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而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一句小诗从吕幸的心中冒了出来,这是他曾经听父亲念起过的,只念过一遍,就被他记在了心里,竟与此时此刻的场景分外相似。

姐姐如意静静坐在屋脊之上,全神贯注看着天上的明月,眉头紧蹙,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全没有注意到屋檐下正在举头仰望的严超。

严超眼中神采迷离,此刻他仰面看着屋脊的如意,映着月色,尤其显得出尘飘逸,就像是月宫中走出来的仙子一样。只看了一眼,便被深深的吸引,再也无法自拔,这样的感觉以前从没有出现过,即便是他心甘情愿为如意挡箭的时候,也只是职责所在罢了。

身为兄长,身为相府的近卫统领,他有责任有义务不让如意受一点损伤。可是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同,他从没有见过如意如此安静闲适的一面,从来的风风火火的小妹妹,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这样的卓越风姿,让严超一时间心猿意马,久久站在月下出神。

为了筹备庆典,严超从明日起将进入最后的严格演练,将在庆典之前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相府,他清楚记得,明日将士如意十六岁的生日,他特意连夜赶回安邑,便是要提前送上他的祝福,没想到在这里,严超看到了他一生都难以磨灭的一幕。

吕幸却是很不高兴,他原本邀请严超同行,便是想今天同回相府,没想到竟被严超拒绝,说什么有公务在身。可他自己竟然偷偷先回了相府,还在这里偷窥自己的姐姐,一脸都是难以言说的奇怪表情。

“咳咳”严超咳嗽两声,打断了这宁静的一幕,严超像受惊的兔子,慌张收回目光,走到屋檐下,以免被如意发觉,然后才回头一脸尴尬的看向吕幸。

如意也冲沉思中醒转过来,看向廊道中的吕幸,皱眉道:“你怎么回来了,不去当你的军事参赞了?”

吕幸走到院中,嬉笑道:“姐姐可别管我的事了,大冷天的你坐在房顶做什么?想的那么入神,连有人在偷窥你都不知道。”

“你想说你在偷窥我?”如意没好气道。

严超一脸的惊慌失措,连向吕幸点头哈腰,手忙脚乱比划着禁声的手势,显然是想恳求吕幸千万别暴露他的行踪。

吕幸正生着他的气,故意视而不见,反而朝着严超大声道:“龙城表兄你怎么说?”

如意明显身形一震,一跃从屋顶跃下,正好看见避在屋檐下神色惶恐的严超。

“兄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了也不来见我?”如意的声音里并没有一丝埋怨,反而有一丝隐约的喜悦,藏在话锋之间,就连一向迟钝的严超也听得真切。

“我刚刚到,有些军务要想君侯汇报,还没来得及向小姐问好。”严超的话言不由衷,盛典演练的具体事务,吕布早已经交给了吕幸与庞统负责统筹规划,并让吕幸驻军监督,全权负责演练的具体事务,根本就不用特意向他汇报,除非有什么难以解决的要紧事务。

“可是演练上出了什么难处?要不要我和你一齐去见父亲,他还没有休息,这时候应该有空闲。”

听到如意回复,严超更加窘迫,忙摇着手道:“不用了,我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要紧事,既然小幸在此,我向他禀报也是一样。”

如意这才想起来,吕幸还在自己身后,转过身一脸疑惑道:“他能行吗?”

吕幸早就被这两人目中无人的举动气得够呛,这时听得如意竟然怀疑自己,这还是亲姐姐吗?

“什么叫能行吗?请把吗字去掉好吧?亏得我专程跑来为你庆生,你竟然这样对我。以前求我写作业的时候,叫人家小神童,如今新人胜旧人,就怀疑我能行吗?”吕幸走到两人当中,显得愤愤不平。

“什么新人旧人,真难听,兄长与我们一同长大,何分新旧,与你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如意说话明显有些心虚,还不时偷偷看着严超的表情,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洒脱。

“得得得,看来我在这里也只是碍眼,龙城表兄你继续看风景,我先回了,有什么事明天军营里再说。”

吕幸摇着头,挥手向后摆着,再不理严超与如意,自顾往后院走去,他还要去向母亲问安呢。

“小幸可是要去见夫人,我与你同去,我也好久没向她问过安了。”严超只觉气氛压抑,从前能够从容面对的如意,此刻竟然给他无穷无尽的压力,让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只想迅速离开这里。

“那我陪你们去吧,反正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如意不无不可的道,看样子她似乎真的很闲。

“别,大晚上的,内院很不方便,表兄你还是明天再去吧,告辞!”

看着吕幸扬长而去,严超一时愣在原地,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的罪过吕幸,不就是先前撒谎不与他同路嘛,不至于这样吧?不说自己从小在相府长大,即便是身为近卫统领的他也没有到避嫌的地步吧?

“兄长往何处去?”如意见他呆立原地一动不动,不由迟疑问道。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去向夫人问安。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大冷天的别往高出爬。”说完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如意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原本正想着明天就是生日,可惜弟弟与表兄都不在家,只有自己与父母过,未免太过孤单,正想的出神,没想到弟弟与表兄相继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专门赶回来为她庆生一样。

她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就想听到一声祝福的话,可严超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半句,怎能不叫如意心灰意冷。

明天开始便是为期三天的演练排演冲刺期,严超与吕幸必然要在明早赶回军营,自己的生日终究还是只她一个小辈自己过了。

正失落间,忽见严超骤然回头走了回来,取出一把精巧弩箭,双手奉到如意面前,红着脸结结巴巴道:“玲绮生辰快乐,这是我亲手砍伐的桃木,请最好的匠人,按照黄大师的图纸,专门为你定制的弩箭,希望你能够喜欢。”

如意一时定在原地,像是大失所望,又像是受宠若惊,双目涟漪滚滚,竟一时不为所动。

严超久不见如意反应,心中更加窘迫,一把抓过如意的手,将弩箭塞在她的手中,急忙转身落荒而逃。

如意呆若木鸡,当严超抓过她的手的那一刻,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想要说些说么,却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严超逃之夭夭。

她与严超并不是没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就在定陶受伤期间,如意几乎是半背着重伤的严超回到了吕布的大营,期间亲密的接触举不胜举,远比牵手更加亲密,然而当时却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心境大大不同往日,严超在她心中似乎与别人再也不同,甚至在梦里也会想起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看着严超远去的背影,如意忽然福至心灵,轻笑了出来,把玩着手中的弩箭,但见其精巧绝伦。不但制式精妙小巧,而且能够一次多发。弩身是由桃木所制,外表浸过蜡油,呈现出一股粉红色的光亮,看上去十分耀眼夺目。

尤其是在弩身的内侧还铭刻着两个小字“如意”,这分明是特意为自己定制的啊!

如意不由红了眼眶,她曾经收到过无数的礼物,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贵重之物,可她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贵重之处,毕竟都只是身外之物,她自有锦衣玉食,从不觉得财富金钱有什么可贵。

可是此刻手中捂着严超塞来的弩箭,虽只是轻轻的分量,价值也就比之平常弩箭多了几分精巧,如意却出奇的觉得分外沉重。

“这一定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如意有些没心没肺的想,似乎早就忘记了,就在今天上午,父亲吕布还提前送了他一匹西域汗血马作为礼物,价值可远比她手中的小小弩弓贵重的多。

次日一早,如意起了一个大早,想要去寻严超,答谢他赠礼之情,没想到待她去时,严超早已经人去楼空,侍卫告诉她,严超统领早就在拂晓之前与公子吕幸一齐赶往军营,早已离开了大半个时辰。

如意满心惆怅,想要取军营,可是今天她是重要人物,是今天的主角,母亲还特意为她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一众名流相聚,共同为她庆生,又如何能够放她离去。

如意清楚母亲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宴无好宴席无好席,母亲之所以举办这样宴会,并不只是想为她庆生,更是借此招来安邑城中的年轻俊杰,为如意甄选未来的夫婿。如意觉得自己就像是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被无数认识不认识的人翻来覆去的参观,不由在心中十分抵制。

再加上昨天被严超的举动扰乱了心神,一整夜都没有睡得安稳,在宴会期间好几次昏昏欲睡。

“怎么,昨天没睡好?”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如意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寻声望去,说话之人她很熟悉,便是曾经与她并肩作战过的陈海陈子庆,看到此人,如意不禁想起了黄承彦之女黄月英。

月英曾说此人与她订婚,后来竟然嫌弃她生有雀斑,依此反悔,不再遵循当初的约定,使得月英到了十七岁还是无主之人。要知道如今新政,满十七而未嫁女子,必会追究其父母责任,轻则杖责,重则牢狱,无可避免。

此人不顾先前许诺,置他人清白安危于不顾,只图己心好恶,绝不是什么好人!亏得自己以前还对他略有好感,以为他是一个通情达理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人心不可貌相,还是她看错了人。

幸亏自己当初拒绝了这人的表白,否则还不知会遭到怎样的羞辱。

如今再看到他,如意只觉胃里好不舒服,总有一些东西想要翻腾而出。

“你来做什么?”如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语气冷若冰霜。

“当然是来赴宴啊,还能是干什么?”陈海故作洒脱的道。

“呵,登徒子,你少在这里猖狂,待宴席完了,我必先和你清算月英的帐!”如意冷冷看着陈海,就像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恶贼。

陈海脸色大变:“你都知道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冥冥乾坤必有神灵注视,你多行不义,必不会有好下场的。”

如意曾在孟津小住一年,期间在神州学院求学,与黄承彦之女黄月英相交深厚。前些日子黄月英将她的难堪说与她知,实在让如意震惊非常。

陈海虽与她有过短暂交集,可给她还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甚至曾有一段时间,还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说话幽默举止文雅,更兼反应才学皆都是上上之选。后来回到家中,每当母亲都张罗着说要给她说亲时,她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陈海的样子,觉得以后的夫婿若是这个样子也还不错。

直到后来严超甘愿为她挡下了刺客的致命一击,那个雄伟的身影才深深种入了如意的心里,才觉得未来陪伴一生之人,说什么样的话固然重要,可愿意为她做什么才更加重要。

当年她自己远走兖州,只马刺杀曹贼,紧随而来的却不是陈海,而是一向木讷的表兄严超,正是表兄几次拼死相救,才让她不至于失陷在曹操的大军之中,平安返回了安邑。

往事历历在目,再加上月英的哭诉,这让如意耗尽了对陈海仅存的一丝好感,一个人若是人品不好,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感受的自私之人,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如意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教训他一顿,然后离他越远越好,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

“你跟我来。”陈海扯着如意的衣袖,想要将她拉出大殿宴会,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单独说话。

如意顿时大怒,抬手一挥,陈海只觉大力来袭,身不由己往后几步,差点仰面摔倒,若不是行走在一旁的女仕好心扶了一把,陈海今日必会在宴会上出丑,然后沦为贵胄间的笑柄。

“公子还请放尊重些,这一次我不曾动刀剑,若有下一次,便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如意声音就像是冰封多年的寒冰,还冒着阴森森的寒气。

陈海没想到如意竟然如此决绝,只怕她方才的警告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不顾旁人纷纷投来的奇异目光,又上前低声道:“如意不要误会,黄家小姐的事还有许多内情,并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你站远些,你所谓的内情,我并不感兴趣,你最好留着向月英解释清楚,以求得他的谅解,否则我必回让你付出代价。”

说罢再不想待在这里,起身往殿外走去,陈海想要跟上去,却惊觉一把桃红色的小弩已经冷冷对着自己。弩箭的箭头闪着金光,陈海毫不怀疑,这看上去小巧精致的弩弓,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自己的胸前开一个小洞。急忙止住了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严秀丽在正与陈琳军师的夫人说笑,余光见如意只身走出殿外,不由皱眉问道:“如意往哪里去?”

“席间烦闷,我出去透透气。”

出得厅堂,如意顿时觉得呼吸一时清爽,这外面虽然凉意浓烈,可远比宴席里烦人的吵闹声要让人舒心很多。

如意漫无目的的行走,自顾走到吕布的书房之外,见房中灯火明亮,父亲显然还在忙着公事,就连自己的生日宴会都没有出席。

不过说来也是,来与会的都是些高官名流们的内眷,带着他们的子女前来,这样的诚,即便父亲没有什么事,也恐怕不会出席。

如意叹了一口气,随便寻了一处屋顶爬了上去,独自坐在屋脊之上,看着明月当空,十七的月亮比昨夜已经缺了一丝轮廓,看上去已经不是很圆了。

如意不由想道,要是自己的生辰不在今天,而是在十五或者十六也行,那么很多事也许就会想这月亮一样圆满,不会留下遗憾吧。

想着又掏出衣袖间珍藏的精致小弩,粉红色的小弩在月光下,闪着妖冶的光华,让如意竟有一些醉意,正像人们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样。

忽然身边传来轻微响动,如意顿时惊觉,自己大胆爬上房顶也就罢了,还有谁竟敢爬上相府屋顶,可不是嫌命长了?

如意忙寻声查看,却见一个高大身影已在身边坐了下来,用他威严而不失温和的声音道:“怎么了,我家如意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向父亲说,父亲给你做主。”

如意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父亲向来自重身份,在人前从来都端着架子,只有在与家人相聚时,才会展现他温和的一面。可即便如此,像这样狂放不羁爬上屋顶的行为,还是足以让如意震惊,要知道他可是大汉朝的丞相,更是被无数人崇敬而又畏惧的战神吕布!

当下这样的行为,足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看着如意一脸震惊神情,似乎难以相信看到的是自己,吕布不由自嘲一笑:“嘿,那我换一种方式。”

说完纵身跳下房顶,对着还在房顶发愣的如意,用他向来凛冽的语气冷冷道:“成何体统,还不赶快给我下来!”

这才是如意所熟悉的父亲,喜怒不形于色,威严的语气,仿佛什么事都应该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才是。

而刚才所发生的事,似乎只是她一时的错觉。听到父亲动怒,如意心头一慌,便起身想要跳下房顶。

临跳之际,却见父亲脸上的莞尔笑意,如意忽然若有所觉,回头又坐在了屋脊之上,大着胆子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我最大,父亲要和我说话,还是上来说吧。”

“和你母亲一样,就爱往屋顶跑,下面就说不得话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又跳上了屋顶,一提一纵两百斤的身躯已经坐在了如意身旁,压得屋顶瓦砾咯吱作响。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的生辰聚会,怎么你这主角却跑到这里吹风,难道谁还能给你气受?”

如意适应了一下父亲的温和,才摇头道:“也不是,只是觉得烦闷,出来透透气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觉得席间俊杰可有你中意之人?”

“没有。”

吕布问得真诚,如意也答得爽快。

“难怪我们如意不高兴,原来是没有相中可心的人,不忙,待大典结束,父亲亲自为你操持,定给你选出一个如意郎君。”

“父亲,你怎么这样,你明知道我志不在此。”

如意难得羞赫,声音里多了几分扭捏。

“那你说说你的志向是什么,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我想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就像弟弟一样为父亲分忧,而不是躲在相府之中泯然于众人。父亲实行新政,女子可以出仕为官,女儿也想为父分忧,做一个有用的人。”

如意一口气说出了心中所想,若她能出仕为官,就能有一些律法上的豁免权,比如女子十七必须嫁人的规定将不再束缚与她,虽然她也相信,只要她自己不愿意,父母亲绝不会轻易将她许配给旁人。

可她自幼习武,自幼一番雄心壮志,岂敢沦为平常人妇,要做就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才不枉父母亲一番精心的教导。

“哦?你想当将军?”

吕布大出意料之外,当年如意也不是没有当过将军,甚至还有斩杀曹操大将文聘的战绩,还在洛阳大破数万乱民,名声一时响彻朝野,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颇为动容。

可后来如意挂印而去,曾留言说自己并不适合将军职务。

吕布以为她并不喜欢领兵之事,再加上他却是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便也再没有提及过。

“不,行军打仗需要狠厉胆色,女儿自知缺少决断,并不是一个好将军,若不能攻取,女儿便要学着守护,守护一方百姓的安稳与清平。”

如意说完,定定注视着父亲,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来。

吕布没想到向来风风火火的女儿竟然还有这样为国为民的志向,不由胸怀大慰,他从后世而来,对男女之重并没有什么偏见,觉得男子能做的事,女子未必不能做,既然如意有此志向,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阻止。

“如此也好,我近来正在与丞相讨论治吏分离,官府衙门以后只负责政事上承下接,而法令刑罚之事将不再归官府衙门官吏,我拟定扩大廷尉管辖,在各级郡县安设廷尉衙门,专事凶案侦破,罪人缉拿,清肃民间治安等一应事务,你若有意,可现在廷尉实习,待有了经验,我便让你做一方廷尉主事可好?”

如意见父亲说的真切,绝不会是诓骗自己,大喜抱住吕布手臂道:“父亲最好了。”

吕布抖了两抖没有抖开,只好任她抱着,语气转向严肃道:“既然你已经如愿了,就快下去吧,给你过生日,你自己却不见了,可是失礼的行为。”

如意久不曾与父亲如此亲密,不由有些恋恋不舍,噘着嘴“哦”了一声,忽然眼珠子一转,嬉笑道:“我还想参加阅兵大典。”

吕布没好气地道:“这有何难,到时候你随我同去观看就是。”

“不是的,我想说的是,我要参加阅兵大典,我作为一个兵,来接受父亲的检阅。”

吕布被如意的奇思异想惊的目瞪口呆,这样天马行空的想法她怎么会有,自己此番检阅的是来此四方的征战部队,他一个女子,又没有什么军衔,在这凑什么热闹。

“胡闹!你不要得寸进尺!”吕布到底被如意给气到了。

如意却并不怕父亲动怒一样,靠在父亲身上,只觉从未有过的大胆,仿佛这天下的事,在父亲眼力总不会是什么大事一样。

“父亲你想啊,你实施新政,有许多女子官吏在府衙任职,此次良机难得,父亲何不让我组建女子方阵,在大典时突然出现在阅兵盛典之上,到时候定会让人眼前一亮,对父亲的新政也是一次大大的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吕布神色陷入思考之中,如意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建议让吕布很是动心,既能够宣传新政,打破重重顽固阻挠,也能展现朝廷的柔和之美,给百姓留下一个好印象,实则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离盛典已经还剩下两天,两天中你又能做些什么,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吕布不由有些迟疑。

“父亲放心,两天后我一定把整个安邑的女官全都找出来,组建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出来,让父亲检阅。”如意说话的时候,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自信,而这却正是她的弟弟吕幸所缺少的。

吕布看着如意笑脸,不禁心中暗自叹息,若如意是一个男子,他不会将基业让如意继承,可惜如意错投女胎,枉有一身武艺与志向,实在让吕布暗暗叹息不已。

“那好吧,这件事便全权交给你去办,你拿着我的令牌,到哪里都可便宜行事。”

两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组建一支齐整的队伍出来,先不说官员调度需要时间,还要训练队形,熟悉检阅流程。

如意并不精通人事,想要在短时间内凑齐一众女官只怕已经难以办到,更何况还是要带这些人上检阅场,女子的心理承受力本就不强,这突然就要让她们出现在安邑十几万百姓面前接受检阅,只怕她们脆弱的心理会受到巨大的考验。

吕布嘴角不由升起一丝弧度,他倒要想看看,他这个从奇迹中出生的女儿会不会给他创造出一个奇迹出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唤,由远而近。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小姐,别藏了,快出来吧。”

吕布狠狠指了如意一下,斥道:“让你任性,这下好了,惹的你母亲来找了吧?”

听得脚步逐渐临近,吕布急忙小声嘱咐道:“可别说见过我,今晚我没有见过你,听清楚了吗?”

如意愕然点头,感情父亲也是怕被人发现他今晚的行为,破坏他一向孤傲的形象吧?

“你重复一遍!”吕布严肃道。

“今晚我没有见过父亲。”如意漠然道。

“很好。”

吕布如风跃下,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如意一人依旧站在原地,父亲身上的温度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一阵冷风吹来,让如意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唤声渐近,明显已经到了附近,如意听得出是她贴身侍女的声音,不由没好气道:“叫那么大声,你叫魂呐。”

侍女名叫小月,她知道如意有个坏习惯,老爱往房顶跳,这要是在平常人家,肯定是要挨打的,老人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像小姐这样的人。

可在这相府中,除了丞相和夫人,谁敢得罪这个大小姐,先不说她实力出众,一箭能够百步穿杨,武艺更是胜过相府侍卫很多,有哪一个敢去跟她理论?

而且丞相与夫人对这个小姐格外关爱,似乎自从小月进府以来,就从没有见打骂过,甚至必公子还要得丞相与夫人的疼爱。

小月只从每个屋顶查看,老远就见到小姐与丞相大老爷坐在屋顶纳凉,这大冬天的可也为难了这一对父女。

害怕自己贸然近前,失了丞相颜面,小月老远就藏在暗处呼叫,要不然在这相府之中,何须如此大呼小叫的。

这时见果然只剩下小姐一人从屋顶下来,小月这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嬉笑道:“小姐刚才和丞相说什么呐,怎么还你一个人了。”

如意吃了一惊,道:“你可小心些说话,父亲威严不可侵犯,若让他知晓你乱说话,相府你就别相待了。”

“知道了,我只敢跟小姐说说而已。”小月吐了吐舌头。

“怎么,是母亲让你来寻我的?”如意问道。

“是啊,夫人久等小姐不至,赴宴的宾客都已经走了,这才让我来寻小姐。夫人看上去脸色不好,小姐可要小心了。”小月说着说着,脸上有些担忧。

“哈哈哈”如意却笑出了声,只要那些烦人的宾客走了就好,她最不习惯被人当做货物一样品评,即便是面对母亲的怒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走吧,灭火去。”

“灭啥火?”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侍女,当然是灭母亲心里的怒火啊。”

“没办法,奴婢天生就是这么笨的嘛。”

在黑夜的尽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浓浓的嫉妒之光,暗暗咬牙切齿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不能有。”

杨修与赵云奉命回京述职,并参加阅兵大典。由于曹操示弱,割让徐州,以换取东郡故土的平安。

而吕布也渐渐感到战争已经榨干了自己这些年几乎所有的积蓄,新占之地众多,烦乱而没有头绪,正该是大治之时,再加上后方因为战争,调拨了太多的军民人员,使得生产大大受损,经济发展几乎停滞不前,这并不是吕布想要的结果。

此战历史太久,跨距过大,实在过于劳民伤财,既然曹操认输,肯俯首称臣,吕布也乐于成全,他得知曹操重病难癒,恐时日无多,往日仇怨便也淡了几分,要说仇恨,曹操只怕恨自己更多才是,他的儿子、大将、谋臣死在自己手中不知道多少人,可以说是累累仇恨,堆积成山。

可曹操还是选择低头,可见他真的是时日不多了,认输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争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吕布倒也没有什么,只要他肯称臣纳粮,把青州、东郡让曹操管又怎么样,如今他已经是失去翅膀的雄鹰,再也飞不起来了,困在青州一角,四面处在吕布大军的包围之中,就算曹操是白起在世,只怕也难以扭转眼前局面了。

因此,吕布下令赵云、颜良、徐晃、杨修等人返回安邑参加阅兵盛典,只留下张颌与军师贾诩坐镇徐州,统筹防卫曹操与孙权的任务。

连续几天的行程,让杨修有些疲惫,可当他看到赵雷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后,便又高兴了起来。

吕布走时,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一家自救过他的农户,说起吕布来只剩下咬牙切齿,他原想杀了图个干净,没想到吕布还顾念旧情,真乃是妇人之仁。

居然还下令让他负责照顾这一家子的余生,这不是难为人吗?谁都知道他家里的大娘子善嫉,就连买一个侍女都要挑一些五大三粗的,这要让她知道自己从外面带了一个生有孩子的女人回家,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因此杨修暗生一条毒计,唆使赵雷去勾引农妇诌氏,赵雷原本就生了一张小白脸,只是说话时娘里娘气的,缺少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因此如今已经二十几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这倒与他的族兄赵云有几分相似,若不是丞相成全,赵云那小子岂会有那样的艳福,娶上了一个绝世的美人。

而赵雷起初并不愿意,只因诌氏容貌已毁,况且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不是两个拖油瓶,他说什么也不肯。

只是几日接触下来,诌氏的贤淑将赵雷深深打动,所谓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中,赵雷总是跟在诌氏身边,忙前忙后,大有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势头。

奈何他到时愿意了,可诌氏却似乎并不乐意,常对赵雷不冷不热的,让他十分难受。他曾几次向杨修取经,学好拿手本领后再去实施,却都没有什么效果,不由让他更加着急了。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眼看就要到安邑了,说什么也要在到达安邑之前拿下,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不是。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