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殓师
傍晚,城中村一片寂静。如果不是时不时传出几声男人叫骂的声音,都要怀疑这一片是不是荒废了的老村落。
一座下山虎样式的宅子坐落在城中村的角落里,发出暗红色光芒的瓦灯把它衬托地有些诡异。
男人抱着卷草席,抬头望着这座宅子上挂着的写着“殓尸”二字的木匾,确认没有走错地方,叩了叩紫檀木门上的门环。
木门吱吖一声缓缓从里面拉开,阴凉的气息让男人浑身发冷。眼前的人被一身宽大的黑袍笼罩着,一张脸也被帽子挡住大半。
男人顺着眼前这人往内望去,幽蓝色的光芒散布在院子里,门口暗红色的灯光与其交织在一起渲染出一种诡异的色彩。男人感觉浑身发冷,双腿打着颤有一股想落荒而逃的欲望。
“有什么事?”黑袍下传出有些沙哑的声音。
男人强忍住发冷打着颤的身子,尽量平静地说出话来,“您是入殓师吗?我妻子没了,我要给她收拾好,让她干干净净地走。”男子说着情绪失控,捂着脸痛哭起来,蹲在地上涕泗横流。
“怎么死的?”黑袍下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那人对眼前痛哭流涕的男人无动于衷。
“她……跳楼死的。”男人仿佛想起什么痛苦不堪的回忆,声嘶力竭地哀嚎着,引得这片城中村的居民纷纷打开门张望。只是看到这座宅子和男人抱着的一卷草席,啐了一声晦气又纷纷关上门。
“你这位客人我接不了。”那人就要把门关上。
男人连忙把门顶住,一把拉住他,“求求你,让我老婆干干净净的离开。”
“南都市这么大,为什么找到这里来。”黑袍人顿了一下,问道。
“我听说,南都市就您的技术最好。”男人恭维地说道,黑袍人甩开男人拉着他的手就要关门。
“他们都说我老婆死地太惨了,没法入殓。”男人失声痛苦着,无力地坐在地上,抱着的草席也放在地上,“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找到这里来,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黑袍人走出门,抱起草席走了进去,把草席放在门内双手把门关上,声音从越来越小的门缝里传出来:“明天中午12点来这里接回去,四千四百四十四。”
男人擦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就连南都市最有名的礼仪中心做大体起码都要三天以上才能完成,心里觉得有些不靠谱,但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家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股邪性,不管是气氛还是环境,甚至连人和收费都一样邪性。
周文把尸体轻轻放在院子的中心,若无其事地走进主屋。脱下黑袍,露出周文那副清秀的面庞。
如果不是从自己的老爹失踪之后自己到现在还颗粒无收,这个客自己指定是不会接的。周文管给尸体入殓叫接客,只不过接的客是尸体。
周文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思索着这戏剧的人生。从小自己那个道士老爹就教给自己各种给尸体化妆修复尸体的技术,本以为老爹只是打算让自己以后给他打下手。
没想到,自己刚高考结束,自己的那装神弄鬼的道士老爹就告诉自己说自己这一家叫文家,什么地下阎王地上文王,接触到尸体就能看到这具尸体生前最深刻的记忆。还说这是祖训,要协助地府平息死去的人的怨气。
还没说完,周文就把自己的老爹轰出房间。然后……老爹就玩起失踪了。
什么文家,呸!自己明明姓周好不好?自己这一家也是奇葩,道士老爹姓李,叫李文;爷爷姓孙,叫孙文。所谓的文家,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那身黑袍,则是周文有样学样,他那道士老爹装神弄鬼的时候也从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
周文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外面下起瓢泼大雨,拍打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周文恍若未闻,对放置在露天院子卷在草席里的尸体不管不顾。
幽蓝色的灯光在雨中扭曲着,血色雨水从草席里流了出来。血水越来越多,很快把地面染地一片鲜红,宅子外的排水沟里鲜红色的雨水流淌着,在暗红色的灯光照射下越发猩红。
半个小时之后雨才停下来,周文听到外面雨停了,终于走了出来。
周文慢慢掀开草席,露出一具白骨粼粼的女尸。模糊的血肉糊在草席上黏糊糊的,草席早已透红。
从院子里的水井中打起一桶水,周文把尸体上残留的血水冲洗掉。尸体的皮肤在雨水的浸泡下发了白,又经过院子里的低温冷冻,倒有些白里透红的感觉。
周文将尸体摆正,从阁楼上提出一个木箱。周文一口吹掉木箱上的灰尘,这些东西他已经一整年都没动过了。
自从他读高三之后,周文的老爹就没让他学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反而叫他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一个好大学。谁知道,自己高考完自己的老爹说了一通神神叨叨的话之后就出门再也没回来。
打开木箱,一个调色盘,里面挤了些肉色的油彩。几支画笔、一把剪刀、几管颜料、一副镊子、几支针管、一瓶头油、一大袋棉花和浸有福尔马林的纱布,这些就是周文赖以为生的工具。
周文把已经黏在尸体身上的衣服用剪刀剪掉扯下来,掏出一块杀菌皂泡在水里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尸体。擦拭好之后周文把水连同肥皂一块倒掉,给尸体注射了消毒防腐剂。
周文伸出素白的双手轻轻按摩着尸体,从脚到头一丝不苟地揉捏着,让尸体保持尽可能的弹性。
周文全程保持着全神贯注。尽管自己并不喜欢做这份工作,但自己只有这份手艺,也只能靠这个养活自己了。周文还想着,这个暑假把自己的学费赚够然后去上大学。
周文按摩到尸体的脖颈处,这一道最麻烦最劳累的程序终于要结束了,老爹说什么会看到死者生前最深刻的记忆,果然是骗人的。
想着,周文的手按上尸体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