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葫芦口内

葫芦口过去不叫葫芦口，他是改革开放初期在这里围建的一片大厂房，厂子没建成就破败荒凉了，在我们三十户的对面墙壁上，不知谁凿开了一个口，那个口正巧呈一个葫芦的形状，然后葫芦口葫芦口的大人孩都以此叫开了。后来家家户户有了垃圾，都让孩拎了垃圾扔到葫芦口里，所以进了葫芦口，要先翻过垃圾山。

我们四个浩浩荡荡一行人熟练的冲进葫芦口，轻松的翻过垃圾山，到了落脚崖。落脚崖其实就是一块大石头紧挨着垃圾山，这名字还是魏楠起的。

“空军一号到达落脚崖请司令指示”

“空军二号到达落脚崖请司令指示”

我和胖立正敬礼向魏楠请示。

他得意的捡起一个树枝喊到“向着荷兰猪进军！！！罗参谋，猪在哪个位置？？罗参谋？？”

这时我们三个才发现少了一个人，萝卜头罗世伟呢？？

“坏了，那子跑了”胖骂道。

我说“他是不是丢了”

魏楠骂道“丢个屁，屁大的地儿也会丢”

他一个健步冲上垃圾山，我和胖只见他从垃圾堆里将萝卜头罗世伟一把提了出来，虽然他比我们只一岁，但是实在是发育不良，魏楠提在手里就像提鸡娃一样。

只听魏楠骂道“萝卜头！！你上辈子捡破烂的么？看见垃圾就走不动道”

胖和我互看一眼一摊手说道“怎么把萝卜头捡垃圾的爱好给忘了”

魏楠从垃圾堆里找了个绳子把萝卜头的双手绑在身后，接着嘴里噙了一根狗尾巴草，拿着他手里的那个树枝像抢一样的顶着萝卜头的屁股说道“鬼子，快带路找猪，不然八路爷爷毙了你”

罗世伟虽然年龄个子却是脸皮极厚，他双手背绑，捡垃圾被发现都不以为意，哼哧一声吸了个鼻涕，舔舔嘴巴，然后扭着腰提了提裤子说“楠哥，楠哥，别杀我，我带路，猪就在里面呢，猪等着我们吃呢”

魏楠用树枝用力的捣了捣萝卜头的屁股说“吃你个大头鬼，不许说话，快带路。”

我对魏楠说“你轻点啊，别给人家捣趴下了。”

胖笑嘻嘻过去给了罗世伟一脚骂道“萝卜头，快点走”

我摇了摇头，跟着他们从落脚崖往西走了进去。

从落脚崖往北是长满了树的一座山，过了山是一片破旧废弃的厂房，往西则是一条阴凉的幽静路，我们就进了这个路里面，只见路旁野树环绕，路旁树干树枝都都爬满了茂密的野蔓藤，缠着粗壮树枝的野蔓藤将炎热的阳光都遮了起来，使得这个路就像一个幽暗的蔓藤隧道，里面潮湿阴凉，花大姐，西瓜虫，蜘蛛，蚯蚓随处可见。

我们顺着这条潮湿阴凉不见阳光的的道越走越深，慢慢的路里亮光变得越来越暗

魏楠骂道“这儿的树什么时候长这么大这么多了？我们才几月没来”

胖嗷的一声痛叫也是骂道“这野蔓藤的叶子扎死我了，我真该跟你们一样穿裤子。”

我只觉眼前就像一条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我回身向路口望去，只觉路口亮光像碗口一样大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回头的路就是通向人间的大门，关上亮光了就再也打不开了。

“安，看什么呢？走啊”

越往里走，越是阴凉潮湿，湿漉漉的露珠竟然从头上滴了下来，我有点害怕了，我对魏楠说“魏楠，咱走吧”

他和胖怒道“你又来啊？？！”

魏楠掏出刚绑萝卜头剩下的绳子交给胖说“去，胖，把安也绑了，让他当逃兵，每次都掉链子”

胖笑嘻嘻拿了绳子就要来绑我。

我连忙摇头说“别绑别绑，我来了”

我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亮光，跟着他们越走越深。

越往里走，就越是潮湿，我们脚下突然凉飕飕的，我低头看去，水已经沫过脚踝了。

魏楠骂道“萝卜头，荷兰猪在哪呢？你带的什么狗屁路啊，我们以前怎么不知道葫芦口里还有这么个路，妈的，早知道我也穿凉鞋了，我妈刚给我买的双星球鞋，回家老子死定了，河东狮要我命”

胖却是得意的说道“哈哈，看我好聪明，穿了裤衩和凉鞋。”说完不忘炫耀的伸脚给我们瞧。

我只觉脖子和脚下都被浸湿了，说不出的难受，我说道“魏楠，我们回去吧。”

魏楠给了萝卜头一脚问道“问你话呢，荷兰猪呢”

萝卜头被他踹了个踉跄，却没哭闹，他瘦的背影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好像古怪的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就到了，就到了。”

说完突然急速的往里面冲去，没想到萝卜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以拽着魏楠往里冲，魏楠破口大骂“你妈的萝卜头你跑个毛！”

胖和我急忙跟上，突然魏楠脚下一滑，摔了一脚，手中一松，萝卜头已是跑的没影了。

魏楠满脸泥的坐在地上骂道“他奶奶的萝卜头，下次爷废了你”

我和胖连忙把魏楠扶了起来，我问他“魏楠，你没事吧”

他气极了，用力撑开我和胖骂道“气死我了。”

胖问他“楠哥，萝卜头疯了吗，追吗？我们还抓猪吗？”

我见蔓藤道里越来越黑，我说“咱走吧，别抓了”

魏楠听了更生气了“怎么走？萝卜头那子是我从他家叫出来的，他丢了，他妈不杀了我们。”

我这才想起来萝卜头无缘无故冲进去了，我也担心了：“他干嘛突然冲进去啊，他没事吧”

魏楠气道“我他妈怎么知道，邪了门了”

胖问魏楠“楠哥，那还追萝卜头那子么吗？”

魏楠看了看深邃潮湿的蔓藤道又回身看了看已经像乒乓球一样大的出口，扔掉嘴中的狗尾巴草跺脚骂道“他姥姥的，追，到时人猪并拿，家法伺候萝卜头那子”

我说“魏楠，可是里面那么黑什么都看不见啊，咱走吧！”

只见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粉红的手电筒得意道“我拿了我姐的手电。”说着拽着我和胖往里跑去。

我看见那粉红色的手电筒心中霎时好像被雷击中一样，浑身打了个冷颤，突然怕极了，我仔细的盯着魏楠，只觉眼前的魏楠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好像非常的陌生，非常的遥远，我又想起来那个晚上，魏楠在那绿毛怪物的手下满脸的血，痛苦的喊着让我快跑，我甚至觉得魏楠拽着我的手也变得冰凉起来。

魏楠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身看着我怒骂道“安你子再敢掉链子，我现在就揍你，我跟你讲，萝卜头丢了咱三个一个都跑不了”

胖鄙夷的看着我说“你想害我”

我连忙说“没，没”我重重的摇了摇头，让这些害怕的念头从我脑中甩开。

我们往里又跑了一会，狭窄的蔓藤道竟然变宽了，然后分了四个路口，每个路口仅够过一人，里面漆黑一片，我们三个站住了，胖说“萝卜头跑哪个口了？”

魏楠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魏楠，这怎么追啊。”

魏楠不耐烦说“我怎么知道”他走进了最左边的路口往里探了探头说“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胖也找了个路口说“大白天怎么这么黑”

我不敢看，我只觉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有些诡异，魏楠不正常，萝卜头也不正常，这葫芦口也不正常，就胖正常，可是我不喜欢胖啊。

我还是往魏楠那靠了靠，我说“魏楠，萝卜头往哪跑了？”

他又挨着挑了个路口，探身望去，然后不耐烦说道“我说了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见他进那个路口了”

胖突然一喜说道“楠哥，咱挨着路口喊不就行了？”

魏楠说“对啊，来，一人挑一个路口对里面喊。”

接着他俩分别挑了第一个和第二个路口，对着里面大喊道“萝卜头~~萝卜头~~你妈叫你~~回家~~~”

没有人应，鸦雀无声。

他俩又对里面喊道“萝卜头~~萝卜头~~萝卜头~~叫你三声不答应，回家变成死苍蝇，叫你飞，你不飞，看你是不是死苍蝇~”

鸦雀无声，还是没人应。

他俩又变着法叫骂了一会，想是累了，胖看着我不满道“安，你子怎么不喊，可累死我了”

魏楠指着我说道“是啊，你怎么不喊。”

我说“我害怕啊”

胖鄙视我说“怕怕怕，你哪天不怕”

我被他说的生气了，胖过去老是欺负我，我本来就不喜欢他，我向着魏楠那边靠了靠，说“魏楠，我知道萝卜头进那个口了。”

胖见奚落我不成我竟然还吹牛，大笑道“说大话不打草稿，不知羞啊，安”

魏楠对我说“好了好了魏安，知道你害怕，你站一边，我俩喊。”

然后他俩又对着另外两个路口喊。

胖喊的最是大声，“萝卜头~~萝卜头~~~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再不回家打你屁股咯~~打你屁股~~~”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胖喊的那个路口传来。

胖侧耳一边听一边得意说道“嘘，都被说话，萝卜头那子被我叫出来了！”

魏楠和我也是大喜“真的？”

胖不待我俩说完，已经是钻进了那个路口，只听他骂骂咧咧说：“奶奶的萝卜头你子让胖哥我好一顿追，累死我了，你今天不请我三包辣条一包冰水，胖哥揍的你满地找呀”

我和魏楠刚想跟着胖进去，只听胖一声惨叫已经是慌不着路落的跑了出来大喊道“妈呀！！！妈呀！！快跑呀！Ｃ多红眼鬼呀！！！”他大喊大叫脚下一滑，被藤枝绊倒，一边伸手一边哭喊“楠哥，救我。”

我听他说好多红眼的鬼，吓得我快哭了，转身就想跑，忽然右手一热，魏楠一把抓住了我然后对那洞口骂道“萝卜头，别他妈装神弄鬼，快出来楠爷揍死你。”

胖连滚带爬的抱着魏楠的腿哭道“真的楠哥，不是萝卜头，好多红眼鬼啊，妈呀！！”

魏楠一手死死的拽着我，一手打开手电，然后对着路口照去，只见从路口中飞出无数猩红巨口的蝙蝠，魏楠见状急忙扔掉手电大骂一声“哎呀我草！！！！跑他娘啊！！”

他刚想转身跑，可右腿还被胖抱着，一个踉跄，他向前倒去，苦了我右手也正被魏楠死死拽着，我只觉身子突然失去平衡，和魏楠一起摔了下去，然后和胖我们三人滚在了一起。

魏楠破口大骂“吗的胖，你他妈抱着我腿干什么，你害死老子了。”

胖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股脑全蹭魏楠腿上了，就是不撒手哭道“不撒，不撒，我就是不撒手。”

三人组胆子最大的魏楠和第二大的胖都已经吓的魂不附体，胆子最的我更别提了，我直接吓傻了，摔在地上被他俩压着一动不动，哆哆嗦嗦我已经开始等死了。

那些长着血盆大嘴的恐怖蝙蝠哗哗的不知飞出来了多少，在我们头顶哗哗地乱叫。我们有次晚上听鬼故事，其中听鹏飞说吸血蝙蝠要把人吸成肉干才会罢休的，我们都怕极了，胖哭道：“我不要做肉干啊，我的血又臭又难闻，别吸我的，吸他俩的”

魏楠骂道“好你个时大胖，原来你才是最大的叛徒，吸他，吸死这胖子，他血又香又多。”

他俩扭打在一起骂着。

我闭着眼睛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上帝保佑阿门，上帝保佑阿门……大苦大难的观音菩萨……”我把我知道的能请的神都请了。

过了好大一会，头顶蝙蝠哗哗的声音仍然不断，可我们三个竟然没有被吸干，魏楠与胖骂的累了，睁眼向上看去，奇怪道“这些吸血鬼怎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听他这样说，也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那些红眼蝙蝠在我们头顶来回盘旋，就是不咬我们，有的几只甚至疯了一样撞在蔓藤上死了。

胖指着地上说道“是手电筒，是光，红眼鬼怕光！”

原来是魏楠刚才摔倒时手电筒滚落在了一旁，此时恰巧照着我们三个人的头顶，那竖光正巧呈75度从我们头上斜过，把那些红眼蝙蝠堵在了上空。

这些红眼蝙蝠久不见光，此时被手电筒强光照射下像无头苍蝇一样打着圈乱撞乱飞，没有一只能通过那竖光飞出去，或者下来咬我们。

魏楠喜道说“这些畜生怕光！胖，放开我，拿了手电筒对付他们啊”

胖一把丢了魏楠的大腿，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对着那些红眼蝙蝠照去。

这下可苦了我和魏楠，胖只顾用手电筒照着蝙蝠，却忘了我和魏楠，我俩瞬间暴露在强光之外。

那些蝙蝠被胖手中的强光照的来回乱窜，突然见我和魏楠落在黑影之中，瞬时张开血盆大口对我和魏楠咬去。

魏楠大骂“吗的胖，你害死我们了”接着一把拽着我往胖背后跑去。

身后无数蝙蝠一头跟了过来，向我们疯狂咬去，魏楠骂道“猪啊胖，你妈的，给老子照蝙蝠啊！！”

胖连忙用手电筒照向我们屁股后面冲来的蝙蝠，那些蝙蝠霎时“吱吱”乱叫，十分痛苦的往光外飞去，许多蝙蝠竟然一头重重的撞向粗壮的蔓藤，死了，剩下的蝙蝠“吱吱”的叫着，然后收起翅膀密密麻麻的落满了来时的路口。

此时我们竟然和蝙蝠对掉了位置，那些蝙蝠落在了我们来时的路口，我们却呆在了蝙蝠出来的路口里。

我说“完了，我们回不去了”

魏楠骂道“胖，你他妈照这些畜生啊，墨迹什么呢。”

胖方才拿着手电动这些蝙蝠一通乱照，只觉好不威风，此时兴致来了，哈哈大笑，也不怕了，拿着手电筒对着这些红眼的蝙蝠骂道“蝙蝠们，让你尝尝胖哥的厉害”

那群红眼蝙蝠被他强光刺激下四处乱叽乱窜，本来大团的红眼蝙蝠竟然被分割成了好几波，可是手电筒只有一束光，照了这波，照不住那波。

我们只觉四面八方都有红眼蝙蝠张着血盆大口向我们飞来。

胖竟然还未发觉，一个劲的大喊大叫“尝尝胖哥的厉害~~蝙蝠”

魏楠骂道“尝你个头啊！！快扯呼啦！！”

一把拽着我和胖冲进了身后红眼蝙蝠出来的路口。

刚进路口没多远，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我脚下一空，拖着魏楠向下滑去，这竟然是个75度的滑坡，魏楠一边拽着我，一边回身拉着胖的领口骂道“快他妈堵住那些蝙蝠，别让他们进来啊”

我们滑下来的这个路口很窄，宽度只够一个人，大堆的蝙蝠在路口拥挤之下只进来了一波，但是源源不断，胖后背被魏楠拉着，坐在地上滑了下来，他打开手电对着那些蝙蝠骂道“射死你们这帮畜生，让你们吓我胖哥”

那些蝙蝠在狭窄的路口中无处躲藏，被强光一射，顿时“吱吱”乱叫，前面的疯了一样往回又冲又咬，外面的蝙蝠又一个劲的往里冲，自相残杀中不知死了多少。

我和魏楠还有胖在这滑坡中急速的向下滑去，我们三人都是“啊～”的大声惨叫，突然我想起来了，刚才路口，魏楠和胖对着路口喊萝卜头的时候，我站在一边害怕时观察了这个路口，我脑海中所学的奇门知识竟然无形的跳了出来，我想算一下萝卜头跑进了哪个路口，我抬手起掌，在掌中算了一宫，而我告诉魏楠的时候他没有理睬我，后来就发生了蝙蝠时间，我突然想到刚才的一卦：此时是乙未时，是阴遁八局，大将甲子戊落艮八宫，排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除去蔓藤里没有路的坎，离，巽，艮四个方位……我的天啊……我们掉进来的路口……是……死门啊！！！！！！

我口中喃喃道“我们……这下……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