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暗示
姗姗来迟的春姑娘终于向这座城市投来匆匆的一瞥,短暂而热烈。在这少有的几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祁顺东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体验到春天的生机和喜悦,他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街道上花花绿绿的行人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烦躁。
孙小雨从上海回来已经几天了,回来的那天她心不在焉地向他简单汇报了一下上海之行的一些琐事,没有一件事情是有价值的。
随后就递上假条称母亲病重要回北京探亲。照祁顺东的意思他是不会批准这张假条的,对一位警察来说,母亲的病固然重要,可是工作才是第一位的,正在紧要关头怎么能扔下工作不管呢。
无奈,张爱军局长和她父亲是老战友,他有一百个理由批准孙小雨的假条。再说,谁让自己是副局长呢。
虽然如此,祁顺东锐利的洞察力还是透过小雨闪烁其词的汇报,脸上不时浮起的红晕,以及东躲西藏的目光捕捉到了女孩极力掩盖的真相。
这个计划是彻底的失败了,尚平暂时取得了优势,顺便还享用了自己给送上门去的美味,甚至连句感谢的话都不用说。
祁顺东看着女孩走出门时的背影在心里诅咒着尚平。这个狗日的,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竟干成了这个样子。
怪不得跟踪他们到上海的民警回来说两个人整天都躲在宾馆里不出门。这狗日的真是掉到温柔乡里去了。干的也真够狠的。才几天功夫就把女孩干裂了盆,干走了型。瞧她这小屁股扭得都快赶上表子了。
目前唯一不清楚的是,到底是尚平先发现了孙小雨的假身份,还是孙小雨在床上主动向尚平交待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毕竟公安局不缺一个孙小雨,抛出的诱饵被猎物吃掉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其实,真正让祁顺东忧心的是昨天从监视尚平的一个小组传回来的一个消息,他们看见自己的女儿与尚平在一起。
祁顺东百思不得其解,联想到小雅最近一直在搞模特公司,听说规模还挺大。她哪来的资金,肯定是尚平在资助她,可尚平为什么要资助小雅,小雅怎么会和尚平搞到一起,这也太凑巧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尚平别有用心地在利用自己的女儿,其目的也很明显,无非是通过小雅给自己施加压力,同时也是在向自己公开宣战。
事实上在尚平明白孙小雨身份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脆弱而虚伪的朋友关系就烟消云散了,尚平肯定明白是自己派了小雨去摸他的老底,他岂有不恼羞成怒的道理?
如今他接近小雅只是他一个无声的反击或者是一次暗示性的警告。如果自己一如既往,那么他很可能拿小雅开刀,然后就会将火引到自己头上。
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来有必要和尚平正面接触一次,一方面摸他的底,另一方面不能将女儿扯进去,必须要给尚平发出警告,让他离小雅远一点,但是尚平是个按规矩进行游戏的人吗?
还有一件烦恼的事情就是郑刚到底在哪里,郑刚逃跑已经十几天过去了,全市的警力都被派到各个码头车站交通要道经行围堵,同时各分局对辖区内的城乡结合部也经行了地毯式的摸排,可郑刚却仍然了无踪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难道他已经和尚平联系上了?或者已经逃到了外地?祁顺东不相信尚平此时敢和郑刚联系,特别是他在识破小雨的身份以后更不会轻举妄动。
既然郑刚没有拿到尚平的钱,那么外逃的可能性就很小,一方面外逃需要钱,另一方面郑刚怎么能舍得扔下这么一大笔钱供尚平独自享受呢。他肯定还在本市,蛰伏在一个被民警忽略了的死角里等待着时机。
看来尚平还是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目前的重要任务不是寻找郑刚,而是要盯紧尚平。不然稍有疏忽被尚平钻了空子,或者郑刚被尚平杀人灭口的话,这个案子就成了死案了。
祁顺东结束了心里的逻辑推理,脱掉制服换上一身便装,他必须马上行动,他想在见尚平之前先找女儿谈谈,但愿这个叛逆的女儿能听自己一次。
上次尚平假出差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到林惠那里,以汇报工作为由将憋了一个月的火好好地发泄了一番。
可这次他虽然和两个美人也分别了一个星期,但并不像上次那样火急火燎地急着赶回家。甚至没有惊动两个女人就悄悄地和小雨回到了老屋。
这倒不是他不想念林惠和张妍,而是他需要将上海带回来的信息好好消化一下,另一方面,小雨也以过两天就要去北京为由缠着尚平多陪她一阵。
小雨初尝禁果,花心初开。在匆匆办妥了局里的交接手续后,一颗心就吊在了男人身上,本来说好在老屋住一天就放尚平回家,自己也动身去北京,可到了第二天又软缠硬磨地要再住一天。
尚平没办法只得答应,再说他也舍不得这个热情如潮的青春玉体。
此刻,尚平刚刚和小雨在老屋的床上几度销魂,正靠在床头惬意地抽着事后烟,一边吸着,一边犹意未尽地欣赏着女孩睡姿。
小雨就知道男人此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身子禁不住一阵微微的颤动,一下转过身来嗔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尚平一愣。“哪句话?”
“那几个女人不属于你吗?”小雨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生气。
尚平叹了口气说:“我的意思是她们都有过其他男人。”
小雨一下掀开脸上的枕巾惊讶道:“ 张妍我是知道的,可林惠是你老婆呀!”
尚平又是一声长叹说:“我那时抄股票赔了本,她心里郁闷就让别人给占了便宜。”
小雨爬起身好像不认识似的在尚平脸上看了几眼,突然就趴在男人身上笑的浑身乱颤。
尚平不明白女孩为什么这么好笑,居然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忽然就觉得不对,这小东西是在取笑自己呢。伸手就在女孩的小屁股上使劲打了两掌。
小雨屁股上吃痛就笑不出来了,在男人怀里趴了一会说:“那你就一点不在乎?”
尚平楞了一阵,自嘲似地说:“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再说也不能全怪她。”
小雨抬起头盯着男人看了几眼,就一把抱住男人的头,蹭着男人的脸哼哼叽叽地说道:“我可怜的宝贝……小雨永远都不会让别的男人碰的……”
孙小雨去北京后,尚平几乎又成了宅男的角色。除了偷偷去过高燕那里几次,几乎每天窝在家里上网读书看报,要不就卧在床上享受两个女人的温情。
林惠当然没那么多时间陪他,可张妍有的是时间和他腻在一起,只要男人陪在身边,郑刚越狱的事情也就淡了,起码没有了那份恐惧感。
至于林惠问到这次到上海的收获,尚平就感叹一番什么人才难寻的鬼话搪塞她,让她还是要着眼本地人才市场,千万不要有好高骛远的思想。林惠也没办法,只要看着男人安顿下来不再折腾了,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其实尚平在家里待了几天心里也是憋的慌。只是想到一出门就有几双眼睛盯着他,就浑身不自在,觉得不管自己做些什么一点隐私都没有,还不如窝在家里安心些。
当然,他也找了两个电子专家将家里的电话等进行了一次反窃听检查,结果什么都没发现,这倒有点出乎预料。
但是整天窝在家里一点事情都不做也不是个事,尚平躺在沙发上将祁顺东的祖先们逐个问候了一阵以后,心里生气,心想,你不是要整天盯着老子的一举一动吗?老子干脆就整天去泡你女儿,并且让你那些马仔全看见,我看你的老脸往哪儿放。于是就开着车大摇大摆地去看了几趟祁小雅,那样子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祁小雅确实是个有点生意头脑的女孩,虽然时间不长,可她在天津路上一栋小二楼里的模特公司已经是五脏俱全。
从选址到房间的分配到装潢无不显示出女孩的独特眼光。在排练厅里看见的十来个模特尚平也很满意,当然他不是从模特的角度而是从一个男人看女人的角度做出评判的。
尚平问过高燕,祁小雅到目前为止支取的资金还不到二百万元,尚平大概估算了一下,祁小雅在资金的使用上还是很有法度的,看来女孩并不是那种随意挥霍别人钱财的人。
尚平停好车走进一楼大厅,只有三个女孩穿着紧身衣在那里训练,好像比上次来的时候冷清多了。
上到二楼,整个楼道里也是静悄悄的,房门都关着。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自己刚上楼小雅和几个年轻姑娘就迎出来和他又说又笑的,今天怎么这么冷清,难道人都出去了?
尚平正自纳闷,一个女孩从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她好像认识尚平,朝他微笑着点点头。
”你们祁老板不在家吗?“尚平笑问道。
那个女孩朝一扇关着的门指指说:”在寝室呢,他爸爸刚才来过了,吵的好凶。“女孩说完就下楼去了。
尚平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一点声音,轻轻一推。门就无声地开了。一间十几平米的房间,算是雅诗模特公司总经理祁小雅的卧室。
尚平受到屋里传出的一股撩人的幽香的引诱,禁不住走了进去。
靠近左手的窗户边摆着一张单人席梦思床,上面朝里卧着的那个人,从洒落在背后的长发判断就是祁小雅。
未经主人允许就进入她的房间,特别是一个令男人充满了幻想的女孩的房间,而女孩又以她最随意的方式躺在床上,尚平突然觉得自己一阵心跳,即刺激又不安。这不是窃贼行径吗。
墙上仍然贴着那些不知名的模特们的照片。床头柜上一个玻璃瓶中插着几朵已经枯萎了的玫瑰花。
是别人送的吧,也许是哪个男人送的。为什么自己来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买一束鲜花呢。
书桌上有一台电脑正在运行着一个不断变化的几何图案,旁边还有几本杂志,起码有一本是女孩不久前翻过的。
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摆设,可以看出,这个小房间经过了女孩精心的布置,无奈,面积太小了,仍然显得拥挤杂乱。林惠和张妍都有一套房子空着,为什么不让给她住呢?
“你总是这样偷偷摸进入别人的房间吗?你是个罪犯吗?”小雅躺在床上没有动,可显然已经发现了屋子里的入侵者,并且已经猜到了入侵者的身份。
祁顺东刚才来过,他对小雅说了些什么?还用问吗?自然不会是专门跑来给他尚平做媒说好话的,为了自己的女儿,他甚至可能已经违犯了公安人员的组织纪律,在女儿面前将自己嫌疑犯的身份直接改成罪犯了。要不为什么小雅会这样问呢。
尚平想,既然已经不请自入了,也就没必要装绅士了。他干脆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上,那个可人儿就在自己的眼前,伸手可及。
“这世上有谁会承认自己是罪犯呢,你这样问我不是太可笑了吗?当然,如果你认为你父亲眼里的罪犯就算罪犯的话,那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犯。”
小雅似乎没想到男人的声音离自己这么近,一下翻过身来,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男人,但她只是盯着他看,并没有起身。
是呀!以自己目前的资历是看不透一个刻意去伪装的人的,更不要说是罪犯了。从这个男人的胆色来看确实具备罪犯的基本素质。
公安局的那个人只有一点说的是对的,这个男人肯定是在利用自己。可笑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已经像陌生人一样毫无利用价值了。
就在不久前,那个人的吼声连楼下的人都听见了: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所做的一切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无异于再次宣布了父女关系的终止。可怜眼前这个男人还蒙在鼓里,还想利用自己公安局长女儿的身份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如果他知道了真实情况后就不会再给我投资了吧。男人都一样。不是要你的身子就是要你的心,这个男人的胃口更大,他表面上好像什么都不要,实际上他是即想要我的身子又想要我的心呀!当初自己为什么就非要跳进这个臭气熏天的大染缸里呢。
现在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张扬个性的女强人,充其量也不过是能够在各种压力下变换形态的弱女子而已。
小雅呆呆地看着男人,脑子里思绪万千,她唯一的念头是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演戏了,她甚至想,我已经花了你的钱了,没有别的办法偿还你,谁让我当初贪恋你的钱财呢,我现在就躺在这里,你想要占有我的身子就快来,我不是那种拿了钱就不认账的人。但是想要得到我的心,休想!
尚平看着女孩空洞的眼神,那明亮的双眸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神采和活力,不知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凡是被祁顺东这老狗咬过的人都这样,连他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毫无疑问,自己现在在小雅的眼里是这世界上最卑鄙的人了。重要的是,以女孩目前的小心眼来看,自己一时还真没办法解开她的心结。
“我不知道你父亲对你说过什么。不知他是否告诉过你,以前我一直想和他交个朋友,那时他还不是局长,我还帮过他一个小忙,并让我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可你父亲不但不领情反而以你的名义派了个卧底来打探我,不然的话,你也进入不了我的视线。
到现在他每天都派几个人暗地里监视我的行踪。”尚平的声音听上去即愤怒又悲伤,潜台词就是告诉女孩,你父亲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家伙。
小雅听了男人的话,就回忆起上次他盘问自己在野狼酒吧里的那个祁小雅的事情,当初还以为是男人风流时被那个女孩骗了,原来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
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斗也好,或者像那个人经常说的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也好,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狗咬狗的把戏。不要再给我做什么思想工作了,我已经烦了,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
尚平见自己的开场白并没有引起小雅的注意,甚至她不再用她乌黑的眸子看自己了,心里不觉一阵失望。随即又想到,卧底的那个祁小雅都被老子搞定了,你这毛丫头有多大道行,就不信拿不下你。
“好吧!就算我是个罪犯,我就是想利用你和你父亲斗法,现在你已经把我看透了,你也不会再上当受骗了,从此咱们一刀两断,我跟你父亲的事情和你没关系,我绝不会再来找你。你就不要再烦恼了。”尚平以悲愤的语气说完,还伸手在女孩的长发上抚摸了两下,就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等等……”小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尚平脸上露出诡秘的微笑,这死丫头每次都要考验自己一番,不走到门口她是死不出声。
“你还有什么事吗?”尚平回过头来,看见小雅已经坐在了床沿上。
“那钱怎么办?我的意思是我……”小雅低着头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意思。
尚平当然明白女孩想说什么,钱是她的心病,但是既然已经吃到肚子里了轻易怎么能吐出来呢,这钱就是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两人永远连在一起。
“钱和我没有关系。惠亚公司的总经理是我的前妻,她才是你的老板。我只是给你们牵牵线,所以投资你公司的钱不是赃款,你就放心好了。”
小雅已经通过高燕见过林惠几次,惠亚公司的总经理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偶像,她甚至暗地里替尚平可惜,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舍得离婚呢。
“可是……我……”越是见男人说的轻松,小雅就越说不出那庸俗的话语。
尚平走近女孩面前低声说:“你该不会是觉得过意不去吧,如果你想还这个人情也很简单,我每天都很无聊,你可以一个星期约我到户外散散步,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每个星期一起散散步?真是这么简单吗?这就是这个男人的要求吗?抬头看看,男人已经出门走了。
尚平坐在车里,看见二楼一扇窗户后面的粉色窗帘轻轻晃动着,脸上就露出了微笑。
让这只小鸟先自由地飞几天吧,追的紧了她就会不停的扑腾翅膀,可别伤着她了,早晚有一天当自己伸出手掌时,她就会飞到自己的掌心梳理她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