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谭门覆灭（四）

“我谭门不灭！”

谭江蓦然大喝，两手分别抓住林青和孙正谦的腰带，身上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力量，整个人从地上一弹而起，两只手臂使足了力气，猛地当空抡起，嗖的一下，竟将林青和孙正谦二人高高抡飞了出去。

抡飞的方向，赫然正是山后的山谷。这要是跌下去，只怕九条命也得没了。孙正谦和林青只吓得魂飞魄散，在半空中“啊啊”直叫。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众人均是大吃了一惊：“难道他心知必死，竟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徒弟？心肠也未免太狠了吧！”

众人正惊疑不定，谭江又大喝道：“如风，带着他们两个离开，永远不要回来。”声嘶力竭，悲惋凄厉。

呼——

喊声未落，一只小山般的身躯从山谷中的密林中飞出，拍打着两只硕大的翅膀，跃入人们的眼帘。

“昂~~”

半空中猛的响起一声咆哮，虎啸山林，四野群山都跟着晃动起来，林中飞鸟和野兽受到惊吓，纷纷四散飞奔，一时间，整个山林躁动不已。

“是妖兽！”慕容仙儿失声叫道。

“是如风！”林青则是一喜。

突然出现的正是谭江的坐骑翅风虎，它一直躲藏在山林中，直到谭江呼唤才突然现身，将坠下山谷的林青和孙正谦接到了背上，双翅一展，立时远飞而去。

扑通！

做完这一切，往日里那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倒在了地上。他脸带笑意，目光中，只剩下了翅风虎带着两个徒弟远去的剪影……越来越远，而天空却是一片宁静。

此刻，他再无牵挂，唯有跌倒时激起的灰尘，在空中弥漫。

轰隆隆！

闷雷滚滚，天空更显压抑……

大雨将至。

“大小姐，要不要追？”阿大看到妖兽带走了林青和孙正谦，憨声憨气的问道。

慕容仙儿脸色一沉：“追？你会飞吗？”

“啊……”阿大张大了嘴巴，顿时怔住了。

柳生等人强忍笑意，脸都涨红了，却是谁也不敢发出定点声来，生怕触了霉头。

“哼！”慕容仙儿冷哼一声，恼怒的只想杀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谭江不过一个高级武者，竟然会有翅风虎这样的飞行妖兽，而且看样子还等阶不低的样子。

前番抢夺龙涎参就被耍了一道，如今不过是对付几个普通武者，居然又被耍了。慕容仙儿越想越气，银牙一咬，瞪向倒在地上的谭江，喝道：“柳生，把他给我杀了！”

“是。”柳生腾空跃起，一脚踩向谭江胸膛……

哗啦啦，大雨降临了。

*****

乌云密布，沉闷的雷声不时轰隆隆作响，天空的一角，翅风虎载着林青和孙正谦从雨幕中一掠而过，速度快的如同一道利箭。

不过片刻工夫，卧牛山便被远远的抛到了身后，雨水遮挡了一切，包括视线。林青努力的向后看去，除了白花花的雨水，再什么也看不见。

他喃喃的呼喊着“师傅”，声音却被无情的雨水淹没。

金刚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他们相互依偎着，就如一对难兄难弟。哗哗的雨声中，隐约听闻林青呜呜的哽咽。

金刚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悲伤，低声叫着，似在安慰。

孙正谦强忍着心中绞痛，望着眼前接天连地的茫茫大雨，心中一片迷茫。

师弟马帆的死，让他心中涌起了强烈的自责与愧疚。师弟是勇敢的，不惜用生命来维护师傅的尊严。相比之下，自己却是如此怯懦，连站出来，指责对方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怯懦，他的内心在无穷无尽的耻辱中忍受煎熬。无法掩盖，也没有任何借口，这让他痛不欲生。

往日里那个玩世不恭的师弟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笑的那般开怀，无忧无虑，仿佛什么事都不会放在他的心上。

他还记得自己幼年时悲惨的境地，一个人流浪街头，吃不饱，穿不暖，还处处受人欺辱。直到有一天谭江出现在了他身前。

那也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天气，谭江背着行囊，打着雨伞从他身边走过。他呢，则是为了半个馒头，而被人痛打了一顿，丢在路边泥泞的水坑里。

命运朝他伸出了友爱之手。谭江收他为徒，就像父亲一样照顾他，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教他读书识字，还教会了他武艺。尽管他资质平庸，可师傅还是不厌其烦的悉心教导。

从师父那里，他感到了父爱。人生中最宝贵的，莫过于此。

然而……

“师傅教会了我一切，就是为了大难来临时，让自己怯懦的逃走吗？”

他的心脏彷如被两只大手蹂躏，挤压，撕心裂肺的痛感直逼灵魂，似要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

“是逃避，还是面对？”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逃避，他可以苟且偷生的继续活着；而面对，他将赢得属于自己的尊严，他将不再感到耻辱，不安的灵魂也将因此而得到平息。

他宁可死去。

是的，宁可死去。

陪着师傅，陪着师弟，这一生，他将不再感到孤独。

也许武艺低微会遭人嗤笑，但若是没有了骨气，失去了勇气，则连被人嗤笑的资格都没有。

“林青说的对，要报仇！”

他的双眼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

此刻，他心中再没有了痛，没有了悲，没有了迟疑。

他不再逃避，同时，他也不会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