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帝无处不在
只见杨三伸手上前捋着汤神父的胡子笑着说道：“就是因为这个，有了山羊胡子办事儿稳重，老天爷总不能是一个像我这样的毛头小子吧。”说完后杨三又是一阵狂笑，几乎倒在地上。
这完全是杨三一个人在自娱自乐，汤神父完全没有反应，只见他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地问道：“你说的这个老天爷长的个什么样子，你见过？我怎么有些糊涂了。”
这句话要是问别人还真不好回答，谁能知道老天爷长什么模样啊，但是这个问题杨三还真就能回答上来，因为之前他也曾问过红尘老和尚同样的问题，虽然红尘老和尚没有详细的说明，但是终究还是说了些什么，杨三听了之后心里一琢磨自有一番道理。杨三可不是蠢人，旁人的话他可以当作耳旁风，但是红尘老和尚的话他不可以不听，在杨三的心中，红尘老和尚便是神一样的存在。
杨三搞笑的说道：“你当我是谁呀，我怎么可能见过老天爷，除非我死了生了天。到时候没准儿我也能当上一个弼马温，给老天爷养马去，听说那个位子还一直空闲着，这就叫我有点儿惦记。”
汤神父一下子来了兴致，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他懂的，总不能轻易地放过表现的机会，只见汤神父抢着说道：“这个我知道，是西游记里的事，不过我可听说弼马温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你们的老天爷都很怕他。”
杨三刚要端起茶碗来，然而听到汤神父的话后，他又立马放下茶碗说道：“对就是那只不懂事的猴子，弼马温可是一个好差事，是那孙猴子眼光太高，换做是我就老老实实的养马，就算有那么大本事我也养马，落得清闲自在，我就不是那大闹天宫的料，也不想想有那么多的神仙，当真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一个猴子，没那么简单，这里面的水深着呐。”看杨三说话的神情，不见得说的是假话。
汤神父一听杨三的这种观点，脑子有点懵，虽然孙悟空是一个东方形象，但是同样也是汤神父非常认可的一个英雄形象，尽管他读《西游记》更多的是因为唐三藏，不过孙悟空的个性实在是没办法不让人熟记于心，所以汤神父倒是为孙悟空辩白了一下，他说道：“每一个伟大的人都是不可替代的，他们拥有不同寻常的心，他们善良、勇敢、从不放弃，唐三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耶稣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孙悟空就这样的一只猴子。”说完汤神父拿出十字架亲吻了一下。
杨三本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性格，做人做事也很随和，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宁愿忍一忍让一让，只见杨三笑着说道：“汤老哥，我可没有贬低谁的意思，我只是说我不是那块料罢了，你又何必较真儿呢，我还是那句话，这世上除了我自己谁都不值得我去膜拜，生活也不是在演戏。”说完杨三便只管喝他的茶水去了。
汤神父越听越觉得离谱，这个杨三和他意识里的那个杨三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在汤神父看来，杨三应该是一个集正气、善良、勇敢于一身的年轻人，并且从这些日子里杨三的行为行动上看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可是为何杨三他自己却不承认呢。汤神父想了许久，似乎心里面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这病根儿是找到了，但是汤神父却不知该如何用药，他怕自己说的严重了，杨三会跟他翻脸，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看到汤神父的脸色不对，杨三便问道：“汤老哥，有什么事儿这样发愁啊，说出来我给你谋划谋划，不会是怕明天仙儿回来了，就找不着我了吧，这个好办，你跟我们一起玩儿去不就得了。”
只见汤神父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一个问题问不出口，我怕你听了会不高兴。”
杨三一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简直是太好了，杨三也有个问题藏在心底许久了，也是没太好意思问，所以这是一个机会。杨三说道：“汤老哥您也别不好意思，不如这样，为了公平起见，我先问你一个难为情的问题，你再问我，这样你心里会不会好很多。”
汤神父眼前一亮，认为这个主意不错，所以点头同意。只见杨三问道：“我知道这世上有佩玉、戴金、挂银的人，为了炫富也好，为了祈神也罢，好歹都有个说法，而你汤老哥，你把一个死人像挂在身上是什么意思？再者要说你信这玩意儿，拜一拜上柱香不就得了，怎么就上嘴了呢，这就不犯忌讳么。”
在西方国家佩戴十字架是很正常的一种习俗，尤其对于神职人员来说，十字架更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装饰，就如同和尚的念珠，道士的拂尘一样，而对于杨三这种深受东方文化熏陶的人来说，这种做法有欠礼仪，信奉可以，但是上嘴就不可以。还从没有人当面问过汤神父这个问题，并且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只见汤神父一脸的懵相的回答说：“这是一种礼仪，难道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么？”
杨三一拍自己的脑袋，啼笑皆非的说道：“我多余这一问，这让我跟你怎么解释呢，没法儿解释，错倒是没啥错，因为你是一个正经洋人，多余一问，多余一问，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看还是你问我吧，兴许您能问一个有水平的问题。”
汤神父还是一脸的不解，虽然他有懂杨三说的这些话，但是不懂杨三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一脸懵相的汤神父还是提出了他的问题，汤神父问道：“杨小弟，你不相信上帝，不相信你们东方的神，难道说这是因为你是一个贼么，心里面有所愧疚？如果真是这样大可不必，上帝会宽恕所有人。”
杨三一听这个不禁大笑，他完全折服于汤神父的直白，这一点他们两人还真有点相像。笑过之后杨三说道：“愧疚我心里还真有过，你想想谁都不是天生下来就是一个小偷，不过这跟信不信神没有半点儿关系，信与不信饿了总得偷不是，不过我不偷穷人就是了，偷富人也是偷少留多，点到为止，所以我现在没有愧疚。”
听完后汤神父的脸上还是许多的忧愁，教人从善其实不难，最难的是教善人从善。
杨三可不喜欢这样尴尬的局面，所以他主动说道：“汤老哥还真不待见你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别以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这可是一双贼精贼精的眼睛。你拿根毛笔给我，看我能不能画出老天爷的模样来，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可不是我亲眼所见的，是一个修道的老和尚告诉我的，画的有什么毛病可不要赖我，你找他去。你和他还真该好好的聊一聊，他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
汤神父稳了稳心神，很快的进入了状态，一边欣赏杨三的画工，一边说道：“由你做我的向导我是一定会去的，不过还是要先去小桥马镇，我已经完全着迷了。”杨三不在说话，而是一心一意的画图，杨三就凭借着红尘老和尚对他说过的一些话很快的画出了一幅磐石而坐的道家形象，宽松的道袍，微闭的双眼，散乱却规矩的须发，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此画像的右手中拿着一粒正要下落的棋子。
汤神父拿着画像看了许久，从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看，那是越来越激动，到最后他的眼睛里都有老泪在打转了。突然汤神父高兴的大声喊道：“我找到啦，找到啦，我的上帝，我一直相信你无所不在。”
杨三一听到这话，一脸的茫然，怎么？把这当成他们洋人的上帝啦，这怎么可能是他们洋人的上帝呢？这汤神父八成是走火入魔了，自从出了杨家堡，杨三没少见这样的人，不对，是没少见这样的疯老头儿。杨三一把拿过汤神父手中的宣纸，边看边说道：“汤老哥，你这就不对了，我画的虽然不怎么好看，也不见得是个什么神，但是他怎么都算是我们汉人呐，你看这明显就是一个老道嘛，一个没梳发髻的老道，感情是忙着下棋没顾上。”
汤神父哪里肯接受这样的说辞，他满脸堆笑地说道：“上帝是无处不在的，即使是在这里他也存在，现在最好的证据就是这幅画像，难道你不觉得吗？这幅画像很不一般。”
杨三自己亲手画的，他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可是现在他就像是那个局外人一样。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可杨三还是问道：“你从哪里看出不一般啦，随便找一个画师，画的都比我画的好吧。”
只见汤神父摇摇头说道：“不懂上帝的画师，即使有再好的画功也画不出这样不俗的画像。”这话明明是在夸奖杨三，但是杨三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只见他有些无奈的说道：“老汤虽然你是在夸我，但是我怎么感觉这样难受呢，这当真是信手涂鸦，闹着玩儿，你自己不也看到了么。”
汤神父如果很容易被说服，那就不会是现在的汤神父，他对上帝的痴迷，已经深入到骨髓了。汤神父把画像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然后径直地走到书架旁边，伸手取下了一本足足有一拳厚半臂宽的大书。蓉书之后汤神父说道：“你的画像与我心中上帝的模样是吻合的，并且我也收藏有几副上帝的画像，与你画的有二曲同工之妙。”说着汤神父从书中取出了几幅画像递给杨三，这些画像老的都快掉渣儿了，杨三匆匆瞄了几眼便还给了汤神父。
杨三无奈了，都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好了，他看着这些画像几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当然除了都长了胡子之外。杨三皱着眉毛说道：“汤老哥，你再好好的瞅瞅，这黑头发、黑眼睛能是你们洋人的上帝么，你若是再这么说，那只能说你们洋人抄袭我们汉人的神。我都不明白了，是不是我们大清国的东西什么都好啊，你们都想占为己有？这不是土匪强盗么？这可不是您能干出来的事儿。”
汤神父哪能因为这么两句话就改变自己的初衷呢，他可是出了名的固执，不然他也不会来大清国寻找上帝了。汤神父依旧笑容满面的说道：“又何必分的这么清楚呢，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上帝创造的，就像太阳一样，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的，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光明和温暖，每个人都可以享受上帝的慈爱。”
汤神父是一个非常矛盾的神职人员，他相信上帝创造了一切，然而他又熟读了哥白尼和达尔文的经典着作，所以两种对立的思想在他的脑海中产生，一种是相信上帝的力量，另一种是相信自然的力量，虽然内心之中他是偏信于上帝的力量，但是他无法证明上帝的存在，一本圣经更像是对人类的道德约束，根本不能说明什么，所以他才游走世界，希望能够找到上帝存在的证据。
汤神父举的这个例子可以说非常地恰当，但是听在杨三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只见杨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汤神父说道：“汤老哥，你搞错了吧，话可不能这样讲，这太阳可是我们的，是后羿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个，你们洋人可别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