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 真心感动
小夜淙儿扶了玉禹卿端端坐下，她这才轻唤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道了谢，慢慢起身，分列两边站定。
“哟，两位姐姐也来了？”玉禹卿忽然惊讶出声，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到了燕婕妤华婕妤面前，慌得二人赶紧垂首行礼，被玉禹卿一把拦下了。
“自打上次姐姐带了公主来过我毓秀宫之后，我们只怕也有好久都没见面了吧？”玉禹卿笑脸盈盈，让二人坐下，二人推辞不过，只得依了。
华婕妤连忙点头称是，燕婕妤则道：“娘娘晋封乃是大喜事，臣妾和颂梅怎么会不来给娘娘道喜呢？”
站着的一众人等连忙借着燕婕妤的话头表态，一时间，恭贺道喜之声此起彼伏。
这几十号人同时开口，可想而知有多嘈杂。玉禹卿静静看着其中某些人几乎戴着面具一样的假笑，内心不胜厌烦——天知道这些笑容背后是不是一把又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剑？
“众位姐妹也太热情了，本宫怎么过意得去？”玉禹卿淡淡道。
“拜见娘娘乃是臣妾等分内之事，更何况娘娘获封为嫔，臣妾就更应该前来恭贺荣升之喜了。”说话的竟然是一向冷薄的丽美人，只见她笑意拳拳，看上去真诚得丝毫不假。
然而玉禹卿的脸上却划过一丝察觉不到的憎恶。
而在苏映荷、许怀莹等人的脸上，也都有同样的神情。
前两天还在凤承宫里大喊大叫，伙同其他妃嫔妄想撺掇皇后训示于她，而今天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嘴里说出的话已完全不同了。
但无论如何，这些人的心总不会变。
原本她也是不知道实情的，不过邢若兰和柳清妍曾来找过她，告诉过她丽美人和姜贵人等人的举动，因此她才会对丽美人之流的为人一清二楚。
想到此，她不禁十分感谢邢柳二人：自进宫以来，她们并没有仗着皇后的背景跟她闹不和，甚至还帮助过她。
还在思虑中时，不出所料姜贵人也跳了出来，笑得无比灿烂：“臣妾特地备了一份礼物送与娘娘，恭祝娘娘福寿安康，永沐圣恩。”
说罢双手一捧，将一个红木盒子呈现了出来。
玉禹卿朝宝琴点点头，宝琴便上前接了送到她面前，她看了一眼姜贵人，见她自信满满，料想盒子里必然放了什么不差的物什，于是慢慢打开盒子，不禁也真正吃了一惊：黑丝绒的衬布上有一只翡翠手镯，晶莹通透，且色泽圆润，触之沁凉，就算不是行家，光看一下也知道它价值不菲了。
“姜贵人这是……”玉禹卿悠悠拉长声调，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惊喜。
姜贵人笑道：“娘娘，这是臣妾娘家刚给臣妾送来的一只玉镯，用的乃是西疆特产的空山玉。如此名贵的镯子若是让臣妾佩戴，怕要玷污了去。俗话说好玉配佳人，这玉镯自然要让娘娘佩戴了，如此一来，这玉镯才会有用武之地啊！”
“呵呵，”玉禹卿打心底里在发笑，她不是在为姜贵人的恭维高兴，而是在为姜贵人两面三刀的高超演技感叹，“妹妹可真会说话。看来本宫若不收下，便会辜负了妹妹的一番好意，是不是啊？”
姜贵人自然迭声道：“此乃臣妾的一片心意，还望娘娘笑纳。”
玉禹卿也不继续推辞，轻轻合上盖子，让鸣柳放了下去。
跟惯于见风使舵的人，你根本不需要客气。若你客气了，他们反倒会嘲笑你。
姜贵人一开头，剩下的人便都纷纷献宝了。
好不容易耗了半天，等众人把礼物全部献完了，玉禹卿暗暗瞥了一眼：好家伙，这堆头倒不少！
但燕婕妤二人却始终未动。
玉禹卿觉得有点奇怪，悄悄看她们，只见二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尴尬。
她心里猜想二人一定没有备礼物过来，见姜贵人等纷纷献礼，且俱都是好礼，这才会如此尴尬不安。
于是她干脆转移话题，不想二人难堪：“本宫真是高兴，今天能有这么多姐妹来我毓秀宫做客。咦？怎么好像少了谁啊？”
众人听了，自然左右前后互相打量。大家先前都是自行前来的毓秀宫，也没注意有谁未到。
“娘娘，荣选侍没有来。”淙儿眼睛尖，再加上对上次乾阳宫荣宛瑜被贬一事印象深刻，因此一下子发现了端倪。
众人恍然大悟，都觉得奇怪：按理说荣宛瑜只是个区区选侍，玉禹卿从婕妤晋封到嫔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来参加？这不是明摆着不给玉禹卿面子吗？她有那么笨么？
“娘娘，真的只有荣选侍没有到呢！”敬才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嗯，”玉禹卿冲她认真道，“本宫知道了。”心里却在沉吟：这荣宛瑜是怎么回事？
“这荣选侍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丽美人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亏她还曾经做过荣嫔，连这点礼数规矩都不懂？该不会是被贬成选侍之后变糊涂了吧？”说完低低嘲笑起来。
姜贵人又附和道：“要不然就是伤心自己被贬过头了，外面的事情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理，根本就不知道娘娘晋封的事儿吧？”
丽美人立刻驳斥道：“瞎说，娘娘的事儿全宫上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她荣宛瑜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不明摆着装聋作哑吗？！”
“那可太过分了！”姜贵人故作气愤，“这种嚣张之人就应该好好惩罚惩罚才行，否则她还指不定往后做出什么更嚣张的事来呢！”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默契，时不时看向玉禹卿，分明是想刺激玉禹卿再对付荣宛瑜，她们就隔岸观火，拿出怂恿皇后的手段，就像看玉舜凝被罚一样再看一出荣宛瑜的好戏。
燕婕妤华婕妤都是朴实之人，听了二人这话只能连连叹息摇头。
苏映荷许怀莹向来都厌恶丽美人姜贵人同流合污，自然也深深不屑。
此外当然还有一些嫔妃也鄙夷二人蛇鼠一窝，听是听了忍是忍了，脸上也可以装出若无其事，心里却连连冷笑不止。
小夜等四人久在宫中，就更明白这二人的伎俩了，纷纷以目会意，各自深为不齿。
玉禹卿又怎么会看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她暗自骂了二人一通，表面上却正色道：“二位妹妹，先冷静冷静。”
两人果然顿时住口。
“荣选侍虽有些不光彩的过去，可那毕竟也是以前的事情了，本宫相信她也是一时不智才会有今天的下场。如今她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选侍，自己错在哪里必然也清楚得很。而且大家来我毓秀宫作客，本就不是什么正式的宫筵集会，又没有人知会她来毓秀宫与众位一聚，她今天没到一点儿也不奇怪啊！”
丽美人立刻想反驳什么，但被玉禹卿挥手拦了，她接着道：“本宫知道丽涵妹妹你是在替本宫生气，其实妹妹勿须如此激愤，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本宫听说荣选侍这些日子安分守己，在织绣局兼工也做得很好，还帮着芝嫔给西罗国使节回礼所用的刺绣做了不少准备。织绣局上上下下，主事也好绣女也罢，对荣选侍可没有什么坏话。所以本宫相信，荣选侍早已改过自新，不会再惹是生非了。两位妹妹且放宽心，不要再对她有什么意见了。众位侍奉陛下，一定要齐心才可以。都是自家姐妹，大家相亲相敬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两位说是吗？”
“呃……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两人顿时气馁，笑得有些勉强。
又闲话了一番，众人便起身告辞了，丽美人二人轻叹一声，总有些悻悻。
玉禹卿也未挽留，本来道喜这种事，点到为止也就够了，但她却让淙儿和宝琴去截了燕婕妤二人。
两人走得不快，落在了众人后面，刚好还没出毓秀宫的大门。
“两位姐姐，”玉禹卿追了上来，“方才姜贵人她们献礼之时，我见姐姐们神色微异，所以赶过来跟二位姐姐说一声，姜贵人她们备礼是她们的事，姐姐勿须在意。”
燕婕妤二人不由很是惊诧，继而又有些赧然。
华婕妤叹了一声，终于说道：“娘娘可真是个有心人，在娘娘面前，我们也就有一说一了。其实我们既打算过来跟娘娘你贺喜，怎么会没有准备呢？只不过姜贵人她们出手实在太阔绰，我和燕姐姐自觉羞愧，真怕让她们和娘娘当场笑话了去，所以才没有拿出来，原想着要再找个时间换个由头送给娘娘的。”
玉禹卿闻得此话，急忙郑重解释道：“姐姐真是多想了。只要姐姐人来，本宫就已经十分高兴了。若还说献礼什么的，我本就不在意，更不会计较。本宫深知两位姐姐的为人，只是姐姐不了解我罢了。”
“这……”燕婕妤一愣，看了看华婕妤，又看向玉禹卿，终于笑叹道：“唉，有娘娘这话，我还多想什么？”
她转身唤了巧樱和煦芳上来，两人分别捧了一个不太起眼的木盒，乍看上去当然没有姜贵人的那么耀眼。
燕婕妤打开盒子说道：“我和颂梅想来想去，还是各送娘娘你一件衣裳好了。”
“衣裳？”玉禹卿重复道：看上去那么小，会是什么衣裳？
巧樱和煦芳分别拿了，在玉禹卿面前一展，她顿时怔了一怔：“这是……”
华婕妤拿了煦芳手上的那件笑道：“娘娘，这衣裳可不是给你穿，是留给以后娘娘儿女的。”
“孩子？”玉禹卿这才看清楚了，原来二人手上均是一件孩童的衣裳。
“是啊，”燕婕妤也笑了，“难道娘娘不想么？”
“呃……想，自然想。”虽然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含笑承认了。
“那就成了。”华婕妤道，“这衣裳是二公主和三公主刚出生时穿的，本来孩子还小，所以这衣裳也不用分什么男女，娘娘将来无论生了殿下还是公主都可以用到。”
玉禹卿早就听过孩子要穿百家衣的说法，此时见两人竟有如此长远的心思，不由深深展颜道：“多谢两位姐姐美意，我却之不恭了。姐姐们的这份礼物，可比今天我收到的任何礼物要珍贵百倍千倍。”
燕婕妤让巧樱和煦芳将衣裳收好，又微笑道：“本来还怕娘娘不喜欢呢，现在这颗心才放下来。”
玉禹卿笑得格外甜美，嘱咐小夜和鸣柳认真收好两件衣裳，硬要亲自送两人回宫才罢休。
能有如此好的寓意，是不是也预示着一个更好的将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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