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不恨我吗
“没。”
“她没来找过你吗？”
“没有。无论我过得好还是坏，她都没再出现过了，也许死了，也许有了新的家庭。”
“你想找到她吗？”
凌又于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陈穗把手移到到他肩头，又移到他的额头，让他从她身上汲取女性最本质最可贵的共情和温柔。
两人的身心在这一刻有片刻的融合，直到陈穗看到茶几上一客眼熟的甜品，是上次他带去她去的那家甜品店的外卖，她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身体瞬间僵硬，声音发紧问道：“你。。等会。。要去做什么？”
凌又于从躺着的角度看到空的甜品盒，收敛了发散的情绪，坐起来，对她道：“去兑现给你的承诺。”
他带她来到一处山坡高地，这里显得很荒凉，杂草丛生，周围也见不到有人生活的迹象，陈穗四处忘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凌又于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往下方看，并递给了她一个望远镜，她举到眼部，视野一下子被拉近到下方的树林里，透过稀疏的树叶，发现原来周围还有铁丝网，里面很多穿着土色制服的人在锄草，着蓝色制服的人腰别警棍和胡椒喷雾正巡视，这是监狱！
过了没多久，莫力嘉走进了镜头里，他拿着锄头，敷衍的蹲在地上摸鱼，周围的其他犯人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自动远离，他仍蹲在那不为所动，警员过去说了几句，他随便乱晃了下锄头，警员估计也是对这种老油条无语了，又走开了。
还是这样的德性，陈穗心里骂道，她以为凌又于是带他来看他的衰样，正想说看着心烦，还是回去算了，哪晓得不一会突然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囚犯，把他围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莫力嘉大叫起来，奋力挣扎，呼喊警员，那两个警员靠在一起，一人点了支烟，悠悠的吐着烟圈，没有要管的意思。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莫力嘉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边骂边吐血，虽是恶人，却不肯求饶。
打了一阵，有两人踩住他的后脚跟，逼他跪着，把上半身架了起来，一人抓住他的头发让满是血污的脸仰起来，一个壮如熊的犯人脱了裤子朝他脸尿尿，莫力嘉开始还拼命摆头，但见无法摆动，居然张开嘴接着对方的尿。
对方尿完，蹲下和其他人一起嘲笑他，跟狗比贱，狗吃屎，他喝尿，哈哈哈笑个不停，哪晓得此时他猛地把嘴里的尿全部喷到对方脸上，他几近癫狂笑道：“还给你，还有本少爷的唾沫给你调味。”
这个挑衅自然又引来更重的围殴，再次被架起来时，他脸肿得跟个猪头三一样，奄奄一息，分不清原来的模样了。
打够了，有两个人又把他双臂绷直，那个壮如熊的犯人嘿嘿一笑，捡起地上的锄草刀，提溜着来到他面前，在他手腕上比划，莫力嘉意识到什么，拼尽最后的力气挣扎，警员在一旁提醒速战速决。
手起刀落，骨肉分离，一双带血的手掉落在干枯的落叶丛中，旁人放开他，莫力嘉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断臂，双眼通红，极度痛楚和恐惧的大叫，场面霎时间异常残忍，不忍直视，隔那么远，陈穗似都闻见了那股血腥味儿。
凌又于拿掉了她的望远镜，把微有些发怵的陈穗扭过来，“你说他掐你那天，我就想这么做了，就想等到今天亲自带你来看。”
陈穗被刚才的画面冲击着，一时没太大的反应，凌又道：“先让他吃点苦头，等这宗案子关注度下降了，他自会给你弟弟偿命。”
听到陈秧，陈穗才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附和他道：“他。。活该。”
得到肯定，凌又于放下心来，“不过到时候我答应祥叔他们，我不出手了，由他们来执行‘家法’，我保证他会经历比今天更狠的惩罚。好吗？”
“好。”陈穗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道，心底怆然一笑，沉默的自我诉说：“小秧，姐替你报仇了，可姐姐也成为了他们那样的人。”
凌又于以为帮她了却一桩心事，便轻轻拥着她下山。路上陈穗不知怎么对凌又于勉强笑了两次，可能潜意识里分辨出和他生物种类不同，对着才狼虎豹，人类势单力薄时，总会放低姿态。
回到市区，天色也暗了下来，凌又于打发司离开，陈穗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约会咯。”他声音轻快，眉眼带笑，牵起她的手往前走了会，赶上了一辆叮叮车，他拉她上了二层，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陈穗以往经常在港剧和电影里看到叮叮车，来了这也不短，却一直没会坐过，没想到这车开得优哉游哉的，还叮里当啷的，挺有趣。
她新奇的向窗外望去，即将华灯初上，那些端正紧密，色彩饱满的广告牌亮了起来，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争奇斗艳，碰撞出细碎的光影洒向车水马龙的闹市。
她转过头刚好撞上凌又于看他的眼，便不留痕迹的往里坐了一点，过了会，听他道：“我读中学时，发现有个女生跟我印象中小时候的你很像，尤其是背影，放学后，我都会和她一起坐叮叮车，她是回家，我无家可归，就当送她。她坐前面，我坐后面，然后我再坐回来，回学校宿舍。”
他回忆起学生时代，眼神变得温柔，又道：“持续了两三个学期，直到她随家人移民了，那天我坐了最后一次叮叮车，记不清往返了多少次。后来再也没坐过了，直到今天。”
陈穗听得心一跳，假装笑他，“怎么不上前跟别人搭话，说不定能牵牵小手，谈个小恋爱呢。”
“她始终不是你。”凌又于轻声道，语气轻得像冬日呵出的第一口气，眼里一览无余都是她。
听到这6个字，陈穗讶异于原来他对小时候救她的那个女孩投放了那么深那么重的情感寄托，自己这个冒牌货承受不住如此执念。
她不敢看他，怕眼里露怯，又想起对他做的事，与其压抑这愧疚的感受，不如表现出来，好好利用，“之前的事，我和莫力嘉合起来对付你，你不恨我吗？”
凌又于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车沿着轨道从太古到中环，窗外时明时暗的灯光一一掠过他的脸，他眼里盛满了流光溢彩，这浓烈的美让陈穗一时失神。
她只有长长叹了一声，又真假参半的反省自己，“我不但害你，还想置你于死地，我们曾经对立过，恩怨是非存在过，你我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孝子了，成人之间的信任我们还能有吗？”她声音低落，补了直击他的心的一句，“那些芥蒂，能变成爱吗？”
这时她正视了他的眼，里面情凄意切，他理智崩塌，放弃了判断，如剪掉自己身上最后一根保险，他愿意相信她眼里的挣扎就是对他的挣扎，他捧住她的脸颊，郑重道：“只要情是真的，爱，是可以有瑕疵的。”话落，就着窗外最绮丽的光吻住了她。星火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