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这些花其实早就开残了
段祺恩和董红裳皆是一愣,等董红裳看清自己无力垂下地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脱臼了,顿时痛的龇牙咧嘴地叫疼。
段祺恩也吓一跳,连忙上前查看董红裳手腕的伤势。
她也不知道月琳琅会来这一着,她拖着那只脱臼的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很疼?”
“……嘶!”董红裳红着眼眶,紧咬牙关,不然自己哭出来。
“疼就对了。”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段祺恩看向月琳琅,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依旧专注而平静,好像刚才所作所为皆与自己无关。
“习文耗脑,习武耗力,这样的痛其实算轻的。”她又说道,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如此,你还要学?”
听了这番话,董红裳紧咬着嘴唇,低垂下眼眸,好像在仔细斟酌。
“也罢,我先走一套你看看。”月琳琅说罢,腰间短刀迅速飞出,稳稳落到主人手中。
刀身明亮如雪,段祺恩如何它有些晃眼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月琳琅只要一无聊就会磨刀擦刀做保养,聂白曾在段祺恩和顾天佑面前打趣过,小琳琅把刀擦的出鞘就能照瞎别人。
顾天佑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聂白这是歆羡那把刀,因为月琳琅搭理他的时间都没有擦刀的时间多。
刀身一横,薄如蝉翼的刀身带着寂寞凛冽的寒光,正在段祺恩震惊它的刀意时,月琳琅突然动了,只听衣袖摩擦的声音,她如同一只矫健的黑猫一样,俯低身形,只听快速的“踏踏”声,待她们放心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月琳琅已经将院子四壁都踩了一个遍。
捉到她身影的时候,她正稳稳地踩在飞檐一角,宛如翩然若飞的黑色凤尾蝶。
“好厉害!”董红裳惊呼道,也是说出了段祺恩的心声。
可月琳琅丝毫没有被这赞叹感染,刀光一凛,宛如旋风一样冲向她们,段祺恩只能凭借那份寂寞孤独却不容抗拒的刀意分辨月琳琅的方向。
一阵叶落的声音,月琳琅已经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短刀不知何时被重新收回鞘中。
纷纷扬扬的叶子飘落,段祺恩伸出手,一片枯叶波折着落到自己手中,她不经意一瞥,却发现它的切口是那么平整,那刀意,笔直而曲折,真是矛盾啊。
但是,段祺恩现在不想关注这些……
“恩恩,对不住,兴起毁了你院子的草木……”月琳琅也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一点,颇为尴尬地道歉。
你还知道啊!段祺恩觉得心中有一口闷气出不来不舒服,居然又是兴起顺手,这毛病趁早要改啊!
段祺恩揉揉微疼的额头,看着一地的落叶,只觉得胸口闷痛,最终只能讪讪说道:“它们开的海棠花是我最喜欢的……”
“……可是这些花其实早就开残了。”月琳琅沉默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海棠树,认真地说道。
“而且听说这只是暂时的院落,镇南王府不是在江南一带吗?”她又继续说道,段祺恩语塞,竟然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起来了,但这一地的落叶残汗是让段祺恩觉得闹心。
董红裳对段祺恩这些心思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只觉得月琳琅刚才展示的那一套既潇洒又厉害,漫天凋零的落叶,都带着一种孤独的静美,却又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她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不过段祺恩却知道,那是杀意,被月琳琅斩下的树叶萧索而凌厉,她甚至觉得那些落叶也是短刀意外的武器,可以置人于死地。
“好厉害,好漂亮!”董红裳说道,可月琳琅听到漂亮两个字的时候脸色明显一沉,的确,用形容舞蹈的词来形容武艺,如同亵渎,不过这也怨不得红裳,她是在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自己心中的震撼。
段祺恩一看到月琳琅面色不善就想到这一层,连忙解释道:“红裳本意不是这样……”
月琳琅看了她一眼,大概也明白究竟为何了,脸色便缓和下来,冲董红裳问道:“怎么样,你如何考虑?”
“我想学!”董红裳仰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那就如你所愿。”月琳琅痛快地应下了。
看着她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董红裳的要求,段祺恩愣了一下,脑子有些懵,虽然这样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总觉得奇怪,这答应得真比刚才利落多了,她还一位月琳琅还会考验一下红裳,却没想到转眼就答应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段祺恩看着手还垂着,却像只雀儿一样开心欢呼的董红裳,终是将疑问问了出来。
月琳琅抱着短刀,徐徐道:“其实根本不用试她够不够格,就凭她敢告御状。”
“……”潜意思就是就凭她敢滚长板钉,忍住这样痛苦的人没几个对不对?段祺恩心中腹诽。
“不过这也是必经的一条路,只能稍作试验。”月琳琅继续说道,目光却放到董红裳垂着的手上。
段祺恩看着那垂着的手的主人好像完全没感觉了的样子,伸手扶了扶额头,厉声道:“红裳,别转了,先把脱臼的手腕接回来!”
“哦哦!”董红裳这才乖下来,段祺恩正想着怎么处理,就见月琳琅毫不犹豫一上前,托起那只有气无力的手,又是一声“咔嚓——”,院子里传出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呼。
段祺恩全程目睹了月琳琅粗暴接回手腕的过程,以前在济世堂看见于长清和罗大夫对待脱臼病人觉得有些粗暴,现在自己只觉得和眼前这位比起来,那两位医德无量的大夫实在是温柔有加,至少没像现在这样让自己都没眼看。
“郡主,怎么了?”听到惊呼,未汐实在坐不住了,急忙跑出来察看一番,只见满院狼藉。
“回去继续认字。”段祺恩扯出一个自己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可未汐看了还是忍不住一哆嗦,用细若蚊宁的声音唤道:“郡主……”
“清理院子和老实回去认字自己选一个。”段祺恩继续“和善”笑着,却给出未汐两个差不多同样残忍的选择。
未汐扫视了一眼狂风肆虐过一般的院子,面色僵硬道:“奴婢回去识字了。”
那背影,竟有些壮士断腕的决绝。
接着,月琳琅就在院子里教授董红裳一些基本的姿势,例如扎马步等,这些姿势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坚持还是很辛苦的事情。
而且,月琳琅说了,无论多么高深的武功,都离不开这些基本功。
段祺恩也学过这些东西,知道其中的辛苦,而且因为自己身份尊贵,教导习武的老师并没有这样严格地要求自己,当然她也发觉了这件事,后来都是自己自学下的功夫,加上父王和天佑零零碎碎的辅导,不然自己可不会在猎惩黑衣人的围杀中幸存下来。
董红裳倒是学的一板一眼的,但发白的嘴唇和额头上的汗珠却暴露她的不适,月琳琅有时心细,有时却粗的让人发指,段祺恩适时地叫停:“歇一会,她的伤势刚好,这样训练恐怕吃不消。”
月琳琅这才注意到董红裳的异常,便同意了,由着段祺恩扶着董红裳进屋休息。
再出来的时候,只有段祺恩一个人,她递给月琳琅一杯水,后者道了谢,席地而坐,缓缓饮下。
“若不叫停,红裳估计要坚持到昏倒为止。”段祺恩也学着月琳琅的样子坐下来,毫不在意青色罗裙会染上污尘。
“若是换了恩恩估计也一样。”月琳琅捧着茶杯,不疾不徐地说道,“人只要有一定要坚持的事情,都会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定要坚持的事情?”她的语气平缓,可这却是用来掩饰心中惊涛骇浪的。
月琳琅仰头,看向秋日澄澈的天空“因为你的眼神是这么说的,我们杀手对于这些很敏感,因为我们需要判断,而恩恩你虽然什么都不说,可眼睛里却总装着一些东西,心事,应该装在心里,不应该放在眼睛里。”
“……是吗?”段祺恩抿了口清茶,她突然想到六公子想杀自己之前说的——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难道另有指意可是,这话究竟指的是什么呢?段祺恩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你刚才看红裳的根骨,究竟如何?”得不到答案,也不想纠结在这种问题上,段祺恩便开口转移了话题。
“董红裳的根骨,算不上优秀,却也不差,属于后天勤奋型。”月琳琅开口道,“这样的比较普通,主要还是看自我努力。”
段祺恩笑道:“这对她来说也够了,人各有命,红裳她啊,命不在此。”
“兴许吧。”月琳琅漫不经心地应道。
不过段祺恩倒是生了兴趣,也挺意外“你仅凭刚才那一番动作就能看出别人的根骨吗?”
月琳琅摇摇头:“只是初步判断,我的见识和功力都不及师父,她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一看一个准,公子的根骨是我们几个中最好的。”
段祺恩沉默不语,最好的……现在还不是被月琳琅甚至云纱追着打,看来即使是天才,也和后天努力联系颇大,聂白这真是一出活生生的伤仲永。
“对了,当年顾公子去北疆时,长老们对他的评价也是颇高的,若是再去,也要奉为贵客。”月琳琅看着茶杯中竖起的茶梗,突然开口说道,“若是恩恩去,可能也要奉为上宾。”
段祺恩回忆了一番,不禁狐疑道:“为何?”
“因为能人在哪里都会受尊戴,长老是这么说的。”月琳琅吹了吹茶杯上氤氲的水汽,“他们还说过,顾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没有差错的话。”
如果没有差错的话……
听到这句话,段祺恩看着掠过苍穹的飞鸟,神情有些恍然,前世的记忆又接踵而来,这差错说的怕就是自己没跑了,前世天佑因为自己与安明肃产生冲突,又为了父王的事渐渐脱出权力中心,最后为了自己英年早逝。
思及此处,自己都忍不住一阵唏嘘。
“怎么了?”月琳琅看到段祺恩脸色有些不对,连忙问道。
“无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了而已。”段祺恩强笑,继而说道,“闲来无事,不如你看看我的根骨吧。”
“可以。”
说罢,月琳琅放下茶杯,段祺恩也将手腕伸了出去,月琳琅微凉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一股凉意刺激了段祺恩一下,月琳琅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因为她和云纱一样,内力偏寒。
没有试探董红裳时那么迅速,表情也没有当时那般轻松,本就严肃认真的面容现在越来越凝重,段祺恩看着也觉得渗得慌。
过了许久,月琳琅才将手指拿开,但表情依旧冷沉。
“如何?”段祺恩有些着急地问道月琳琅却用半奇怪半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蠕动了嘴角几下,终是说道:“恩恩,没人告诉过你,你的体质,根本不适合习武吗?”
满目狼藉的小院陷入诡异的安静,天际孤薄的片云徐徐飘过,微风吹起,院中草木传出飒飒之声,又是几片凋残落叶悄然落下,有一片不偏不倚地落到段祺恩肩膀上,险险停下,却被乌黑的发丝扫落,了无痕迹。
段祺恩听到这番话,愣了一愣,因为的确没人告诉过自己这件事,不,是根本没人仔细注意过这点,自己学的,也多在于防身之术。
“为何这么说?”段祺恩皱眉,“我的根骨很差?”
“的确很差。”月琳琅面无表情地坦言,引得段祺恩心中又是一阵郁闷,她又继续说道,“这样说也不准确,看起来像是先天不足,但却……”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这样犹豫地样子绝不是害怕出口伤人,而是真的不知如何形容:“总之,很奇怪,王妃在怀胎或者恩恩你出生时有没有遭遇奇怪的事情”
段祺恩抿唇想了想,终是摇摇头,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自己怎么知道,母妃在世时也没有对自己提到过,父王当时恐怕也是忙于政事无暇分身,当年究竟如何,谁能知道呢。
“也许是我多想了。”月琳琅注意到段祺恩皱得越来越深的秀眉,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也不罕见,每个人天生不同,况且我学艺不精,看错了也不奇怪。”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自己不适合习武。”段祺恩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