言,心里很是感动,也回以一个微笑:“不要担心,我没事。这一年多,已经足够我想通一些事情。不管怎么样,我们姐妹两个人都要好好地活着,只有这样,我们才对得起爹娘。”
“嗯。”梅珂竹认同地点了下头,抬手理了理梅梅儿的发:“梅儿,你长大了。”
“也就是说,你们姐妹二人是想自此抽身离开,置身事外吗?”无不偷问道:“难道一点让你们在意的都没有?”
梅珂竹听了这话,面上一愣,低垂下眉眼,有淡淡的忧愁。
见她这样,无不偷心中自然明白,温和地说:“坦白说,身为你们的朋友,我自然是希望你们姐妹二人早日离开这样的是非地,不要卷入这场漩涡里面,但是,我又不想你们留有遗憾。所以才那样问。”
两年多了,虽然说一直是在陪伴着梅珂竹,但是却也没少在外面闯荡走动,为了帮助她们,无不偷一直在和许多人事打交道,也因着这个原因,他的性子也收敛沉稳了许多,不再像当初那样随性自我,而是学会了站在冷静的角度,替他人考虑问题。
梅梅儿看了眼梅珂竹:“姐姐,去见见他吧?”
梅珂竹一笑,笑容很浅,有些无奈:“见他做什么呢?如今的他已是别人的夫,娶了别的女子,而且全心全意只在皇位上,哪里还记得我这样一个旧人?当年是我们不懂珍惜,彼此误会伤害,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已经错过,就算再相见,又如何能回到过去呢?既然明知回不到过去,又何苦去见那一面,苦了后半生的想念?”
“或许见了会想念愈甚,可是,如果不见,你就不会想念了吗?”梅梅儿叹了口气,心里真的很心疼自己这个姐姐,明明是那样温柔美丽的女子,聪慧内敛,本该是幸福地生活着,却偏偏深受爱情之苦,爱的那样为难折磨:“如果说注定会想念的话,那就去见一面吧。总好过日后遗憾。”
梅珂竹低下了头,心中酸楚。虽然面上说得从容淡然,似乎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可是扪心自问,她清楚得很,自己几乎从未曾放下过。情爱这种东西真是非常的可怕,一旦认真种下了苗,便霸道地在自己的心里扎了根,壮大茂盛,已经和自己的血脉相连,如果想要抽丝断根,只是在自杀。
梅梅儿见她不说话,也不再等,只是对无不偷说:“无不偷,这两年真的谢谢你了。我知道,你为了我们姐妹二人做了很多事情……”
“跟我客气什么?”无不偷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如果你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虽然当初是云赖,哦不,是白皓元用医术救了我的性命,但是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我,他也没机会救我。而且,我做这一切本就是因着我们的情谊。你不要让我不高兴。”
听得他这样说,梅梅儿笑了,也不再说,只是俏皮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再麻烦你帮我送姐姐去趟二皇子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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