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犯错的开始
程子文的人生中，一直有一个标签，叫做“没心没肺”。
所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被邹诚实和钱显丹送回家的她，居然还能迷迷糊糊的睡到大天亮，她自己都完全不感到意外。
她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想起来，昨天在医院的时候，手机就不见了。
忍着剧烈的头疼，爬起来，斜眼看到了书桌上的闹钟，时间定格在上午七点。
又是阴天。
南方特有的回南天天气。空气中充满湿润的味道，连梳妆台上的镜子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蒸汽。
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涌来出来。
脑子越来越疼，像是一个秤砣在大脑中晃来晃去，轻轻一动，碰到的所有地方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只手使劲的敲自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不自主的拍着床。
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还没等程子文反应过来，门咯吱的开了：“你还好吧？”
是邹诚实的声音。
“没事，还好……”
“需要喝点热水么？”
“不用了……那个，邹诚实，我的手机找到了吗？还有，我爸妈知道我回家了吗？还有，孔漠……和我家人怎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邹诚实知道，程子文心中的焦急。
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脸上的胡子青青的一片，细细的长出了一茬，一看就是在外面的沙发上凑合了一个晚上。
坐在程子文的床边，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再摸了摸自己的头，确认没有发烧之后，平静又温柔的说：“你的手机，昨天阿姨不小心就带走了，昨天和子玫姐联系过了，他们知道你回家了，你不用担心。至于，现在家里的情况……子玫姐没有给我们交代。要不要我现在打一下叔叔阿姨的电话？”
程子文不置可否。邹诚实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程木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传来疲惫的声音：“你好，哪位？”
程子文接过手机：“爸，我是小蚊子……”
先是沉默，然后传来程木似乎可以调整过的音调：“闺女，对不起啊，昨天忙的没有时间照顾你，你好点了没？”
“嗯，我没事了，只是皮外伤。“
“那就好。“
“那今天，我……怎么办？”
“你先回家和妈妈还有孔漠汇合吧。然后咱们一起给奶奶告个别吧，遗体大概中午的时间火化……不要想太多了，咱们一件件事情的来处理。“
“嗯，爸爸，我……是不是做错了？“
“孩子，不想太多了，没有什么错与对，人生就是一个接一个意外组成的，别怕，还有我呢。“
“嗯！“
挂掉电话，程子文直勾勾的望着随风轻轻的摆动的窗帘发呆。
她想起来孔漠父母去世的那个晚上，那个他们相依为命的夜晚。
那个对于所有人的生活来说成为转折点的夜晚。
她一直以为，所有的不幸和意外，在那个夜晚就已经过去了，可是没有想过，那场意外带来的遗留症，一直贯穿着之后他们的所有人生。
钱显丹当天有很重要的汇报，没办法全程陪程子文，于是，这个重任全部落在了邹诚实身上了。
他也乐于这个重任。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秦卿。
程子文冷笑，如果说她是昨天那场事故的始作俑者，那点燃那根导火索的，是她们母女两吧。
邹诚实也认出来了秦卿，也看出来了程子文的不屑和怨念。
秦卿转身，也看到了程子文。
“小蚊子，我…….孔漠呢？“
哟，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孔漠了，本来心里就是一股火气的程子文，嘴上像是安了刀子：“哼，我是用绳子绑着他的吗，来问我要人９有，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孔漠呢，别忘了，我才是他法律意义上的老婆。“
“不是，那个，我一直联系不上他。“
“关我什么事情！？“程子文撇开脸，打算不理她。
却被秦卿一把拉住：“小蚊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们家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对了，你妈妈不是知道我家住哪里么，怎么，她没有告诉你？“
“我……不明白“
“我总算是明白了，你们家害了孔漠的爸妈还不够，又害死奶奶，现在还觉得不够，还想把孔漠逼死，你们才心甘吗？“
“我知道，可是......孔漠，他还好吗！“
程子文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无辜的女人，她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能怎么办呢，逼死她也无济于事。
那场车祸的肇事者是她的父亲，昨天到自己家闹场，导致奶奶出事的是她的母亲。
至于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在迷糊中被命运摆弄，被上一代留下的怨恨摆弄，被自己的痴心与不甘摆弄。
而现在，她就算知道了一切，又能怎样呢，不过是继续加剧被伤害而已。
“等一下，奶奶，去世了？还有，你说我妈知道你家？“秦卿突然反应过来。
程子文终究还是心善，不想再和她多嘴。
一把甩开秦卿的手，大步往里走。
邹诚实跟着程子文，可是又心疼秦卿。
跟着走了几步，又转头跑回来：“你先回去吧，现在这边已经够乱了，等大家处理完孔漠奶奶的后事，再冷静下来之后，你再来吧！“
说完，又跑回去跟着程子文。
“怎么，看不得美女皱眉头啊！“程子文刚刚一腔的火气没有发泄够，看到邹诚实扭头回去找秦卿，心中极为不爽。
“唉，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啊.......“还没说完，看着程子文瞪大眼睛盯着自己，赶紧打住。
“行啊，你要同情她，去安慰她啊，别跟着我！！“程子文说着气话，步子迈的更大了。
邹诚实知道，这会儿说啥都不对，只能安安静静的跟着，再也不说话。
快到楼下，程子文斜眼看着斜后方的乖乖孝邹诚实，停下来了步子，望着大门：“邹诚实，我有点怕。“
“终会到来，终将过去！“邹诚实看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我会陪着你的！“
程子文苦涩的笑了笑，觉得现在自己对邹诚实的依赖，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刚想迈步，却看到陈眉、程子枚推门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憔悴无比耷拉着脑袋的孔漠。
陈眉一想到昨天的事情，有些担心，看到程子文之后，第一反应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孔漠。
没想到，孔漠看到程子文后，反而主动的先说话了：“你没事了吧？“
然后忽略掉站在程子文身边的邹诚实，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纱布。
对于孔漠的180度态度大转弯，把程子文惊的，完全不敢动弹。
邹诚实很识趣的避开到程子枚身边，悄悄问：“这个气氛，有点奇怪啊。“
“他醒过来了呗，知道自己做了糊涂事情。“程子枚看着眼前的情景，没好气的回答。
“那个，咋们现在去看奶奶吗？“程子文低着头，低声说。
陈眉打断眼前这幅“郎有情妾无意“的场面：“奶奶的遗体已经到殡仪馆了，咋们去给她告个别吧。“
邹诚实远远的看到秦卿往这个方向走来，知道要坏事了，赶紧冲过去，趁孔漠还没有还没有来得及吧目光投射过去，一把把秦卿拽到了旁边的树丛中。
程子枚知道事又蹊跷。
赶紧护着其他三个人往车库的方向走。
“那个，邹诚实呢？”走了几步之后，程子文才发现邹诚实不见了。
“哦，那个，他公司突然有事情，就先回去了。”程子枚心虚地回头看了看，还好邹诚实处理的及时。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
孔漠突然发声：“你很在乎他？”
程子文瞥了一眼他毫无感情色彩的脸，沉默。
程子枚担心现场又起冲突，于是岔开话题：“那个咋们赶紧走吧，程叔叔和孔伯伯在那边等着呢。”
陈眉也附和：“墓地的事情，我已经联系好了，就在你父母的那片墓园，位置离你爷爷的位置不远。”
“嗯，谢谢阿姨。”孔漠回应。
大家无话可说，可这样对于来救急的程子枚来说，才是最好的状态。
另外一边，被邹诚实一下拽到旁边树丛中秦卿赶到很错愕，正想发火，可以看着孔漠压根没有看到自己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来不及理会邹诚实。
大声的喊了一声：“漠。。。。。。”
还没有说出另外一个字，嘴就被捂上了。
秦卿拼命挣扎，试图摆脱邹诚实。
“秦姐姐，如果你不想孔漠恨你，就安静下来！！“邹诚实的口气带着无容置疑的命令，以及坚定可信的解决方案。
秦卿挺听到此，也不再挣扎，逐渐平静了下来。
邹诚实看着孔漠和程子文已经远去的背影，便也稍作放松。甩了甩刚刚因为控制秦卿有力而有些酸疼的胳膊。
仔细一看秦卿的脸，被自己刚刚勒的有点发红，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秦卿顾不得脸上的红痛，只是问：”你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对比其他人，邹诚实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旁观者。要不是程子文，他才不想和这些情爱纠缠，生死离别的事情沾上关系呢。
可是，无奈，谁让自己喜欢的人深陷其中呢。
看着眼前可怜巴巴、楚楚可怜的秦卿，任何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邹诚实的到的所有信息都是从程子枚那边来的，所以让他这个局外人把前因后果给秦卿说清楚，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也只能尽量安抚：”秦姐姐，你知道孔漠父母是怎样去世的吧？“
”嗯！“
”那你知道他奶奶是怎样突发脑溢血的吧？“
”嗯？“
”呃，听说昨天你妈妈找过程子文，估计是希望她能让出来孔漠，让他和你全身心在一起。没想到，奶奶刚好在程子文家，然后两个人相遇，又扯出来了好多老故事，然后就。。。。。突发了脑溢血。这种病走的很快。。。。。。“
虽然邹诚实尽量云淡风轻的在描述这件事情，但秦卿依然惊的一下跌倒在地上，邹诚实拉都没拉住。
”怎么会？怎么会？“
还不只是父母的生死，连奶奶的生死，她们一家都是筷子手。
她今天来，本来也不是乞求孔漠的原谅，她没有这个资格。她不过是想看看他是否还安好。
可是，现在，她连见他的脸都没有了。
他一定恨透了她，恨透了她们家。
“那个，秦姐姐，你还好吧。”邹诚实试图把她拉起来，发现她身体完全是瘫软状态，一点都使不上力。
于是，干脆也蹲下，陪着她说话。
秦卿开始抽泣，加上脸上红一块紫一块，让过路的人纷纷侧目。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路人还以为是他欺负了她呢。
邹诚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把抱起来秦卿，快速的找了小区的一个长凳，把她安顿好。
邹诚实看着秦卿的侧脸，全然没有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般艳丽，如今就算是美丽，也如凋谢的玫瑰，瞧不见一丝生机。
人们常常抱怨自己的生活简单平凡。
可是旁观看了看别人的生活，却庆幸的感叹。
简单平凡的生活，已经是很好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