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怜的四叔
“哎,提起他,我就觉得心里难过。
当年他一心为着村里和厂子,却没落一点好。
当年,厂子找不到销路产品开始积压的时候,他一个人风餐露宿一连跑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把新销路跑了出来,满心欢喜回到了厂里,召集大家想把好消息讲给大家听。
可厂子里副厂长和财务科长几个人合伙给他泼脏水,说他找了亲戚卖货,吃回扣。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伪造的那些假账,还找了人证,这事一出,他的厂长职位就被罢免了,因为这事耽搁了挺长时间,新销路也在他回厂里第三天被人给截胡,没了。
厂子里的货从那就再也卖不出去,副厂长和财务科长三个狼狈为奸,卷了厂里的钱跑路了,厂子就这么倒了。
跑了的那三,到现在都没再回过村子”。
林斦问:“他们携款私逃,村里就没报警?”
“正要说呢,报警了,村长还专门带着村里人跑过好多趟派出所,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三塞过钱,反正不了了之了。
你四叔,因为吃回扣的事一直被村里不明真相的人戳脊梁骨,老婆年纪轻,心气高,愣是气出心脏病来。
他八岁的儿子,好好的去上学,不明不白就没回来,怎么找都找不着,他老婆在两件事的压力下,熬不住,年纪轻轻就没了,真真是可怜啊”。
四叔丢孩子的事我到是听说过,当时都说是莫名其妙丢的,可谁又知道,是不是哪些人故意干的,四叔家人和他一起找过好久,没一点线索。
“那后来呢,我四叔怎么样了?”
“工作没了,孩子走丢了,老婆也死了,你四叔差点就疯了,找了孩子两年,没一点音讯,之后就整天寻死觅活。
还是你七大爷,以命相逼,说他要是敢死,自己就跟着,让他永远没脸见祖宗。
你四叔,至孝,怎么可能看着老爹去死,哭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现在他整个人一直颓靡不振,不上工,也不做地里活,每天喝点酒在村里撒酒疯,骂坏人。
当时骂过他和他老婆的,气死他老婆的,他倒是借着酒疯都打了回去,可有什么用,如今眼看着五十了,老婆孩子一个都没有,孤零零过了十来年”。
“爸,你觉得如果真找我四叔做厂长,他会来吗?”
“不好说,能力是有的,可人心伤了,难恢复,不见得他会愿意再管这厂子”。
说到底,他的这些遭遇是跑了的那三个人渣和村里的舆论造成的,跟厂子还真没多大关系,倒是可以试试去和他聊聊,看他有没有这样的想法。
李香兰这时盛了稀饭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碗过来,大碗递给了她老公,小碗给林斦递了过来。
林斦接了把碗放到了一边,嘴里说着:“还没洗脸刷牙的呢,你们先吃着,我马上就过来”。
林斦迅速洗脸刷牙,带着她色色的心思,回房里抹了第二性征液,吃了一颗身高丹,这才到父母跟前端起碗喝粥。
一碗白粥,连小菜都没有,林斦喝得极香。
结婚后离家远,有了孩子回家一次更难,平日里总是念着母亲做的这一口香糯白粥,现在喝进嘴里,满嘴都觉得甜香,不像上一回,因为没有菜跟妈妈闹脾气。
这碗粥,太难得了。
林斦三两下喝光,问妈妈:“还有吗?”
“有有,多着呢,碗拿来,我去舀”。
“我去,我去,你赶紧吃”。
林斦捧了碗跑进厨房,舀了粥捧着碗使劲闻了闻,好香,为什么妈妈熬得粥就这么香呢?
自己做饭也好多年了,可总是没这么好喝,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吃妈妈做得饭,记忆里这种味道才是最好的吧。
吃过早饭,李香兰还在做门帘,林忠宣心情大好,说:“我今去工地转转,找个活干,怎么样也好过我去卖麻花”。
林斦拦住了往外走的爸爸,说:“爸,带我去见见四叔,从他那回来,我们一家去县里一次,我有东西要买”。
“你要买啥?需要多少钱?”
“爸,你先别管要多少钱,你先带我去四叔家,去过了回来再说”。
“你这大清早的跑你四叔家干嘛,你虽然叫他四叔,可咱家其实和他家没多大关系,你叫他四叔是村里老一辈的称呼,他跟我们不是一个祖宗,你突然跑去,跟他说啥?再说他现在那样,”林斦打断父亲的话:“爸,你就带我去吧,我有些话想问他”,林斦知道父亲不乐意去,抱住父亲的胳膊撒娇:“去嘛去嘛,好爸爸”。
林忠宣被女儿缠得无奈,只好说:“走,这就带你去,说完赶紧回来,省得别人在后面乱嚼舌根”。
他们还有什么舌根好嚼的,一个妻子死了,儿子消失的人,他们还不绕过?
林斦心里愤愤不平,明明不关他们的事,就嘴碎的很,那些人哪天同样的事情落身上才好,让他们也受一受生离死别的痛楚。
林斦在父亲带领下,从村东头走到西头,才到了四叔的家门口。
这时候四叔家门紧闭,林忠宣上去敲门,有人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过来开了门。
林斦借着暗淡的光看到门内是一个年逾六旬的男人,蓬头垢面一身的酒气,浑身衣服褴褛污浊不堪,脸型依稀是四叔的模样。
林斦想起来小时候,四叔是村里穿着打扮最讲究的人,每次见他,他都是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谈笑风生,村里还真没一个人可以与他相比,无论学历长相谈吐见识,没一个与他可以比肩。
记忆里,他见了林斦会弯下腰摸林斦的小脑袋,嬉笑着叫她小狗娃,再顺手给她塞一块糖,那时候的他,真可谓意气风发,可现实竟让他落魄到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本来要比林斦父亲小上十岁还要多,可经历过那些事情以后,看着竟比一个58岁的人更憔悴苍老。
当时那个年代的大学生,现如今哪个到近五十岁不是混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可怜他竟落魄至此。
林斦四叔陆翰林看着门外两人,含混不清的说:“找我?”
林斦说:“四叔,我是斦斦,还记得吗?我小时候你叫我小狗娃,有印象吗?”
陆翰林在暗处摆了摆手,眼睛看也不看门外的两人,说:“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管有没有事,别来找我,烦的很”。
林斦心里明白,他受过太多本不该承受的事情,人生六苦,他经历了两样,还独尝十年的孤独困苦,一个至孝的人也毕竟至情至性,这么多年能坚持活着已经很不易了,林斦明白,他心里,唯一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只有孩子,他的孩子虽然找不到,却也不明下落,他心里总还是有一份他会回来的念想的,也可以说是执念。
林斦也生育过两个孩子,为人父母的心情她都懂。
林斦突然上前踮起脚尖在四叔耳边说:“叔,你想孩子吗?我能把他找回来”。
她说完就退开,看着四叔的眼睛。
陆翰林听了林斦的话,眼里有着浓烈的光透出来,“十年了,还能找到吗?”
林斦挺了挺胸露出自信的模样,“叔,我们进去说”,说完转回头交代父亲:“爸,你在门口等着我,有疑问我一会再跟你说”。
林斦说完一个人率先走在前面,身后是陆翰林急切的脚步声。
进了屋里后,陆翰林一把抓住林斦的手,问她:“你知道我儿子在哪对不对?”
林斦点点头,说:“叔,我们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不过,我现在只想找到我儿子”。
“叔,事情是这样,我想把咱们村里的玻璃厂给重新开起来,可我对办厂的事情一窍不通,我想让你帮我。
如果我帮你把儿子带回来,你就帮我跑办厂的手续,手续办齐后,你做厂长,可以吗?”
“只要能找到我儿子,我做什么都行,前提是必须让我儿子回到我身边”。
“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带你儿子回来,三天后,你开始跑办厂手续。
你只要先答应帮我跑手续办厂,我就去带你儿子回来”。
“我答应,跑手续可以,但是让我做厂长,必须把当年污蔑我吃回扣,导致我老婆早死,后来又卷了厂里钱跑了的三个人找出来,让他们给我当众道歉,把当初的事给我和家人一个交代,要不是他们,我也落不到今天这样。
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会做厂长,而且,找不到他们,我就算做了厂长,村里也没人会听我指挥,到时候,厂里的所有规定就成了一纸空文”。
“找他们我得想想办法,我先帮你带孩子回来,手续你那替我跑着,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陆翰林很干脆,并没有思量就点了头。
林斦笑着说:“叔,心里放轻松,我说到做到,一准给你带孩子回来”。
林斦把四叔仔细打量了一遍,要让四叔跑手续肯定得给他得体的行头,可四叔衣服鞋子的尺寸林斦根本不了解,想到这林斦顺口问他:“叔,你身高多少?穿多大码的鞋?还有裤子,裤腰几尺”?
林斦只见四叔苦笑起来,“178,衣服尺码就不清楚了,这么多年哪里还买鞋买衣服,早不清楚穿多大码的了”。
林斦刚想着得找把尺子过来给他量一量,脑海里玉神的声音响起来:“身高178厘米,脚长26厘米,胸围84,腰围83厘米,臀围90厘米,体重53公斤”。
林斦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在脑海里想: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
那就不需要量了。
林斦和四叔该说得已经说完了,便告辞出来,她父亲一脸疑惑站在门口望着出来的她,不知道她一个孩子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斦刚出了四叔家门,上下眼皮没来由的猛跳起来,跳得林斦心里一惊,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