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回 苦口婆心

“姐姐知道你在宫里头最在意的人就是淑妃。”沁修仪语重心长,终于点到了主题上,“她以前最得陛下的宠爱,难免你也最忌讳她。可你来了以后风头那么足,她不也时常受了你不少的气吗?她私底下怕是要比你现在憋屈好多不是?”

玉禹卿不能否认:“姐姐得没错。其实这一点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我心眼,非要容不下她。后宫那么多姐妹,我又怎么可能计较那么多?她得到的我可能得不到,但我得到的她也或许得不到。我倒是时常这么想。”

沁修仪不觉感到欣慰,伸手放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妹妹,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这两淑妃的事情传得满飞,你眼下又是帝前最得宠的人,别人难免要把你们俩拿来作比较,流言自然不会少。我就担心你一向敏感,多多少少会对这些事情上心,若不及时开解,恐怕会成心病啊!”

玉禹卿听了她的一番话,不由深深笑道:“多谢姐姐体恤。”

“自家姐妹还谢什么?”沁修仪淡淡道,“可听你刚才那么,既然你能把这点想通,那你还闷闷不乐的干什么?”

玉禹卿兀自一笑:“虽然我努力这么想,可有时候也没那么管用。你看我多矛盾?”

沁修仪的阅历比玉禹卿丰富得多,她的心思沁修仪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刚才玉禹卿的那番解释,她当然听得出她的强撑之意。

“然后呢?”

“然后,”玉禹卿微笑道,果然多少带着几分苦涩,“我本来在极力服自己,不应该生淑妃的气。可是陛下因为她的求情,居然能收回成命,还特意嘱咐当地官府隐瞒真相,甚至不让她知道孟惜竹已死的消息,务必奉养好钟氏,让她平安度过余生。这样的恩典,我朝有过几次?淑妃三言两语就能让陛下改变心意,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已经牢不可破了。现在虽然多了一个我,可陛下和淑妃毕竟已经相处了那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断断不会那么浅。”

“你是在担心,陛下在你和淑妃二人之间,总有厚薄之分,而你会是薄的那一方对吗?”沁修仪一针见血。

玉禹卿不由自主收缩瞳孔,青春的脸庞竟然泛起几许悲怆:“姐姐的见识比我多得多,字字句句都到我心坎里头去了,我还能反驳什么?”

沁修仪重重叹息道:“禹卿啊,既然当初你入了宫,我就不信你没想过这些。呐,你也会不是心眼了?那该忍的时候就得忍,你可不要告诉我不知道怎么忍吧?”

玉禹卿挪了挪僵直的身子,声音有点无奈的压抑:“我怎么会没想过这些?只要能跟陛下在一起,别他后宫有大大几十位妃嫔,就算有几百个几千个又怎样?其实他对其他人好我都能忍得下来,惟有对淑妃,我现在还没办法完全忍下来。”

沁修仪苦笑一下,倒了杯水给玉禹卿:“你呀,到底年轻,这才进宫多久啊?要想在宫里活得长久自在,就慢慢学着来吧!”歇了歇,她又继续开解道,“你知不知道陛下和皇后最忌讳后宫失和?上次皇后带人找你麻烦,大闹乾阳宫一事,陛下是怎么重处的荣宛瑜和易芜春,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那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忘呢?”玉禹卿自然记得,想当初荣宛瑜还是被她施计捉现行的。

“幸好你忘不了,否则我这话也是白了。”沁修仪知道玉禹卿如此聪明,对淑妃求情一事耿耿于怀也只是因为对皇帝用情太深,才会一时过于嫉妒不忿,只要稍加开导,今后必定会以大局为重,不会重蹈荣宛瑜之流的覆辙。

“姐姐用心良苦,我岂能不知?”玉禹卿甜甜一笑。

“你是当局者迷,”沁修仪继续开解道,“姐姐一个旁观者跟你这些,才能得透。谁都看得出,陛下现在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呢,自然一心欢喜,难免气盛了些。就拿前些日子来,你先整倒了孟惜竹,又把玉舜凝弄得个半死不活的,何选侍还被你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就连皇后都要给你撑腰。现在后宫人人都怕你,看到你连头也不敢抬,你这是好事么?我看不见得。俗话得好:物极必反。姐姐担心你历练太少,一旦将来跟陛下之间出现什么嫌隙,稍不注意就会被有心人绊倒,摔得有多痛想必不你也明白。姐姐句话你可别反驳,你对淑妃的心境如此,对其他人其实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今淑妃求个情你气陛下对她与众不同,明欣美人生了皇子公主,你又气陛下把注意力都放那边去了。你这样气,过不了两就成怨妇了。你想想看,陛下要是看你变成了这副模样,还能高忻起来吗?你越是这个样子陛下就越厌恶你,到时候你堂堂一个宠妃就会沦为一个怨妃。妹妹,听姐姐一句劝,若你真的对陛下好,就该学着皇后的样子,顺昭仪的样子,甚至淑妃的样子,起码面子上别让其他人背后闲话,你才可以过得安稳长久。明不明白?”

“沁姐姐……”玉禹卿不禁动容,喉咙骤然一堵,眼睛乍然酸涩起来,不由紧紧握住了沁修仪的手。

“好了好了,”沁修仪知道她定然听进去了,心头大石顿时落霖,不由温和笑道,“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犯错而不帮你呢?行了,看来这莲子不用生吃,我还是让秋雨她们拿去熬汤吧!”

沁修仪还是不改风趣,逗得玉禹卿笑得轻松不已。

正此时,忽听门外有人通报,是夏翩翩求见来了。

“翩翩,你怎么上这儿来了?”玉禹卿微觉诧异。

但见夏翩翩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从门外边大步走过来,边走边笑道:“我刚去毓秀宫找姐姐你,可鸣柳娘娘又找你去延禧宫了,所以我干脆就过来了,也好探望探望娘娘嘛!”

“敢情我是沾了禹卿的光啊?要不然你哪有这个闲工夫上我这儿来?”沁修仪打趣道,招招手让夏翩翩过去同坐。

“娘娘什么呢?”夏翩翩嘟嘟嘴辩驳道,“娘娘是玉姐姐的姐姐,那就是我的姐姐啦!看,我给两位姐姐带什么来了?”

着便把老大一个食盒放在地上打开来,抓了一大把摊开,兴致勃勃地介绍:“这是我家乡的特产红枣,可好吃了,我们朝其他地方的枣子可都没有我们家乡的好吃呢!”

“哦?你让你娘家给你捎的?”玉禹卿拈了几颗端详,的确色泽红亮,长得也饱满。

“拿过来的我都洗干净了,先尝尝看?”夏翩翩指了指食盒,自己也往嘴里放了一个咀嚼,话就含含糊糊起来了:“我爹知道我能留下来,高忻不得了,就等着枣子这个季节成熟了摘下来,然后让人赶紧送了过来给我,所以新鲜得很,我也趁着新鲜,就赶紧给玉姐姐和娘娘送过来了!”

“以后话,先把东西吞下去了再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嘴里塞石头了呢!”沁修仪故作严肃。

“哦,”夏翩翩十分听话,“咕噜”一声使劲把满口的枣子吞下肚去,然后咧嘴笑了笑,“这下可以话了吧?”

玉禹卿不由乐了:“都当了选侍的人了,怎么话做事还跟以前一样啊?你看看安贵人……”

夏翩翩有点不服气,不禁斜了斜眼打岔道:“安贵人现在总是一脸正经的样子,好没趣呀……”

一回头瞥见玉禹卿一脸的不悦,连忙又改了口:“哦,在宫里要有在宫里的样子,不能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对吧?行了玉姐姐,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玉禹卿不置可否,沁修仪却笑问:“翩翩,我看你不光是送枣子来这么简单吧?是不是找你玉姐姐还有什么事情?”

被沁修仪这么一,玉禹卿倒很奇怪,却见夏翩翩居然承认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你。”

“哦?”玉禹卿疑道。

“是淑妃的事儿吧?”沁修仪抢在夏翩翩前面了出来。

夏翩翩咋了咋舌:“娘娘这都能猜到?”

沁修仪却兀自一笑:“淑妃在宫里可是众矢之的,这两她求情的事情又闹得满城风雨,本来你也不喜欢她,你是不是怕禹卿心里不痛快,所以要来看看她啊?”

夏翩翩一瞪眼:“娘娘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呀?”

她当然不喜欢淑妃了,想当初长公主宴会的时候,淑妃当众跟她一较高下,令她尴尬当场,自然始终都看不惯她。

沁修仪笑出声来:“我又不是江湖术士,会什么读心术呀?你跟禹卿向来亲厚,你能猜到她的心思,我当然也能猜到你的,这还有什么困难的?”

夏翩翩笑道:“早知道玉姐姐要来娘娘这儿,我也就不用上毓秀宫去啦!其实我也会读心术,看玉姐姐高高兴心样子,就知道娘娘你一定跟她谈了好多,姐姐也一定都听进去了,嘿嘿,那我可就放心了。”

玉禹卿见夏翩翩担心自己因为淑妃的事情气郁烦闷,所以特意带上礼物来登门看望,不禁心生感动。

“玉姐姐,虽然我没有娘娘那么能会道,娘娘也肯定已经跟你了好多,但我还是要加一句,你别怕那个淑妃,也别生她的气,反正陛下最喜欢的人是你,失宠的是她,以后难过伤心的也应该是她才对!”

夏翩翩的开导稚气未脱,自然远不及沁修仪那般深刻精准,但毕竟也是她的一番心思,所以玉禹卿仍然按住夏翩翩的肩膀温和地笑道:“谢谢你啊翩翩,我没事了。”

夏翩翩一直担心玉禹卿对淑妃之事计较过深,如今看来,总算能放下一桩心事,不禁“咯咯咯”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嗯我再吃两个。”

话还没完就伸手又去抓了两个枣子吃起来,玉禹卿二人相视一笑,任由她去了。

“秋雨。”沁修仪抬头唤道。

三人坐的这间屋子外面是一处庭院,这会儿几个宫女内监围在一起,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这一上午,外面经过的延禧宫的宫人都时不时叽叽喳喳个没完,沁修仪早就想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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