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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怕背叛

夏夏抬起眼来看着辛吾,鼓起腮帮子思索他说的话。

“我信。”

他语气虽淡,却坚定异常。

辛吾拍拍他的肩:“信就对了。”

他好歹堂堂天帝,啥时候成了情感开导专业户了?关键是他自己的一堆情还乱得跟麻线团儿似的,咋就扔着自己的事不管,非凑人家的热闹呢。

唉……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辛吾哥。”夏夏又叫他。

“怎么了?”

夏夏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一般不想这个的,可时间总会过去,有些很现实的问题横亘在我眼前,叫我不得不想。”

辛吾手指在下巴上面敲了敲,若有所思,他总觉得夏夏想事儿想得特别远特别深,这次纠结着半天要问的,估计是了不得的事儿。

他在心里默默做好了准备,将夏夏最有可能问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并无遗漏,可疼痛……却灌满他全身血液。

夏夏说:“我和哥哥都是凡人,对于你们来说,是这世上最不起眼的角色,可有可无,无伤大体。若是从未遇见过你们,我和哥哥或许会过着不一样的生活,我也无暇思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人都是有私心的,我想……我不会是那个例外。流荒姐姐对我极好,我也想她能够给我当永远的姐姐,辛吾哥你方才说,姐姐拿我当亲弟弟来看,我信这个,也信姐姐的一身好本事,若是我这一世死了,下一世……她还会给我当姐姐吗?我只不过才给她当了十年的弟弟,这十年对她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我知道我不该想这个的,我不该这么贪心,可是……我现在拥有的东西,我一分都不想失去,哥哥也是,姐姐也是。”

辛吾瞧着他,眼神愈发认真,这西海小六倒也是个重情义的,先前有些痴傻,现在却被流荒养得这样好,话说得不光利索,还挺……头头是道,挺叫人感动的。

他听着夏夏的话,却没有回答,而是问他:“若是将你的身份与流荒交换,就算流荒没有说过有多贪恋这段温情,你会去找她吗?会想着永远都要拿她当亲人看吗?”

“我会!”说话掷地有声。

“好,”辛吾嘴角噙着一抹笑,“既然如此,你担心什么呢?”

夏夏神色稍愣,接着便笑了起来。

辛吾偏头看他,说:“其实,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夏夏睁大眼睛看着他。

“夏夏,我知道的,你想问的是——流荒会不会去找你哥哥。”

夏夏抿着唇,点了点头:“我哥哥是最好的哥哥,可惜他是个凡人,不能与流荒姐姐长久地在一起,我纵使知道姐姐爱他,却也忍不住担心,若是他们只有今生一世的缘分,若是姐姐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重视这一段感情,她会不会……就不去找他了。”

“我不知道这是对谁的残忍,想想流荒姐姐,她就算真的不珍重这段情,可有一天要让她看着哥哥娶别的女人为妻,想来也是件极不好受的事情,我又想想哥哥,这一世与流荒姐姐做了夫妻,下一世却要将她忘记,忘记现在所有的一切,又觉得他好可怜。”

“如果到了那么一天,我对他们的结局应该不单单是惋惜。”

辛吾笑看着他,说道:“夏夏,知不知道你这个模样,跟方才要拿两个铜板给我买开心的模样,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嗯?”夏夏不解,眉眼间有些疑惑,看上去有点天然呆。

辛吾啧啧称奇,这世上就是有这么神奇的人在,比如夏夏,明明上一刻还少年老成,下一刻又像个啥也不懂的娃娃。

都说西海六皇子,贪玩成性,不服管教,打架闯祸,调皮捣蛋,基本什么械事儿都被他干了。

辛吾以前不认识他,起码是不知道脸长什么样的,兴许在天宫的某次宴会上见过他,却因为不在意和没有关系,便不曾注意到西海小六这么一个听起来还挺让人头疼的孝子。

如今看来,这西海小六倒也挺不错的嘛。

有情有义,礼貌懂事,挺真性情的。

“没什么啦,”辛吾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回去吧,看看你哥醒了没有,我也怕流荒现在还是个小哭包。”

夏夏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最后却也只是点头跟他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辛吾在看见夏夏眼神的那一瞬间,他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唉……真是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他甚至觉得夏夏好像将他心里的小九九给看透了。

好在那孩子特自觉,又懂礼貌,才没有将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他好怕夏夏嘴里互突然冒出一句:宋白泽。

真是有关宋白泽的一切,他都矫情得不成样子,一句也不敢听。

心里别扭还难受,自己将自己给挖透了也挖掘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了。

宋白泽是个特殊的人,对谁来讲都不例外。

他对宋白泽的感情,说不清楚,有愧?唉……确实是有愧,还相当愧疚。喜欢?喜欢也是真喜欢,半点掺不了假的,毕竟,宋白泽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他的爱人——枭衍。

没有人跟夏夏说过辛吾和宋白泽分开的事情,他们当他是个孩子,便也不跟他细说。

隐隐的,却也明白些什么。

这般藏着躲着闭口不提,只怕是辛吾和宋白泽之间有什么事情,可越是这样压抑情感,就越是忘不掉,

夏夏都明白的问题,辛吾和宋白泽不会不懂。

只是,他不是他们中的某一个,没有真的经历过,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尽管这样,夏夏这个善良的男孩子还是决定隐晦地说一下他的忠告,虽然他没有喜欢过人,但说起来仍旧是理直气壮的。

辛吾与夏夏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也不算并排吧,辛吾先夏夏半步,他俩的身子微错着。

夏夏低着头,突然拽住了辛吾的半片衣袖。

“怎么了?”辛吾扭过头来看他,表情微讶。

“辛吾哥,你说,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是不是意见很残忍的事情。”

辛吾扬起了眉毛,不置可否。

夏夏又接着问道:“世界那么大,能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其实不容易,若是还两情相悦,那就更是幸事一桩了,我以为……这样的有情人该要珍惜这段缘分,哪怕竭尽全力去守护,也是应当,你说是这样吗?辛吾哥哥。”

辛吾早就听出来了,夏夏说得极隐晦,只字不提宋白泽,却句句主题不离他一分一毫。

辛吾低着头笑了:“夏夏,你不懂,或许……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就明白了吧,但你还是个孩子,不知这情之厚重,更不知情字后面藏着多少个陷阱,多少道玄机。”

辛吾的温柔地蜷起手指,大拇指之间轻轻摩挲着指骨,突然问道:“有的人,尝到情滋味时会发疯会远离,你知道是为何么?”

夏夏摇摇头:“我不知道。”

“对呀,”辛吾朝他一笑,“所以以后不要再说两情相悦的人就该要珍惜缘分什么的话了,有些事情啊,总是在意料之外发生的,叫人措手不及,叫人不得办法,一辈子的时间,或许只能躲着走,再也不见。”

夏夏显然不懂,他现在虽然心智比较成熟了,但毕竟没经历过什么,说出的话未免单薄,却充满少年人的意气。

真令人……嫉妒啊!

辛吾觉得这话太真心了。

夏夏梗着脖子表达自己的看法:“是,我不懂,可我更不懂你所说的那些,难道非要生生错过,非要用自己以后所有的时间去怀想,去思念,去逃避,去互相折磨来证明自己有多爱一个人吗?人就在那里,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好好在一起?”

非要这么矫情,才能显示得出你们爱得有多不容易有多辛苦有多心痛吗?

为什么要这样,他真的不懂啊。

辛吾被他说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甚至,他悲哀地发现,夏夏说得其实没有错。

本该这样的,爱情本该是甜蜜幸福的,本来就该是哪个样子的啊。

你看,其实好简单的,可他们之间到底隔着什么,就算跨越千山万水,也不能来到对方身边,也不能牵他的手,甚至……都不能说一句:我其实是爱你的啊。

是他的语言太苍白,还是他的爱太凉薄?

辛吾啊辛吾,枉你一往情深,其实你最自私最薄情寡义了。

你以前有多宠枭衍多宠宋白泽,可一听说,他们很有可能不是单纯的一个人的时候,却连挽回都没能说出口。

尽管他知道,枭衍的一部分意识在宋白泽的体内,他还是不能……将他完整的爱给宋白泽。

宋白泽的身体里有他的枭衍,他宁可让他痛苦不堪,也不愿意上前拉住他的手,跟他说没关系,我依旧爱你,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依旧爱你。

说不要就不要了,当真凉情薄性人。

那是他的枭衍啊,曾经他将那个神气活现的夜鬼将军宠上天,现在……却失去了再多看一眼的勇气。

说到底,他是在怕什么呢?

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他怕什么呢?他怕背叛……他怕背叛……他怕极了这个。

可真是将枭衍爱得融进骨血里,一点委屈舍不得他受,他害怕自己将爱给了宋白泽,而宋白泽却不是完整的枭衍,他以为这是背叛,是对枭衍的不忠……

唉……真是痴情!

辛吾看着夏夏笑,眼底一片苍凉,黑漆漆的眼珠仿佛失去了所有光芒:“对不起,我不知道。”

夏夏一阵心惊,辛吾眼睛对着他,看的人却不是他,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任何东西,落在不知道在哪里的不归人宋白泽身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句话,是对宋白泽说的。

他知道。

今天的话,到底该不该说,夏夏毕竟还是少年心性,这么些年又被流荒宠着,虽然心思敏感,但在心气儿上,却是绝不肯服输的。

这话说得尖锐刺耳不好听,像刀子。

夏夏张着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这些,今天出来分明是给他买开心的啊,怎么现在看来,还不如在家的时候呢。

辛吾愣怔了一会,见夏夏一副被吓傻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回家。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夏夏垂着头,特别丧。

辛吾见他一直这副模样,心里也不知为何,想笑,他知道,眼前这人,是个让人羡慕的少年。

大好的年纪,风发的意气,纯粹的心……特别干净。

辛吾终是打破沉默:“夏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白泽,但有些事情,确然复杂,我也没有解决的方法,所以,就一直这样咯。”

夏夏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又无奈又委屈:“我不懂你们这些人的世界,但既然你们说这样好,那就好呗。”

“嗯,进去吧,别让你流荒姐姐担心。”

“嗯。”

青衣依然没醒,明明吃了丹药,明明脉象很平稳,他却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流荒心疼极了,青衣这个样子,不光是气急攻心,还有这段时间的控物练习,他只是累了,只是睡着了。

流荒守着他,寸步不离,她要保证等会青衣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得是她。

这是一种在爱人时特殊的执念。

听说这样能够保佑他们长长久久。

她可是大荒小鬼王呀,她还用得着求谁去保佑?

都说陷入爱情时,甭管多厉害的人,智商都为零,如今看来,此话果真不假,真真儿的。

她仔细想过横在她与青衣之间的矛盾,按说,青衣是担心她才说什么都不要孩子,明明他很想当爹。

流荒觉得自己着实过分了,青衣本是爱她才这么做,但她来这么一出,实在是……无理取闹。

她真是被惯坏了。

她和青衣之间的矛盾,九成的原因是流荒心底那些没底的念头。

说好了世世去找他,她却想着这事是不是要黄,得亏青衣不知道,这要是知道她想要个孩子是这原因,能气得当场吐血你们信不信?

流荒觉得她很讨厌,作者君也是这么认为的,碰上个真正爱惜自己的人,就停不住地矫情作死哦。

这腐烂的酸臭的恶心的爱情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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