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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

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龙涎香,我心神恍惚了下,抬眼看去,化龙子正眼神凝重的注视着水面。

“那是魅,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变成了水鬼。”他垂下了眼睑,半扇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她是在寻找替身可让自己离开这水里,魅影,别对任何事物产生好奇之心,目前凡间妖魔横行不太平。”

“你刚刚做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我的脸有些微微发热,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两步。

“我只是驱散了她,这不是她的本体,只有找到她的本体才可收伏她。”他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串红色珠串手链:“这是青丘山中九尾狐的心血凝炼而成,放在身上可辟邪,一般的小妖不敢亲近。”

拾起了我的手腕,我愣了愣便看着他细心的为我带上:“一般的鬼魅如不是特殊体质的人是无法看到的,然而妖却是能化成人形,法力越高的妖外表也越是美丽俊邪,遇到那种妖时这手链也只能是让你暂时不受它们魅惑之术的影响。”

抬眼,他又看向了我,依旧神情淡漠的说道:“你的血对它们来说,也许更为渴望。”

“为什么?”

他并未回答,反倒话峰一转,岔开了话题:“你为何会一人在此?”

我收回了手,绯红着脸:“来看灯会,只是与展望他们走散了。你也是为此而来?”

“我与玄坤约在这里碰头。”

玄坤?他竟然没有告诉我。

“我带你去找他们,你一人在此不安全。”他缓声又说道:“以后别一个人呆在人少的地方,很危险。”

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微悸了下,难不成是突然看到这个傲然的仙面露出了一副关心的神色而感觉很不习惯?看着他负手而去,盯着那形影相吊的背影突然让我感受到了他的孤独。

灯会的原因使得湖畔边聚集了许多的商贩,此时我才发现这个月湖远比想像中要大出许多,在月湖的正中心耸立着一座八角凉亭,只有一架红木拱桥连接着凉亭与湖岸。

路经拱木桥边时,我却被一个卖首饰的商贩吸引住了,应该说是我看中了那些首饰中的一支如意银钗。

那钗颜色泛旧,钗头是个单头如意,而下方坠了朵梅花。虽看上去不是什么好银,可那手工却很精美,线条流畅,能看出是经过名匠之手细工慢活中打磨出来的。

小商贩的老板是个而立之年的男子,一身湛蓝布衫却并无寒酸之感,相反却觉得他像是个落寞的商人。

他看我拿着那钗爱不释手的婆娑样,便满脸堆笑的凑近了过来:“姑娘眼光不错,一眼便挑出个宝贝。”

“既是宝贝,又为何拿出来变卖?”显然商人的搭话都有着一套模式。

老板故作轻叹了下:“我本在登封有家小店一直做着首饰生意,因家中遭遇变故才会借着洛阳灯会前来这里做起了摊贩,可是这里摊贩的鉓品都大同小异,无奈之下只得拿出了宝贝。”

他言词诚恳,听上去并不像谎言,再加上他的言行举止,倒确是与其他商贩有所不同。

“这里的东西都你的宝贝?”我又看了看其它的鉓品,也确是与其它商贩的饰口并无差异。

老板摇了摇头,从那众多饰品中取出了一块玉:“不全是,只有你手中的这支钗,与这块玉。”

这玉通透翠绿,上面雕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龙,虽然我并不懂玉,可却很是喜欢。

“暂且不说这玉。”我拿着钗对着月空又细细看了看:“可这钗也只是支普通的银钗,而且看上去还很陈旧,怎么会是宝贝呢?”

那老板捋了捋衣袖,又抚正了头上的高帽,十分感慨的说道:“姑娘你可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么?”

我微微一诧,却心生好奇。

老板又再次长叹了一声后,才娓娓道来:“这钗其实有一个传言。二十年前,洛阳有一位首饰匠人,他手艺甚好,因此而名声大躁,连长安的许多名门贵族的千金,妻妾都会找他订做首饰或是修补,从而他便衣食无缺,还稍显富足。但这匠人很喜欢风花雪月,闲暇之时便会去青楼寻花问枊。又仗着自己脸面清秀又引得一些官府内的小妾与他私通,只是他从不动情,对这些女子也只是贪个色骗点财而已。一日,他跟往常一样去了一家青楼,正巧那家青楼在穴魁。在那些女子都为自己能争夺到花魁的位子而骚首弄姿时,却有一位只一件青衣,没施任何脂粉,及珠钗首饰装扮的素颜女子正静静地弹着琴。在这风尘之地,有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自是别俱一格。花魁的名街也就落在了她的身上。那女子名为白梅,原是一家富商家的丫寰,却被那富商垂涎美色,本想收为偏房,谁知正房不肯,他又惧内,故而转卖至了这烟花之地。做了两年的青倌。老鸨看她相貌出众,便特意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这白梅也算天姿聪慧,不负她所望,很快就能与那些名门闺秀相媲美。老鸨看时机已到,便也让她参与今日的夺魁大赛,顺便让她今夜高价开苞。那匠人看着这白梅一直垂目抚琴,对那些喊价的人却是充耳未闻,一时起了好奇心,便也加入了那些喊价人中,并开出了个最高的价得到了她的初夜。可这白梅却与平日那些妩媚娇柔的女子不同,坐在了床上却只字不言,更无任何动作,这匠人更是好奇了她,便让她坐在一旁陪他喝了一夜的酒。可是花了银子没得到初夜,这匠人刚出了青楼的门便懊悔了起来,便日日前来,却日日只是听琴喝酒。久而久之,他便对这白梅生出了侧隐之心,更是有了想赎她的念头。匠人虽说略为富足,但终究也只是个手艺人,花魁的赎金不是常人能够出的起,光那一月的作陪几乎让他倾家荡产。当他深知自己能力不足时,便也只得放弃了这念头,又寻得白梅,与他告别。岂料这白梅却也早已情愫暗生,情投意合之下,于是两人便在下半夜时,趁人不备而私奔了。那匠人与白梅去了另一个城镇,安稳渡日,第一次对个女子动了情,他便想让白梅也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受个彩礼嫁给他,迫于两人所剩银两不多,便想为她打制一支如意银钗当是娉礼,并约好当钗打好后,两人便成婚。可那老鸨也非泛泛之辈,就在钗刚打好的那个夜晚,匠人在为白梅带上这支如意钗时,官府的人来了,并抓走了两人。匠人被关进了牢里,冠了个拐卖之罪,被毒打的惨不忍睹。而那白梅被遣送回了青楼。刚开始她以绝食威逼老鸨不肯接客,而那老鸨却说:‘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你那情郎便会死在牢里。’白梅哭哭泣泣了两天,终于还是答应了老鸨,只要求把那支钗送去给匠人,并放了他。后来那匠人果然得救,可也就在那时,这白梅却失踪了。后来这老鸨便迁怒于这匠人身上,可是怎么找也不见他的踪影。于是这事闹的全城人人皆知,最终传成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再后来人们就传说出这钗有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喻。说是那白梅已死,她的魂魄附在了钗上,因前生之苦便看不得再有女子为情而苦,如是男子送出,必定会终成眷属。”

“白梅。。。。”我喃喃自语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倏然想起了玉香楼的传闻:“你说的那个白梅可是玉香楼里的那个梅花魁?”

“这玉香楼可是举国闻名,也就只有那个老鸨才能黑白两道通吃,自然就是那里的白梅。”他又扬了扬眉:“姑娘既然知道那个白梅,那必然也就知道这个传说,这钗的价值姑娘应该心知肚明了吧。”

其实也是因刚来洛阳之时,曾在玉香楼内听说过梅花魁魂香玉陨之事,而真相却是从他口中得知。

化龙子突然接过我手中的钗,淡漠地问道:“这钗要多少银两?”

老板巴掌一伸:“五十两白银。”

一支破银钗竟要五十两?我顿如呑了蚊子一般脸色铁青。只见化龙子用着几锭银两抛出个优美的弧度,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买了。”

我寒颤了下,脑子里浮现的是展望在定客栈时的那个场景,如他这般很是潇洒,可是一个仙也能如此奢侈?

在我愣神之中,他已为我插上了这支钗。老板恭维的说道:“美钗配佳人,没有谁能比姑娘更适合这钗。”

回过了神,我想了想凭白收人东西有些不妥,之前还收了那串手链,再加上欠他的那份人情,这份礼可收大了。于是我便取下挂在腰间展望送我的玉葫芦对着老板扬了扬:“我拿这个与你换那块玉佩可好?”

那玉葫芦全身莹白,看上去像个陶瓷制做的精美饰品,展望送我时也很大方,无半点犹豫的对我说:“影,这玉葫芦虽不值钱可是在紧急关头时也可用来换些银两。”

我没问他所说的银两能换多少,听他那句不值钱便觉得应该换不到多少,一支旧银钗这老板就卖到了五十两,不知这玉又会是怎样的天价?但此时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里想拿这东西跟老板换下试试看。谁知那老板却两眼放光,拽着那葫芦啥话也没说便把那玉佩递给了我。

事后,他又补了一句:“换了就不能反悔了。”

我木讷的接过玉佩递给了化龙子:“之前欠了你人情都不知该如何偿还,如今又得你一支钗心里委实过意不去,刚看到这块玉时就觉得它很适合你,当是礼尚往来吧。”

他的神色惘然,木愣的盯着那块玉不语。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特别是人情,所以如果我能找到可以对等的偿还条件时,我必会还你那份人情。”我低垂着头看向了湖面,喃喃低语。

许久后,才听到化龙子的声音缓缓冒出:“如果说偿还,我现在所做出的一切远远无法偿还那时所犯下的错。。。。”

须臾,我身上一紧,他再次拥我入怀,他的体温在初春的夜里暖暖的传来,然而他却用着让人甚感悲凉的声音诉道:“这并不是为了偿还,而是重新开始。。。。”

虽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只是那抹龙涎香味淡淡传来,使我沉醉其中,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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