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广阳之花,戏子汤义

第一百一十章

谁人也不曾注意到魏叔进片刻的惊慌失措,只知他是饮酒不慎呛到了而已。

“说来说去,原来是各位使者同曲丞相早已说好,唉…这可真是让本王难办啊…”宇文啸一面这么说一面表情惋惜地看着众人,抬起一手遮着脸,又露出眼睛打量众人的反应。

“王上竟不知此事…?”

范世瑾哪能有什么反应,虽知道实情,还是略带震惊表情到处张望,就像找不到家长的孩童。范世瑾当然知道周王的用意,他无非就是想与自己联姻,且宇文啸与曲丞相并没有达成某种共识,这一点足以证明北周之王并非傀儡。范世瑾举杯晃了晃里面的酒水,酒水清澈见底,晃荡开来的不仅是酒水,还有酒水。只是此时的范世瑾没有闲工夫去细细品味这酒,他要品味的是宇文啸的想法。

宇文啸摇头叹气,嘴边的胡须都因为这个嘴角下弯地动作,快沉到杯中的酒水里了。

“各位蜀国使者有所不知,这曲丞相许多事都未与我等商议,便先斩后奏,唉!”宇文辅先开了口。

“那其不应该杀之后快?”

魏叔进关掉神识的动作很快,几乎看完就关闭了,丝毫没有再准备开启的打算。此时的朝廷虽只有蜀国使者与两位宇文氏,但魏叔进不敢掉以轻心,万一两个宇文氏有一个会神识,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恐怕今日偷窥的绝密是小,丢了性命才是大。但魏叔进十分确定,他没有看错,及时是一瞬间的功夫,他都不会看错半分,这大殿之上,确实坐着两位龙识拥有者。

“曲丞相于国于民都是有功劳的,拥有权力也属于正常,但这人一旦权力过高很容易迷失自我…我曲爱卿也是被歹人所迷惑啊!坐拥兵权,手握八十万大军,我宇文氏的大将军之子,宇文辅,也就是各位对面这位,他们家也才拥兵不过二十万,不然这曲丞相也不敢如此大胆,先本王一步与各位使者商议联姻之事。”宇文啸不像是与蜀国使者在谈论事宜,反而像是在倒苦水,说到最后痛饮一杯,且脸上表情浮夸。

“熊大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你坐立不安的?是不是酒水有毒?”刘从小声在熊敬崇耳边问道。

“不…我只是鼻子有点痒,想扣一下鼻屎…但是在王上面前扣鼻屎似乎不太雅观,这才坐立不安…”熊敬崇耳语道。

席间的范世瑾算是明白了宇文啸的用意,看似面和的两位君臣,背地里都在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曲安试图更进一步架空宇文啸,而宇文啸则要阻断曲安的联姻诉求,好让自己得到蜀国的支持,这样一来不至于被人诟病。想到这里范世瑾心中已有答案,开口说道:“我蜀王也希望迎娶北周王室之女。”

范世瑾仅仅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分量把握的太好,就连身旁的熊敬崇也是小力的拍着手,那动作很熊轻,就像在搓揉什么东西,但能看出熊敬崇的神情是非常兴奋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要有蜀国使者这句话,这婚事便是说定了!”宇文啸站了起身,那张老鹰一样眉眼,配上他的动作,就像要飞出一般。

曲安,也就是周国百姓口中的曲公。在前周王的托孤中,将风雨缥缈的北周王朝保全了下来,上北迎击胡人势力,下南抗衡南唐的入侵,左西防范北晋的动向,右东与琅琊国交好。这一系列的动作,称之为“呕心沥血”一点也不为过。曲安虽肥胖,做事却不是那般缓慢,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绝不拖泥带水,这和他的体重严重不符。

而曲安之女,曲淇儿曾与一戏子互相爱慕过。曲安在得知此事后,并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将其杀之而后快,运用自己多年游历于官场的手段,很简单的解决了这件事。

在一日,处于庆典中的广阳,这个戏班子到访此地,由于这个戏班子远近闻名,便有不少达官显贵来凑热闹。曲淇儿便与戏子【汤义】相识在了这热闹非凡的广阳城。

汤义表演完后,匆匆脱下了戏服,一边脱戏服一边卸妆,就像要去什么地方赶场一样。

“我说汤老兄,你这是去会哪家姑娘啊?这般猴急?”戏班子一打杂的问道。

汤义听完一言,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意,倒不是妆的晕染,而是笑得十分灿烂,“可别笑话我了,今日就是收工早了些,去这广阳城里多逛逛。”汤义说。

“人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你啊,就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打杂的一眼便瞧出了里面的玄机。

“哈哈哈,我先走了!记得帮我跟班主说一声,可能晚点回来。”汤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匆匆地出了门。

这步子迈的可不比台上那步子,健步如飞,若是还穿戴着戏服,旁人便以为其是去赶场的。不过汤义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快一步到地方。穿梭热闹的大街小巷,走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小桥上,岸边还有垂柳,垂柳随着微风的一齐摆动。汤义停下步子,闭眼感受着这小桥上的微风,他脸颊早已升起一道红晕,需要靠轻风来给他的脸颊散散热。

再睁眼的时候,已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桥上。

汤义原本降温的脸颊又再度升起了高温,轻咳了几声,便上了前去。还是像平时那般,拉开马车的帘子,便走了进去。当他看到里面端坐的人,并不是他的意中人曲淇儿的时候,他赶紧赔礼道歉:“对不住…没细瞧,进错马车了。”

曲安肥胖的身子挤在马车里,但他的表情一点没有拥挤的意思,伸手拦住此人说道:“没走错,你要找的人姓曲,而老夫也姓曲,你说是不是?”

汤义愣住了,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但他不晓得会这般突然,他重新坐了回去,脸上表情也渐渐凝重了起来,安静地等待着曲安接下来的审判。

“年轻人会追逐爱情,那很正常。古往今来,有多少痴男怨女、又有多少可歌可泣的爱情传说,这爱情的故事看多了,听多了,便会受到影响,纵使你心里没有那么想,也会那么去做,这便是潜移默化。”曲安拉开了窗帘,他讲话的时,时不时会将头对着外面,然后又会对着里面的汤义。

汤义深知曲淇儿是富家千金,只是对于何种级别的富家千金,并没有精准的判断,但他明白,不管是哪一种,皆是他汤义配不上的那种,至于为何自己会义无反顾的走向那不归路,也许正如面前曲安所说,这便是爱情故事听多了的结果。

曲安见汤义没有说话,便接着说道:“我并非瞧不起唱戏的,毕竟也是营生的本事,淇儿跟了你,肯定不会饿死,前提是天下太平,如今兵荒马乱的,你在台上刀枪棍棒耍的皆是花架子,武功又到什么程度呢?相信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如果没有武功,又如何在这乱世之中,保全淇儿的周全呢?行走江湖是很累的,保驾护航更是难上之难。”

“是…大人说得在理!敢问大人是……?”汤义一开始是抬起头望着曲安,此时他的头已渐渐低了下去。

“既然来这广阳城里讨生活,这广阳曲公的名号,不会没有听过吧?”曲安将眼睛眯了起来。

“曲丞相…?”汤义两只手使劲的搓着,额头上的汗不断的冒出。

曲淇儿事先并没有告诉汤义,关于自己的全名,只说自己叫“淇儿”,而汤义也没追问下去。广阳城里的达官显贵有千千万,却没有想到自己触碰到了金字塔最顶端的一家,此刻的汤义很想跑去马车,但他知道,这一跑不仅意味着再也见不到曲淇儿,也会被曲安瞧不起,所以他依旧坐在马车,等着曲安的下文。

“所以老夫并反对你们二人的情谊,只是不想看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没有生活保障的人。呐,你生活上给不了老夫给她的生活,而在你们人身安全上,你的武功又不高,即使让你们两归隐山林,哪日来了强盗,你又能做些什么呢?”曲安扭动着身子,先一步下了马车。

汤义一个人在马车想了很久,还没等曲淇儿来,他便先一步离开了马车,随后告别了戏班子,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汤义让人留了一封信给曲淇儿。

曲淇儿在马车上没见着汤义,便回到曲府质问其父道:“父亲,是不是你命人加害了义郎?”

“为父可不是什么小人,这个人听得进人话,自然不用动手动脚。”曲安说罢,吹了吹手中的热茶。

曲淇儿哼了一声,便带着泪水奔出了曲府,那张哭花了的脸,让人十分心疼,广阳之花曲淇儿,而花上是带刺的,这刺便是曲安。纵使街上的人看着小姑娘可怜,想上前安慰一下,待看清那张脸是曲淇儿时,都停住了脚步,上前一步碰到了曲淇儿,便算那人的本事,也算是隐卫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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