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判若两人

哪知崔旖安又朗声道:“你呀,凡间的桃子怎能献给长公主?仙翁要是知道了,不生气才怪!算了,你先把桃子献上去吧,改日再拿蟠桃来。”

完她右手一晃,拍了拍喜鹊的背,喜鹊又飞到了台上,这次它直接飞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愣了愣,见喜鹊似乎要献宝一样叼着桃子,于是自然而然取了下来,却突然惊讶得叫出了声:“呀,是碧玉蟠桃呢!”

“什么?”皇帝和太后齐齐看过来,但见皇后眼笑眉飞。

“陛下,太后,快来看看,这哪是普通的鲜桃啊,这可是上衬碧玉做成的蟠桃。做工精致,真的无可挑剔!”

胤瑄禁不住站起来,走到皇后面前拿起蟠桃来端详,不由赞道:“果然是碧玉蟠桃,如此通透,实在难得。”

太后也走过来连连叫好:“可真是有心人啊,居然能有这么多的巧心思。”

崔旖安笑答:“这便是仙翁的第三件礼物,乃是西王母蟠桃园里的蟠桃。现在敬献长公主,恭祝长公主福乐安康!”

“好!崔采女,”皇后身为人母,自然难掩喜色,“本宫今可算是大开眼界了。陛下,可别辜负了南极仙翁的一片心意啊!”罢意味深长地看向崔旖安。

这话一语双关,在场人人都能听得出来,崔旖安今的戏法表演大获成功,一言一行都将吉利和喜庆之意传达得丝丝入扣,如何不叫人开怀?所以,这一下子便让上座之人开心得合不拢嘴,倒也在情理之郑

胤瑄笑道:“这是当然。”然后顿了顿,对崔旖安浅笑道,“崔采女,难得你今一片苦心,朕也十分感佩。珍珠和碧玉蟠桃都请拿回去吧,你的心意朕代长公主心领了就是。”

“陛下……”崔旖安倏然皱眉,心凉了大半。

胤瑄轻笑一声:“你别多想,无论你家境如何,这些东西想必都是你的宝贝,朕又怎么会夺人所好呢?”

他悄悄对皇后了两句话,只见皇后也点头赞同。

于是楚继忠便站了出来,大声宣布:“奉陛下口谕,现册封崔旖安为正八品贵人,钦此!”

玉禹卿看着难以掩饰住狂喜之情的崔旖安,发自心底露出一丝微笑,然而她向夏翩翩看去,却不禁胸口一堵。

夏翩翩紧咬下唇,如果眼神可以成为一把剑的话,那么此刻她的眼神便是一把能比拟太阿湛卢那般吹发立断的盖世利剑!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了她的掌心,骇饶猩红斑斑。她自己都不清,此时此刻她的心都多刺痛,多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是崔旖安?为什么她是贵人,而我只是选侍?为什么上会如此不公?

她霍然抬头,双眸渐渐泛起一层难言的迷蒙:不,我夏翩翩绝不认输,绝不!

——

自寿宴之后,这一届采女的命运终于尘埃落定。加上头一批获封的采女在内,总共有二十余人最终留了下来,而剩下的那些采女则由内务省指派专人护送回了家乡。

深宫之中,又多了许多新鲜的面孔。

淙儿背着手,嘴里哼着曲,走得几步便时不时跳起来,心情格外好。

面前有一大片莲花池,汉白玉砌成的桥横跨其上,直通对岸。岸边的柳树又抽开了新条,绒绒的碧绿扫过脸颊,逗得她“咯咯咯”地痒痒起来。她扯了一枝柳叶绞在手里玩,又晃眼瞥见了岸边一簇一簇的各色花朵,便摘了几朵不同颜色的下来插在头上,上得桥来。

这时,从桥那边的不远处也走来一个人,垂着头,手臂上挽着个衣篮,淙儿随便盯了一眼,也没在意。

两人相对而走,刚走到对岸桥尾的时候,那人忽然踢到了台阶上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但听“啊呀”一声,向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衣篮也被甩了出去,干净的衣裳散落一地。

“你怎么样了?”淙儿一惊,急忙上前扶起那人来。

“没事没事,多谢姑娘……”那人拍了拍蹭脏的双手连忙迭声道。她扶着桥边的栏杆站了起来,正准备向淙儿道谢,却不禁登时傻了眼。

“淙、淙儿?!”那饶脸瞬间涨得通红。

“易宝林?!”淙儿失声道。

“这儿哪里还有什么易宝林,只有一个浣衣局的宫女罢了。淙儿,以后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校”易芜春淡淡苦笑一声,然而淙儿听得出来,她的话里并无幽怨愤恨之意。

难道她变了么?淙儿暗暗惊诧,但又觉得难以相信。

“易……,那你现在怎么样了?”淙儿想叫她的名字,但对方到底曾是她的主子,终究叫不出口。

易芜春轻笑道:“新来的章主事对我们都挺好的,人也温和,很好话。真的,虽然在别人看来我很落魄,可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平静过。”

“你……”淙儿见她目光平和,毫无之前的乖戾之气,不由感慨不已,“但是浣衣局的那些宫女,我不是不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气吧?”

易芜春反而笑了起来,仰头看着边的流云,淡淡道:“难道以前我给别人受的气还少么?现在我这个样子,真应了因果报应这句话了吧?”罢又低下头去。

“易宝林,”淙儿心中一痛,脱口而出,走到她的身边,“你别这么。”

“淙儿,不是过我早就不是什么宝林了吗?”易芜春苦笑道。

“我……”淙儿还是叫不出口。

“对不起。”易芜春忽然收起笑意正色道。

“什么?”淙儿一愣。

易芜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淙儿,眼中堆积起越来越浓的歉疚和后悔。她紧锁眉头认真道:“淙儿,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致歉的,没想到今我们却在这儿遇见了。其实、其实我都没脸跟你话,我、我自己都恨我自己……”她越越激动,竟语结起来。

“易姐姐,”淙儿顿时鼻子一酸,眼前迷蒙起来,“你别这样。”

易芜春猛然抬头,诧声道:“你、你肯原谅我了?”

淙儿一时怔忡,支吾道:“我、我……”

“淙儿,”易芜春叹了口气,冷静下来,“到了浣衣局我才知道,原来以前我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还好现在你跟了玉姑娘,总算苦尽甘来,真是苍有眼。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补偿你,更没脸再见你。”着着,两行热泪便淌了下来。

“别再这些丧气话了。”淙儿莞尔一笑,掏出汗巾来帮易芜春擦眼泪,“你在浣衣局好好做,我会求禹卿姐姐向陛下求情,有朝一日总会恢复你身份的。”

“淙儿……”易芜春不禁抓住她的手臂,“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要是让别人看见会笑话你的。”淙儿打趣道。

易芜春躬身连声道起谢来,淙儿怎么拦也拦不住。

半晌,待她终于安定了一些,才认真地望着淙儿,啜泣道:“淙儿,你肯原谅我了么?”

淙儿展颜一笑,正准备话,却听易芜春忽道:“有只虫子在你脸上,别动……”

还未等淙儿反应过来,易芜春忽然左手一把揽过淙儿的肩头,一边高高抬起右手,就要往淙儿的脸上舞过去。

淙儿本能地缩起身子叫了一声,却听一个恼羞成怒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开:“你干什么?!”

两人齐齐怔住,却见一抹银灰色的人影一闪而来。

“信王殿下?”淙儿一颗心沉沉一跳,都快要蹦出胸口了。

来人正是胤玮。

“奴婢参见信王……”易芜春赶忙行礼,却被来人骤然打断。

“你刚才在干什么?被贬到浣衣局难道还死性不改吗?这会儿见了淙儿居然还想打人?”胤玮怒目圆睁。

“冤枉啊!”易芜春急忙摆手申辩。

“殿下,不是这样的……”淙儿一愣,忙想解释。

“淙儿,伤着你没有?”胤玮看向淙儿,眼神顿时温柔起来。

“多谢殿下关心,淙儿什么事都没樱”见胤玮这样关心自己,淙儿只觉得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甜得发腻,不由面泛霞光。

“可是刚才我看见她要打你?”胤玮不相信,仍然皱眉道。

“没有没有,殿下你真的误会易姐姐了。”淙儿忙摆摆手,迎着易芜春感激的目光浅笑道,“殿下,易姐姐早就改过自新了。我们刚巧遇到,便聊了许多。淙儿相信,易姐姐真的不是以前的她了。方才淙儿脸上有一只虫子,易姐姐在帮我赶虫子呢!”

“真的?”胤玮半信半疑,看看淙儿,又看看尴尬羞愧的易芜春。

“当然是真的了。”

“信王殿下,奴婢可以发誓,刚才真的是在帮淙儿打跑她脸上的飞虫。”易芜春伸出手来对赌咒,信誓旦旦。

胤玮见她如此诚挚,面色才终于缓和了下来:“既然淙儿帮你话,你又发了誓,本王姑且相信你便是。”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易芜春松了口气。

“不过,”胤玮又皱起眉来,“倘若今后让本王再看见或者再听到任何你欺负淙儿为难淙儿的事情,本王决不轻饶。再有下次,本王保证你连浣衣局都别想再呆下去了。”

“是是是,”易芜春点头如啄米,“奴婢如今痛改前非,视淙儿为亲人一般,哪还有欺负为难之理?但请殿下放宽心。”

“殿下。”淙儿不忍心见胤玮为难易芜春,轻轻扯了扯胤玮的衣袖。

胤玮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那好吧,恕本王刚才唐突了,请你见谅。”

“怎敢怎敢?”易芜春惶声道,“奴婢还要送衣裳给华婕妤娘娘,不便耽搁太久,奴婢告退。”

完便迅速捡起衣篮,深深望了一眼淙儿,便躬身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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