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踏破贺兰山缺

次日，阴雨连绵的天气。

长春机场。

赵福明从军留在了长春，与伊万长拥作别。伊万十分不舍与赵福明分开，他即将随宋美龄团队一道去陪都，然后去美国，在北极流放地与赵福明共同度过的十五年岁月，刀刻电烙般的记忆。伊万这次因为中国人的营救同胞行动沾光逃离死亡之地，对他而言，这种“越狱”脱离等同于背叛史达林，整个北俄都是他的地狱，他并非不对中国人心存感恩而拒绝留在中国，而是他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已陷入内战前途未卜的中国根本不足以保护他，地球上唯一可以给他提供安全保障的地方只有美国。

伊万还知道，他的“叛逃”将给妻子儿子带来深重的灾难。他已经厚着脸皮请求王倩再施援手营救他的家人，王倩从国际特工暗线获得的情况是，伊万的家人已经全部下狱，目前处于严密看管状态。王倩安慰伊万说：“你目前不如忘记自己的家人，与家人断绝一切联系，这样，反而可以让他们更安全，你的妻子儿女只要向北俄政府表达忠心，宣誓无比热爱史达林同志，和你这个反革命份子彻底决裂，就不会有生命之危。我们的眼线会长期关注你的家人，等待时机成熟，再施营救！”

上了飞机，宋美龄向着窗外下方的送行者频频挥手，视线从熊式辉、杜聿明、经国公子脸上一一滑过。伊万的视线只是死死地盯住站在杜聿明身后那个高大的赵福明，直到飞机升上高空，他仍然贴窗下望：一个雪亮的赵福明始终停留在他的视线中心。

与伊万同座排的雅贝特扯了一下伊万：“伊万先生，你和赵先生比情人还要亲密哩！”

伊万把目光从窗外扯回来：“比起我与赵兄的兄弟之情，情人之间的那点亲密算得了什么！你可知道，十五年当中，赵兄救下我性命的次数是1945次！”

“哇，”雅贝特惊呼，“这么多次数，你都记得清楚？”

伊万道：“一个人如果连救命之恩都可以忘记，那就不是人了！在北极流放地，最大的死亡威胁还不是寒冷，而是雪地狼群，在那里，人类是狼群的猎物。每当来了一批新的流放者，狼群都会闻风而来，半个小时内风卷残云般新来者吃个精光。”

雅贝特吃惊地问：“而你和赵先生，每一次都能幸存下来？”

伊万耸耸肩：“当然，否则我怎么还能坐在这里和美丽的小姐对话。赵兄武功高强，徒手劈狼，一拳一脚都可以让一只狼毙命，其实，我看得出来，那些狼真要群起而上不计死活扑向赵兄，赵兄累也会累死。那些狼看起来有一种秉性：因为赵兄杀它们杀得厉害，反而十分尊敬赵兄，后来变得从不主动向赵兄挑衅，而且因为赵兄长期保护我，每一次狼群来流放地猎食时，都会放过赵兄和我，其他人却无一能逃出它们的血口。开始是德国人被吃，后来大批的中国人流放来了，赵兄想庇护同胞，向狼群发出威胁，但狼群不买帐，狼群的原则是只放过赵兄和我两个人不吃，其他人一律要吃。每一次狼群饕餐过后，赵兄和我都要忙于收埋那些只剩骨架的死者遗体。我注意到，因为北俄政府长期源源不断往北极流放地提供人体食源，那里的狼群数量迅速增加。”

坐在另座的王倩转过头来对伊万说：“伊万先生，听说你比赵福明还要先到流放地，赵福明这么拼命保护你，你当初一定也帮过他？”

伊万道：“我能帮他的微不足道，赵兄是中国南方人，开始难以适应北报气候，我不过教了他一些在极地防冻生存的小窍门。赵兄因为有武功，掌握窍门之后生存能力很快就在我之上了！”

王倩道：“我们中国的江湖人讲究受人滴水之恩当引泉以报，赵福明做到了！”

伊万道：“王长官所言极是。赵兄是一诺千金的人，这正是我最担心的！赵兄当初在北极从我这里得了一点点益处，恢复健康以后便硬拉我按中国人的风俗结为八拜之交的兄弟，我这个没本事的人年纪却居长，我为兄，他为弟。他发誓要两兄弟一起活着走出北极。后来，流放地来了很多中国人，很多很多次，赵兄面临是先救我还是先救同胞的选择，我看得出赵兄心中的矛盾，但他最终都选择先救我。还有，从流放地往回走，是荒无人烟的茫茫雪原和原始森林，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以活着走出去，但是凭赵兄的体魄和搏击能力，却不是没有可能逃出去的，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提过逃走，都是为了要两兄弟一起活着走出北极。”

雅贝特问：“赵先生现在做了军人，凭他的本事做个长官应该没有问题，你还担心什么呢？”

伊万道：“我担心他要一马当先，血洗莫斯科，生吃史达林！”

雅贝特笑道：“中国要与北俄开战，很不现实，真要雪耻，尚需卧薪尝胆假以时日，可是现在史达林操纵中国境内两股力量进行内战，将会成功地使得积贫积弱的中国更加贫困交加，中国进攻北俄已成为天方夜谭。赵先生说这个话不过是一时豪放之言，说说罢了！岳飞在《满江红》中说，‘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结果呢？岳飞也没有灭了胡人。”

伊万摇头：“别的人，都只是说说；但赵兄不一样，赵兄非常精明，他何尚不清楚中国政府不可能向北俄开战，但他料定自己会做上军官，将会有自己的部众，一旦有机会，他就会单独行动，杀入北俄境内，能杀死多少北俄人算多少！那时，我将永远失去赵兄！”

雅贝特问：“你不在乎你的同胞被杀，却在乎赵先生因杀你的同胞而死？”

伊万道：“你说对了！我在乎赵兄甚于一切！”

王倩三人组听了伊万所说也甚觉有理，觉得赵福明就是奔着要杀北俄人报仇才投的军。王倩对伊万道：“赵福明的功夫有独到之处，长于搏杀，一击致命，是个难得人才，我可以向杜聿明借调老赵进国际特工组织，专门从事在北俄境内营救象伊万先生一样的人，我想他一定会乐意的！”

伊万大喜：“这真是两全其美！”

江五问：“我刚听伊万先生说赵福明是南方人，他不是是赵天明的兄弟吧？”王倩道：“我早问过了，赵福明赵天明十八代都不是一家人，赵福明是河北人，在伊万先生的印象里的中国，东三省勉强算北方，其余都是南方！”

伊万的心事放下，飞机上一众人其乐融融，宋美龄也暂时不去想国家的乱局，参与其中，说些乐闻趣事。一众欢乐中，独有孙一发一人独坐，看着窗外，闷闷中不发一言。江五向李虎撇撇嘴，低声道：“去问问那老哥们，在闷什么？”

李虎道：“他还能有什么事！在想他的干妹妹哩。”

江五起身来，走去与孙一发同坐，鼻子一拱：“老哥，你真出息，人家有老公，你害这相思有狗屁用！想女人想得慌，往姐脸上猫两眼，怎么也比那个幸子小姐俊吧！”

孙一发吓得哆嗦：“江五侠，我孙一发不是正派人，但在您面前，决不敢半点失礼。正因为幸子是个苦人，我才觉得自己和她般配，偏偏她还有丈夫，抓去北俄都还可以活着出来，活倒霉！”

一飞机人哈哈大笑，山城陪都出现在视野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