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仿佛白雨薇跟白意都已经是在记忆里很久远的人。
白果自从与谢临成亲后就很少会想起成亲前的一些人和事, 乍一听闻白雨薇生产, 他还恍惚了一阵, 只觉得这孩子在对方肚子里似是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但仔细想想, 这孩子倒是足月正好。
顾家的事如今跟静王府倒是八竿子打不着, 白果淡淡将这件事听过耳就没放在心上, 结果这日谢临休沐,便带了白果出府闲逛, 两人一路沿着热闹的长街走到头,白果腹中有些饿,谢临便带他进了一家酒楼内。
两人坐的是二楼的包间,从窗沿那微微往前便能看到街上的热闹。
“糯米粘少吃些, 免得待会儿饭又吃不上。”谢临无奈地拿了手帕给白果嘴角擦去沾起的糯米粒, 捏了捏他的鼻尖,轻笑道,“这么好吃?”
白果红着脸将糯米粘递到谢临嘴边:“好吃,殿下也尝尝。”
谢临咬了一口, 略甜了:“嗯,味道不错。”
白果便笑弯了眼,拉着谢临的袖袍说:“那等会儿回府, 殿下便再许我买些……”
谢临摸摸他的肚子:“吃的下?”
白果鼓鼓两颊, 不好意思说:“可以留到明日再吃。”
谢临赖不住他眼底晶晶的亮,抬手捂住他的眼,轻笑道:“莫要这般看我, 本王许你便是。”
酒楼是京中一位老王爷的产业,对方是先帝的亲弟弟,便是晋元帝见了也得给三分薄面叫一声皇叔。这酒楼自开张起便一帆风顺地很,几乎没能碰上过什么事儿,谢临带白果来用膳便是想着这边闹事的少,不长眼的也少,能叫两人安安稳稳好生吃顿饭。
酒楼掌柜得知是静王与静王妃莅临,特意吩咐了掌厨多做了几道菜亲自捧上二楼。
朝谢临与白果行礼后,掌柜笑道:“二位贵人前来,真是叫酒楼蓬荜生辉。”
这掌柜是老王爷的亲信,颇有几分薄面,谢临与他闲说两句,问过老王爷近日身体可好,就听到一阵门被从外面推来推去的声音。
“鹤儿莫要顽皮,惊扰了屋里用饭的客人不礼貌。”
温柔又无奈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不高不低,却在白果耳中隐约听着有些耳熟,不过他一时没能响起这声音自己是在哪里听过,便又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响起:“娘,娘……抱……鹤儿要娘……抱抱嘛。”
“小粘人精,你瞧瞧你都几斤胖了,还好有脸要书儿抱你。”太子谢昭的声音乍然传进来,语带笑意,“来,不劳你书儿娘娘费力,爹爹抱总行了吧?”
奶娃娃在门外发出抗拒的声音:“不嘛不嘛,要娘娘。”
话音落在这里,却不妨小奶娃娃的力气不小,挣扎着后腿一步将门撞开,叫门里门外的人都露出些许惊讶。
“太子殿下。”谢临手执起白果,起身上前。
太子谢昭忙伸手拦住他行礼的双臂,温和笑道:“难得今日得了闲,没想着竟是在里碰见三弟。”
旁边,白果眨眨眼,看向闻素书,闻素书也带着惊讶的笑看向他,两人互相点点头。
上次相见还是在宫中选秀之时,那日闻素书被晋元帝指做太子侧妃,而白果则许给静王,许久不曾相见,两人身上都有了不少变化。
闻素书姿容不凡,在白果的印象中是个清冷寡淡的性子,可如今再见,他身上清冷的气质少了些,更多了几分从容温和,尤其是在看向怀中奶娃娃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都变得柔和起来。
而闻素书在打量过白果后也不免有些惊讶,往日在宫中选秀时那个瘦小清俊的身影在如今变得几乎就快人不出,若非容貌不改,气质姿态之间就说是判若两人都不为过。
“这便是惺孙?”
两人正相视笑着,窝在闻素书怀里的奶娃娃却不乐意了,他人小不挨饿,方才跟在街上玩了几个地方,眼下小肚肚饿的很,闻见屋里饭菜香就受不了,扯起闻素书的袖子便撒娇说:“娘娘,鹤儿要吃肉肉……”
闻素书摸了摸奶娃娃扁扁的小肚皮,忙看向太子:“殿下,鹤儿饿了。”
“太子不嫌弃,便留下一起用顿便饭。”谢临跟太子关系不错,看向惺孙时眼底也带些笑,转头对掌柜道,“再多上些这里的招牌菜罢。”
掌柜忙笑着退下去做吩咐。
如此两家人便坐在了一处,惺孙只爱粘着闻素书,对太子亲爹几乎一个眼神都不爱给,等闻素书给他用小碗舀了一勺嫩嫩的鸡蛋羹,奶娃娃便小大人似地捏着勺柄自己吃起来。不过他人小,力道把握地不太好,吃了两口便不小心把剩下的鸡蛋羹怼到了鼻子上。
惺孙愣了愣,突然“哇”地哭出声,惹来太子一个爽朗的大笑。
“爹5!”
惺孙是个有脾气的,扔了勺子就哇啦哇啦地说起旁人都不懂的生气话来,说半天他又觉得自己又委屈了,含着一包可怜兮兮的眼泪嘴里囫囵不清地喊“娘”。
闻素书哭笑不得,暗地里稍稍瞪了太子一眼,太子谢昭无奈的回望他,眼里透着宠溺。
两人来往隐晦自然,却不想已经看到了白果跟谢临的眼中。
闻素书拿了帕子帮惺孙擦干净脸,惺孙便立马把头埋进了闻素书胸前,大抵是知道自己丢脸地紧,不愿见人了。
“鹤儿不饿了?”闻素书亲手剥了两只虾子,一只放进太子碗中,另一只捣碎了喂到惺孙嘴边,“快看,你最爱吃的虾。”
惺孙试探地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看见雪白的虾肉便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红润润的小嘴里分泌出口水,却被他红着脸又抽回去,抱紧闻素书的脖颈,奶声奶气说:“娘娘喂……”
他着实是黏着闻素书的,纵然有些羞涩,却还是慢吞吞吃完了几只虾后又被喂了点蛋羹。孝子精神足的时候闹腾是真闹腾,可要是稍稍有了困意,就会立马安静下来。
吃饱喝足的惺孙揉着眼窝在闻素书怀里睡了,旁边一直坐着背景板的奶嬷嬷这才小心将人接过去,好叫闻素书喘口气。
白果叫旁边伺候的下人递给他一双干净筷箸,羡慕道:“惺孙可真是黏你黏地紧。”
闻素书揉了揉略微酸累的胳膊,无奈地笑起来:“许是我与惺孙投了缘。”
闻素书向来是宠着他的,他想起刚入府时的惺孙只有那么点儿,太子谢昭更是因着尚未走出前太子妃陡然离世的阴霾,对他这个新入东宫的侧妃也不冷不热。
那时的闻素书也是有些无措的,他只怕多做多错,刚入东宫那一月中更是连太子的面都没能见上几回,还是因着惺孙突然高热不止,忠心的奴婢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抱着刚三四月大的奶娃娃哭来找他救命,也是那时候闻素书才知晓这个本应在东宫里备受宠爱的皇长孙只因没了娘亲庇佑,又不得生父关系,竟是被下人忽视怠慢至极。
后来闻素书焦急请了太医前来东宫,更是围在惺孙身边亲自照顾了整整三日,直到惺孙高热褪去,睡得香甜,他这才不顾身份,雷厉风行地下了命令,将那些怠慢皇孙的恶毒重打三十大板,好生出了一口恶气。
那群恶奴是东宫的老人,仗着资历对闻素书这新来的侧妃很是不服,被责罚后只欺负闻素书在东宫根基不稳,着实歪曲了一番实时,直接诬告到了谢昭耳里。
谢昭忙于朝事,前太子妃在时就很少会管束后院里的事,那些老奴挤在他脚边向他哭诉地凄惨至极,才叫谢昭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他性子温和,人更是耳清目明,与朝廷上那些老狐狸周旋多年,自然不会偏心偏听。
打发走那些告状的奴才,谢昭鬼使神差地放下手头上的公务,去到了后院闻素书住的寝院中。
不知事的惺孙在裁后就赖住了闻素书,奶娃娃仿佛知晓闻素书是最不会害他的那个,只赖在闻素书怀中不走,一有人想要抱他回原先住的地方,惺孙便会死命挣扎哇哇大哭,有一回差些哭晕过去后,闻素书就不让别人抱了。
“侧妃娘娘,您说这是什么事儿呀。”闻素书身边的贴心宫女苦恼道,“您原先月例就不高,如今还多了惺孙要照顾,吃穿用都得精细着,咱们院里的开支可哪里够。”
闻素书坐在床边,单手拿了本书,另一只给惺孙掖了掖被角:“若是不够便从本宫的嫁妆里取,没事的。”
宫女撇撇嘴,抱怨道:“也不知前头的那位太子妃是怎么掌管后院的,奴婢瞧着这院里那些奴才怎么比着当主子的还气势足?惺孙多金贵的身份呀,可娘娘看看那些奴才,竟是能将人照顾成这个样子!”
“嘘。”宫女的声音扰了正在午睡的惺孙,奶娃娃不安稳得踢了踢脚,被闻素书笑着握住又塞回被子里,低声道,“待会儿惺子醒了怕是又要饿,你且去吩咐厨房准备份过了腥的羊奶,记得要一直用火温着,不能凉。”
宫女连忙应诺,转身就快步走出屋,却不想在屋外看到了神色怔怔的太子谢昭。
便是从那一日起,太子谢昭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至于再后来……
大半年过去,便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闻素书清楚,谢昭是真正的君子,进退有度,温润端方,想到此处,他不由露出个笑来,虽说到底没成为这人明媒正娶的妻,但他并不贪心,也已知足。
彼时,白果尚不知闻素书已经对这段时间的做了个总结回顾,他已经被谢临时不时夹进碗里的小青菜给喂了个饱,还纳闷着谢临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与太子殿下认真商讨朝中要事,又一边不经意就将那些青菜塞进自己碗里还不叫旁人注意。
等他不情不愿吃光了那些嫩绿的小青菜,谢临这才笑着给他添了一块排骨。
“吃不下了。”白果摇摇头,望着那块小排骨眼中满是遗憾,只将碗推到谢临那边,“殿下吃。”
谢临轻笑:“等你嘴里不疼了,吃多少本王都不管你。”
白果知晓谢临说的是前几日他吃多了荤食上火的事儿,委屈地垂眸低声说:“可昨日就已经不疼了,殿下就是故意为难我呢。”
“可太医说了,主子尚需忌荤腥,多食清淡之物。”平日伺候在白果身边的贴身小侍忍不住替背锅的王爷主子说了句话,“王爷是在心疼主子呢,您且忘了疼得吃不下东西的那几日了?”
白果眨眨眼,看闻素书惊诧着含笑望过来的眼,不由抿了抿嘴,红了红脸说:“……是我错怪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