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天赐良机
那人冷笑出声：“想不到这浣衣局里竟然还有这般地，你可是让咋家大开眼界了呀！”
“公公、公公笑了。”秦主事挤出一丝赔笑：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能够宣旨的内监，身份一定不低。
“玉姑娘，接旨吧！”那人不再理会秦主事，转身走向玉禹卿。
“奴婢领旨。”夜淙儿这会儿暂时好了一些，见圣旨居然来到，心知事关重大，便扶了她慢慢跪下。
“还杵在哪儿干什么？见圣旨如见君！”那人见众人呆若木鸡，不耐烦地沉声喝斥。
众人和秦主事这才如梦方醒，赶快跪倒在地。
那人见情形对了，方才徐徐展开圣旨，朗声念道：“今有江南道扬州府松阳县县丞玉延庆次女，应届采女玉禹卿，姝秀敏辩，温良端方，着今日戌时三刻乾阳宫见驾陪侍，不得有误，钦此。”
一片沉寂。
每个人无不疑窦丛生，尤其是玉禹卿：见驾？为什么？姝秀敏辩温良端方？皇上从未见过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评价？又怎么会突然要我见驾陪侍？我不过是一个被贬的采女，皇上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为什么会如此急迫，要在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多的疑问，让她连身体的剧痛都暂且忘却了，她一时怔忡。
“还不领旨谢恩？”那人见玉禹卿没有反应，便追了一句。
“快谢恩呐！”夜推推玉禹卿。
“玉姑娘，你是不是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那人见玉禹卿满脸惊疑之色，以为她没懂。
夜淙儿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玉禹卿，这么明显的意思，傻子才会不明白。只是她们也困惑，为何皇帝忽然想起玉禹卿来了？
“玉姑娘。”那人犹豫片刻，还是对着玉禹卿轻声道，“陛下是让你今晚……”
“不！”却被她虚弱却又坚决的话音骤然打断，“奴婢不去！”
“你……”那人完全没想到玉禹卿竟然会当场拒绝，一时彻底愣住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那人缓缓道：“请这位公公回禀陛下，奴婢身份卑微，不配陪王伴驾，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疯了？”淙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玉禹卿。
“你不是想抗旨吧？”夜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们，”玉禹卿眼中浮起忧伤，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难道不知道我心中所想？”
二人微怔，随即淙儿摇摇头叹息道：“我们当然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你已经违抗过皇后的懿旨了，难道还想再违抗圣旨吗？”
“是啊，我们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这次，只有认命了吧！”夜轻轻握住玉禹卿的肩头，满目惋惜。
“还请公公回禀陛下，奴婢本就打算今日上奏玉选侍和皇后娘娘，允我回乡照顾双亲。自古忠孝两难全，奴婢实在是矛盾之至，此举实属无奈，恳请陛下圣裁！”她咬牙忍住身体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坚持把话完。她像是全然不顾夜淙儿的苦口婆心，坚定得出乎意料。
“玉姑娘，你这是何苦呢？”那人似乎从未遇见过像眼前这个女子一样的人，这番言辞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请公公据实回禀陛下。如今奴婢的亲姐姐玉选侍已经受封，然家乡双亲无伴，因此奴婢才会斗胆恳求陛下开恩允我尽孝。此事陛下如有任何责罚，奴婢都心甘情愿领受。”言毕，她朝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不愿意得蒙圣恩。唉，玉姑娘，你可真是一个异数啊！”那人沉默半晌缓缓道。
夜淙儿见玉禹卿心意坚定，只好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还请公公明鉴。”
“既如此，咋家也只有先回禀陛下了，一切就交给陛下圣裁吧！”那人一甩拂尘，顿了顿，忽然大声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咋家也会据实以报的。”着便在身后那群宫女内监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走出了大门。
“公公，公公！”秦主事听了这话，顿时脚下一软冷汗直冒，忙追跑着想叫住来人，可那宣旨的人根本就不理睬她。秦主事一想到可能会到来的疾风骤雨，一下子慌得魂魄散了大半。
“禹卿啊，你这是在干什么？”淙儿此刻见来人走了，才一下子坐在地上，又急又忧。
“倘若我今日领了旨，或许我可以有荣华富贵，然而我这辈子，却注定不会快乐。”玉禹卿缓缓斜倚着夜的肩膀轻轻道。
“唉，你对莫公子就那么死心塌地吗？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现在也喜欢你，可是他非富则贵，一定妻妾成群，他能喜欢你多久？要是哪一他不喜欢你了，你不会难过不会后悔吗？”夜想了想终于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管以后，只要这辈子能够陪伴他左右就足够了。其他的，我不想去想。”
两人互视一下，知道她此刻心如磐石，心底长叹一声，叫了几个宫女一起，把她抬进了屋。
——
就在玉禹卿等人愁云密布之时，身在西苑的夏翩翩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自从上次求助纪明珍无果之后，她就一直在冥思苦想，到底让明珍帮自己，她会有什么好处？看来对方似乎对能够帮她这一点并不十分感兴趣。
其实在深宫之中，一切皆以获利为首，明珍这么问，当然无可厚非。否则，她为什么要让我上位，多一个人跟她竞争？
夏翩翩心道，慢慢踱着步子，随手扯了一朵野花，瞧见气甚好，这处花圃周围也没什么人，便找了假山后面的一块石头坐下歇息。
“明珍啊明珍，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夏翩翩自言自语，闲看流云。
不远处走来一个宫女，行色匆匆，另一端，也有一个宫女走来，两人刚好在假山前面会合了。
“馨萝姐姐？”一人开口了，听上去有点兴奋。
“娥？”另一人似乎有些惊诧。
“哎呀馨萝姐姐，好久都没见着你了！”
“还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嘛！”
“我呀，一到晚瞎忙，哪比得了姐姐你，在长宁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嗨，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有那么夸张？”
“你还跟我谦虚什么呀？谁不知道你是顺昭仪娘娘身边的大红人？平日里娘娘给的赏赐一定很多了。更何况你是宫女总管，俸禄也高，过两年出宫回乡，可足够找一个好男人嫁出去的了。”娥明显十分羡慕。
“唉，这些都是后话，我现在烦着呢！”馨萝叹了口气道。
“什么意思？”娥很诧异。
“你应该知道娘娘一直都有头疾的毛病吧？”
“倒是听过。”
“这种头疾娘娘自就有，不时隐隐作痛。虽不严重，但也让人心烦意乱，太医是气血不畅所致。但是吃了那么多行气活血的药，娘娘的头疾虽然大体好了，可是现在一遇到不高心时候又会发作。太医这种情况药石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让娘娘自己调理心绪，不要随便动气。可是，这高不高兴有时候也由不得自己啊，刚才娘娘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不舒坦了，正嚷着头疼呢！”
“唉，你这么一，我也觉得头疼了。大家都知道，顺昭仪娘娘平时不管什么事儿都端着一个样，真要有什么不高心不舒服的也都搁在心里。在长宁宫，我看你多半也受了娘娘不少气吧？”
“这也不上什么受气不受气的，就像你的，娘娘她什么事儿都搁在心里，从来不。就算她不高兴了，也不会冲我们发脾气，最多就是脸色不太好看罢了。”
“那倒好，要是你换到淑妃的栖霞宫当差那可就完了，淑妃可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娥连连摇头。
“嘘，你声点儿，要是被别人听见告诉淑妃，你我可就真的完了。”馨萝连忙捂着娥的嘴。
“怕什么，这里就我们俩嘛！”
“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跟我话也就算了，跟别人话你可千万要心，否则你这命随时难保，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除了你，我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过话的呀？”
“得了。”
“诶，正经的，昭仪娘娘一定很苦恼这个病吧？”
“那肯定的呀，不过我看她也没办法，有时候还跟我诉苦来着，其实我很想帮她的，可是真的无能为力。”
“昭仪娘娘算是一个好主子，你帮不上忙当然烦了。”
两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起来，夏翩翩在假山后面听得入神，忽然眼前一亮，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来。
——
长宁宫。
馨萝从太医署回来，拿了药给绣塌上的顺昭仪服下。
“馨萝，你先下去吧，我躺一下就好了。”
“是，奴婢告退。”馨萝替顺昭仪掖了一下锦被，蹲了蹲身，暗自感叹了一下便准备离开。
“启禀娘娘，门外有人想求见娘娘。”正此时，一个宫女前来禀报。
“是谁呀？”馨萝问道。
“是本届的采女，河北府云州人氏夏翩翩夏采女。”
“夏翩翩？”顺昭仪微微转了一下身子。
“她来做什么？”馨萝奇道。
“她一定要见到娘娘才会。”
“哦？这么神秘？”馨萝越听越觉得有趣。
“馨萝，就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一个的采女究竟有何事非要见本宫不可。”顺昭仪也有了兴致。
“是，娘娘。”馨萝领了命，便让宫女去通传。本来她想回避，然而顺昭仪却让她留在了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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