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天佑也是无奈的叹气:“陛下送往甲邺的物资也扣了一半,现在只希望另一半能及时送到。”
讽刺,莫大的讽刺。
段祺恩觉得自己想笑,却笑不出来,心中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堵得慌,刚刚她还在安慰董红裳说救济的粮款已经拨往甲邺,而今扣了一半尚且不说,她那忧民的父亲还被朝廷怀疑。
想到董红裳听到消息时的表情,段祺恩只觉得心中更如同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不过恩恩你别太担心,毕竟这次监查的是上官学士,而且主要,还要看皇上的态度如何。”顾天佑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可听到顾天佑最后一句话,段祺恩眼角又是一跳,主要看安明肃的态度?她觉得不用指望这个视皇权为至尊的皇帝,他是什么样的人,段祺恩再清楚不过。
“那天佑,你有什么办法能替董知府洗脱罪名排除嫌疑吗?”段祺恩沉声问道,既然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是无可逆转的,只能寻找解决途径。
顾天佑微垂眼眸,并不作答,似乎是在斟酌着一些什么,段祺恩一边耐心地等待,一边在心里理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顾天佑突然沉声说道,俊逸的面孔距离段祺恩稍稍近了一些,她几乎都可以感受到顾天佑喷温热的气息。
这姿势有些微妙,段祺恩耳垂微红,刚想推开他,就听顾天佑低声说道:“要么听天命,赌皇上不理会这些流言,不过从扣了半数粮款看来,这个几率很小,那么只有第二个办法,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恩恩莫忘了,那天在风月馆董红裳说过,自己被追杀,我想,这里面绝对有文章可做。”
他说完,便不舍地拉开了与段祺恩的距离,恩恩身上有一种特有的馨香,如同幽谷芝兰一般。
段祺恩听了顾天佑的话,也顾不得对刚才的事情面红耳赤了:“这么一说我也很疑惑,为什么董红裳会遭到追杀,又是谁在追杀她”
“我也很好奇。”顾天佑右手负于身后,玄色衣袍不显往日的君子风度,反倒有些凌厉与冷肃,“不过我更好奇,既然是数番追杀,董红裳又怎会分毫不伤地来到上京。”
除非,有人故意的。
这后面的一句顾天佑当然没有说出来,纵然是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段祺恩觉得头疼,纵然重活一世,前世也没有涉足过这类事情,心里有数归有数,但真放到眼前,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是如同乱麻一样,无从下手。
她陷入了沉思,很自然地忽视了眼前的人,自然也没发现他正用期待而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
“欸……恩恩……”一句颇为无力地轻唤将段祺恩从深思中唤了出来,她看了看顾天佑,茫然地“嗯?”了一声。
“……”顾天佑看着她不说话。
“还有什么事就说吧。”段祺恩正色道。
顾天佑觉得自己被哽得不轻,本想让恩恩自己领悟出来,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直言更加有效:“多日不见,恩恩就没有一点想告诉我的?
沉默。
段祺恩觉得有一只大尾巴狼在自己面前摇尾巴,而且还颇为欢畅地样子,她有些哭笑不得,是自己见识鄙陋还是他被耳濡目染地太过厉害,以前那个在自己面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默然君子哪去了?
“一句,不,一个字都没有,以后少去琳琅馆和聂白厮混。”段祺恩别过头不看他。
“……有理,恩恩的话我定然谨记。”
若是聂白知道自己成了对比对象早该不乐意了,他的蔫坏是明面的,顾天佑这赖脾气就是隐藏的了,而且只在段祺恩面前出现,本就如此,哪里来的耳濡目染,自己这是背了黑锅!
段祺恩看顾天佑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一时不知所措,故意说道:
“你没事了,还不走,是想我和父王留你用膳吗?”
“恩恩提议不错……”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段祺恩一记眼刀横了过来,忙不动声色地改口,“不过今天我还要去庄园看望爷爷,所以只能推却恩恩的美意。”
段祺恩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恩恩,你不送我出府?”刚迈两步顾天佑又回头问道,段祺恩表情一僵,她现在特别羡慕月琳琅拥有一身武艺,直接可以将他扔出王府,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不送,慢走。”面无表情的回答。
她似乎在顾天佑脸上捕捉到一丝落寞,有些像装的,又像真的。
眼见着他要踏出花厅,段祺恩忍不住叫住他:“天佑!”
“嗯?”顾天佑闻声,一回头,却被一人结实地从正面抱住,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兰香。
“假的。”
“嗯?”
“没话跟你说是假的。”段祺恩埋在顾天佑温暖的怀里,“这些日子我也很想你,还有,谢谢你。”
顾天佑有些哑然,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他抬起头,轻抚她乌黑的发髻,就像在安抚一般,这个女子,本该像其他千金小姐一样,与闺眷一起无忧无虑地待字闺中,她们遇见这些事都会惊慌失措,而恩恩,与她们截然不同。
这便是他的恩恩。
他不作声,享受着这种感觉,岁月静好,若是能一直这般,多好,可最后两人还是分开,段祺恩抬起头,脸红一片,对上顾天佑柔情似水却饶有兴趣的眼神,顿时恼羞成怒
“你该走了啊。”
顾天佑想笑却力图憋住,但那轻微抖动的肩膀已经出卖了他,看见恩恩越发不善的眼神,忙道:“我这就走。”
可就在消失拐角之际,他又开口道:“恩恩刚才那个样子,很是可爱。”
“……快走!”段祺恩几乎是将这两个字吼出来的,自己也是耐得住性子才没有将前世的习惯激发出来,顺手绰起丢他。
送走了顾天佑,段祺恩坐下理了理董红裳与甲邺之事,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大收获,只能作罢,但回忆起今日父王的表现,怎么想怎么奇怪。
父王怎么就会这般容易地允许自己和天佑单独交谈呢?
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段祺恩觉得还是去找父王摸一摸态度才是真的。
一进入书房,段祺恩就闻到一股安神香的味道,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果然看见桌脚旁的香炉里还剩一些没有燃尽的香料。
“父王。”她出声提醒自己的到来,镇南王抬起头,面上带着宠溺的笑意:
“恩恩来了啊。”
“嗯。”段祺恩走到他身边,指了指那只紫金香炉,“父王最近睡不好吗,怎么会突然用起安神香。”
镇南王扫了一眼紫金香炉“嗯,最近事情比较多,除了你接的那一桩,宁州也出事了,朝中已经派人去安抚了,不过看样子怕是无济于事,轻易不发难,发难不轻收。”
段祺恩只得堆笑,前面那句话中责怪自己的意思很明显啊“宁州王怎么会反?”
“宁州王是高太妃所生,高太妃在世时,高家势力不容小觑,而太妃死后,高家也逐渐没落,宁州王失势,但太妃在世时为他打理的势力一口也难吃掉,他自请前往宁州,被封为宁州王,不仅位置偏远,还有辽东王压制,皇上才渐渐对他放心。”镇南王说道,但后面的话他没准备告诉自己的宝贝女儿。
也许不是对宁州王放心,而是对异姓王侯更加忌惮,暂时腾不出手收拾而已。
“为什么辽东王会压制宁州王?”段祺恩不解道。
“因为高家与辽东王结有怨。”
那就清楚了,段祺恩还想问就被镇南王抬手打断:“这些朝中乱七八糟的事情恩恩就莫要关心了,对了,刚刚顾天佑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段祺恩心里一咯噔,刚才打这么一岔想好的说辞全忘了,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可这落到自己父王眼中可就不一样了,只见镇南王打量了自己这掌上明珠一会,脸上神情意义不明,段祺恩觉得自己要被父王那眼神看的发毛,最后才听见他徐徐开口:“他是不是又和你说提亲的事了?”
啊?段祺恩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好父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推测,还未待她缓过神来,就听父王轻哼一声:“父王就知道会是这样,简直和策威侯当年一个样子,愈挫愈勇。”
老侯爷当年愈挫愈勇?看来父王知道有关老侯爷的不少啊……段祺恩正漫无边际地瞎想,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关注重点完全不对。
“父王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难道现在同意了?”段祺恩试探地问道。
“恩恩,你何时听到父王说自己答应了。”镇南王好像并不中套,恩恩想起之前老侯爷告诉自己父王年轻时候哄走他心爱的宝剑之事,父王果然是只狐狸啊,不过……
“不同意怎么还会允许我与天佑单独谈话?父王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段祺恩这觉得心里有很多腹诽,但真说出来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镇南王听了这句话,眼中浮现一丝难明的情绪,段祺恩见状,也老实地安静下来,只听见父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父王一直觉得恩恩若是嫁到江南的大户人家,凭王府的实力,绝对不会让你受到欺负,但是事到如今,父王也不知道这个想法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他顿了顿,段祺恩也不发问,双手十指紧扣着桌角,等父王继续说。
“所以说同意也不算同意,不同意,父王也保留这个意思。”
段祺恩无言以对,比起之前,父王的态度算是松动了一些,但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更让她忐忑不安。
而且,父王应该不会突然这样,使出有奇必有因。
其实镇南王改变态度的确是有原因,在朝堂上,其实安明肃也没少刁难几位异姓王,而顾天佑却暗地里帮了镇南王不少。
在宫墙上,自己没想到恩恩会挺身而出帮董红裳,宫墙上文武百官都感受到天子之怒,但那后生还是胆敢为恩恩说话。
那时,镇南王便更对顾天佑刮目相看,也许自己在世能护得女儿周全,但若是哪天出了什么不测,自己帮不上,那么她只有丈夫一个倚仗,仅论这点,顾天佑委实是不错的人选。
不过究竟该如何,世事无常,他也无法决断,倒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而且自己宝贝女儿这儿还搁着一件事……
“父王最近听说你结实了上京城的很多人物啊。”
“嗯,是有一些,上次来府上给秦颐莲把脉的老丈是城里济世堂的大夫,医德在上京城是出了名的好,”段祺恩点头,“另外还遇见了上官学士,他的字很有自己的气势。”
她就说了这么两个代表,说是代表也不算,应该说唯一两个比较正常的。
很明显,镇南王根本不吃就轻避重的一套“应该不止啊。”
“……”段祺恩眼角抽搐了两下,瞬间明白父王这是在怀柔逼供,但是,有些她是真不想说,例如琳琅馆那个纨绔子弟模样的钱串子,她宁愿撒谎朱掌事才是那儿的主子,那红衣服的是他远房侄子……
“你和胡姬认识?”镇南王问道。
段祺恩眼神闪了闪,原来父王在意的是这件事:“认识,点头之交。”
“她来过王府?”
“嗯,来看望董红裳。”
段祺恩这些都是实话实说,多的她也不多说,胡姬虽然盛名远扬,但是在许多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而已,况且又是突厥人,身份很是敏感,自己知道胡姬的性子虽然嚣张说话随意犀利分毫不让,但行事坦荡,然而其他人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南楚北胡,虽然皆是奇女子,但终归身份有别,能不见便不见吧。”镇南王如是说道,“上京城鱼龙混杂,你在外可要多加注意。”
“恩恩记住了。”段祺恩知道父王是关心自己才会这么说,虽然自己觉得父王对胡姬的看法有些偏颇,但还是止住了反驳的念头。
镇南王随手将乱了的纸张理了理,段祺恩很有眼色地将手边乌黑的镇纸放到了上面。
“对了,董家那丫头怎么样了?”
“伤势好多了,不过每次上药的时候还是会大呼小叫。”段祺恩实话实说,“父王难道一点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