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是说,班上前十
所有科目中,只有英语作文和语文作文是由老师亲自阅卷的,因为作文没有“正确答案”之说。
作为唯一一个全由老师主观裁定地得分项,作文反而是所有人的噩梦。
但是,这世上的确就有那种被铁血老师偏爱的人,比如这个叫连勋的男生。
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其实并不草包,而且越是条件恶劣的考试,他的文章写得越是出彩。
有那么几回,他的小作文还被老师寄给了报社。
所以,绿一点也不意外。
反正一直以来,他都是人群中的翘楚。不光长相让女生们窃窃私语,连成绩也非常犀利。
下午,绿抽空给连勋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年级排名已经出来,他是第一。
他那两个朋友的成绩顺便也一并告知。
退出短信,绿盘算着要不要跟陈茉也说一声,好给她打个预防针。但想想又算了,还是让她开心地过完周末吧。
屏幕亮了一下,男生的回复抵达:
“你呢?”
绿随信附上自己的成绩。
“请我吃饭。”
“喂,年级第一的奖学金有一千块吧,怎么说也是你请我啊。”
“那个要拿去请男生吃饭,你又不是男生。”
“你们也才开始长胡子而已,居然这么官僚主义……”
“呵呵,男生的世界很丑陋吧?所以,请我吃饭。”
绿刚想回他,撷芳提着东西走进来,高声招呼:“大家休息一下,来拿饮料。”
女孩子们一片欢呼,十秒钟不到,撷芳手里就只剩一只空空的塑料袋。
撷芳从书包里拿出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陈绿,你的。”
绿放下手机走过去,“咦”了一声。
女生的话,不一定要爱得多么汹涌,只要对方稍微留意一下自己的生活习惯就会很满足。
哪怕对方并不是自己所喜欢的人,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依然会很感动。
“谢咯。”
撷芳耸耸肩,干巴巴地将空袋子揉成一团,“客气什么。”
绿对他笑了笑。
“学长,过来帮个忙。”其他女生喊他帮忙拧瓶盖。
等撷芳忙活完,绿这边已经重新进入工作状态。他取走几张表格,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后,悄然离开。
玻璃瓶壁上的水珠越聚越多,最后在底座汇成一滩水迹,逐渐向四周扩散。
忙于工作的绿谨慎地将桌上的计算器拿开,摸着可乐已经不那么冰了,于是打算喝掉它,补充一点糖分。
现场没有起子,她惯性地想到用牙齿。
她咬得很小心,谁知刚漏一点气,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铃音。她分心一顾,棕色的液体狂涌而出,她躲避不及,紧接着就被金属瓶盖划伤了嘴唇。
腥热的血从嘴角流下,有女生惊叫:“陈绿你没事吧!”
她用舌头一勾,尝到一丝腥甜。
d班的一个女生递来纸巾和镜子,“你也太不小心了。”
“谢谢。”绿笑了一下。
等擦干血迹,她才发现嘴唇掀掉了一块皮。哪怕是很轻微的动作,都会引发尖锐的刺疼。
桌上的手机不依不饶地响着。
“等等,我自己来。”绿及时制止好心的女生替她接电话。
女生有点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嘴唇,提示她要小心。
绿点点头,接起电话往外走。
“什么事?”
“这么久才接?”
“咝。”她及时按住嘴角,“刚刚有事。”
听到电话那头隐约有砰砰声,她猜男生应该是约了人在打球。
“那你现在方便吗?我来问陈茉的成绩。”
一个不慎,绿的脚尖踢到坚硬的桌腿,骤然而至的疼痛使她眼眶急遽泌出泪液。她动静不小,惹得教室里的女生纷纷侧目。
电话那头的连勋听到有女生遥问:“陈绿,你没事吧?”
男生难掩关心:“你怎么了?”
绿绷住剧痛的脚尖,咬牙摇头,同时回答双方:“我没事。”
她一瘸一拐地来到走廊,“陈茉是吗?你怎么想知道她的成绩?”
“不是我。”他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就换了人。
“陈绿,是我。”张传气喘吁吁的,像是刚从球场跑下来。
绿皱眉,手扶栏杆,滑稽地抬着右脚,心里松了一口气:“是你啊。”
为了掩饰尴尬,电话里的男生吸了吸鼻子,故作自然问:“陈茉怎么样?”
初夏的风迎面吹来,轻轻掀起绿的刘海,额头一片冰凉。
她想了下,才回答他:“她这次没考好,没进前十。”
张传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没进前十?那有什么。”
绿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重申:“我是说,班上前十。”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甚至反复核对,她也不敢相信陈茉会退步地这么厉害。
绿护短地想:这不是陈茉的水平,她只是尚未走出失恋的阴影,所以才会发挥失常。
陈茉可是那种嘴上说没复习,回家后却偷偷学习到凌晨两点的家伙。
她那么多辛苦得要死的努力,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同龄人中看起来毫不费力,在绿看来,这不可谓不狠毒。
可是一直以来,的确是虚荣心在驱使她上进。
陈茉是那种“你越夸,她越好”的女生,她的人生不想要任何挫折,所以,她迟早会带着她的骄傲卷土重来,将这次的羞辱付之一炬。
但是如果要绿出面安慰她,以她现在的立场,却似乎不怎么适合做这件事。
就算绿没那个意思,也架不住有一个颠三倒四的斐将之视为暗中炫耀,小人得志。
绿不想当这个“小人”,索性从源头上杜绝这个可能性。
统计完高三的成绩后,女生们收拾了教室,纷纷和绿道别。
傍晚六点,绿做完最后的收尾,去年级办公室找撷芳。
“你怎么了?”撷芳看着她的嘴唇,难掩好奇,“被人强吻了?”
“不小心弄的。”绿心不在焉地回答。
讨了个没趣,撷芳敛起嬉笑,有些“官僚主义”地想:她怎么了?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我?
但绿只是一声不吭地做事,并不打算解释那伤口的来历,也不给他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
最后,撷芳只好撇撇嘴说:“放着我来吧,看你很累的样子,赶紧回去休息吧。”
绿停手,没有跟他客气:“那好,我先回去了,学长。”
撷芳彻底傻眼。
夕阳将操场染成一片红色,穿裙的少女走出教学楼,她的影子斜长,缓缓略过每一块格砖,向校门口走去。
夏天的初热已经悄悄渗透四肢百骸,让人莫名地心浮气躁。
站台上唯一的一个女生眼神呆滞地看着街对面,她削瘦的背脊严重弯曲,看起来满身疲惫。
绿一边揉眼睛一边往家里打电话,小栽说今天爸爸在家,已经做好晚饭。
她默默将去超市买菜的行程从心里划去。
公车姗姗来迟,一上车她就歪倒在座位上。她用长发遮住半张脸,拒绝他人的目光触及,更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因为她真的很累。
脚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但嘴唇缺水似的隐痛却让她无比心烦。
这个时候要是有一杯加冰的柚子茶就好了。
她眯着眼悠长地叹气,任意胡思乱想着。
她看上去有点懊恼。
实际上,她确实有点懊恼。
她懊恼自己疑神疑鬼,懊恼自己小肚鸡肠。
她懊恼自己连“陈茉”这个名字,也不想从那个男生嘴里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