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往事 4
杜卿卿半截身子骨趴在李珞的身上，掀起面纱一角，靠近李珞的薄唇。
“你果然来了。”李珞突然开口，惊讶到杜卿卿。
杜卿卿连忙退避，逐渐李珞睁开双眼，露出微笑，轻声说道：“杜姑娘，可算等着你了。”
“你……在等我？”杜卿卿将面纱遮好，背过身不愿被人看到她这般模样，问道：“你等我作甚？”
李珞注视她的背影，说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杜卿卿听闻，冷笑一声：“公子这不是，爱上我了？”
李珞不语，似是默认。
“哈哈哈哈！”杜卿卿仰头大笑，这恐怕是她三百年来，遇到最好笑的事了。
“公子，我不是人。”
“我知道。”
“我是鬼！”
“我知道。”
“我是想杀了你，夺取你的魂魄！”
“我知道。”
“你都知道，你还敢来找我，对我说这些话？莫不是想获取我的同情，让我救你命？”
“非也。我只是想在死之前，见姑娘一面，再听姑娘谈一遍曲子。”
杜卿卿垂眸，内心不由得感概这大夫还真是个十足的傻子，无药可医的傻子。
“你可知，我那夜是想要你的命？”
“我如今已是半条身子入棺材之人，姑娘想要，拿走便是。”
“你如今这幅模样，是我害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还真是个登徒浪子！”杜卿卿咒骂道，心里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明明这样的话语，她生前在青楼里听到太多，太多的男人和她说这样的，许是几百年未闻，莫名由的感动了。
“杜姑娘……”李珞轻唤一声，杜卿卿回过神，他接着说道：“我知道我活不久，竟然你要我的人魂魄，我给你便是，今日我也是特意来此处寻你，我只有一事相求。”
“求我？”还真是有够奇怪的，人求鬼，第一次听闻，真是媳。“你若想要我救你，就不必再说。”
李珞摇头，强扯出笑容，虚弱的说道：“命不久矣，我不怨姑娘，也没妄想再多活些日子。”
“那你求我为你做甚？”
“我希望，姑娘能再抚琴一曲。”
杜卿卿的心“咯噔”一下，又觉得可笑，竟然想听害他之鬼弹琴。
不过也罢，一个将死之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好，我便弹奏一曲，不过一曲过后，你得将你的魂魄交于我。”
“已是半条命，姑娘想要，给姑娘便是。”李珞答应的爽快，没有半丝不愿。
杜卿卿衣袖轻甩，一缕云烟在眼前飘过，待云烟散去，杜卿卿的面前摆放一架古琴，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古琴的琴弦上拨动。
李珞闭上双目，聆听佳人弹奏的乐曲。
绝美的琴音回响整片森林，与之前的不同，此时的乐曲凄凉中却增添了一份期待，让人不由得细想，这份期待是什么？
一曲过后，杜卿卿双手落在琴弦上，身子顿住一动不动，倒是琴板上有几滴水迹。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只听得到树叶随风飘落，细微的“沙沙”声响。
“杜姑娘，动手吧。”李珞先开口打破此时的宁静，语气平淡，已然是看破生死，没有任何眷恋。
杜卿卿回过神，苍白的手指抚掉脸颊上的痕迹，起身走向李珞身前。
“你当真不怕？”杜卿卿不禁问道。
李珞淡然一笑，说：“生死何惧，况且我这副模样，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我竟然答应了姑娘，听完曲子就把灵魂交予你，便不会食言。”
杜卿卿幽怨的眼神注视李珞，嘴唇微颤，吐出一句话：“若是我告诉你……我不想要你的灵魂了呢？”
李珞睁开双眼，目光柔情似水，微声说道：“那便多谢姑娘不杀之恩，除了口头上一句道谢，也无力报答。”
杜卿卿不禁轻笑，她这是心软了吗？
她一个死了几百年的孤魂野鬼，也还有心？
“我……”杜卿卿咬了咬下嘴唇，似是下定决心，小声说道：“我能让你活下来。”
李珞听闻摇头，淡然一笑，道：“不必劳烦姑娘，竟然允诺了将灵魂给你，便没想要继续苟活。”
李珞的一番话，让杜卿卿有些气急，有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她不甘心的吼道：“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你的灵魂也是我的，想如何处置，让你生或死，都由我来决定！”
“为何？”李珞问道。
“你是第一个让我死后落泪的人，我原本以为，人死了化作鬼魂，便没有了心，没有了眼泪。如今知晓，原来做鬼，也会有五味杂陈。”
她也不敢相信，抚琴的时候，竟然会有泪珠涌出眼眶，就连奏琴的曲调也不是一味的幽怨，竟多了许人情味。
原本以为早已死了三百年，做了三百年也过的她，就此会寒着心过一辈子，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所以杜姑娘方才的琴曲里，忧愁黯然，却多了一份期望。只是我不知，这份期待是怎样的？”
杜卿卿不语，面纱下的她嘴角微笑，若她是人，还活在这人世上，能遇到李珞这样的知己，该有多好。
她抚琴吟唱，他饮酒作诗，这般景象，再美好不过。
想来这份期待，是期待自己能生而为人吧。
杜卿卿抬起双眸，眼前的公子已不再是昔日健朗的模样，他骨瘦如柴，燃烧着的生命蜡烛随时都会熄灭，这都是由她一手造成。
杜卿卿眉头微蹙，心里有些难受的问道：“公子，你可恨我？”
“杜姑娘多虑了，生死有命，早在第一天遇见你便知道非寻常人，再入此地都是我自愿，何来怨恨？”
李珞这样说，杜卿卿心里越发的愧疚，因为她的私欲，让面前的男人半死不活。她的心里忽然却多了一份念想，不想杀他，想让他活下来继续听她抚琴。
杜卿卿转过身，背对着李珞说道：“我会让你恢复体魄，你好生在这等我。”
“你要去哪？”。
“我之前害了你，如今我会救你，今后你的命，便只属于我。”语罢，周围升起白色烟雾，杜卿卿朝树林深处飘去，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