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了外国人
左爸爸都拎好行李下了楼,左庸也穿戴一新也下了楼。就在父子俩相对无言等妈妈和哥哥下楼的空当儿,迎面走过来一位穿制服的邮递员。
左爸爸开朗外向,喜欢跟人打招呼。他随口问了句:有406的信吗?
邮递员马上点头:有,还是从国外寄来的。
谁会从国外给他们寄信呢?亲戚朋友中出国的寥寥无几,去日本的近亲倒有一位。
当一封来自美国新泽西的信递到左庸手上时,左庸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拆开信,读完之后,身在初夏,却犹如掉进了冰窟窿。信是录取他的学校发出的,信上说,很抱歉,由于他们工作的失误,导致将办入学手续的时间提早了2个月,现在重新写信更正之。
本来喜气洋洋的一家人,惊呆在楼下。愁云惨淡,凄凄惨惨戚戚。
且不说他们机票已经买好,就算是退票,短暂的2个月,也攒不出重新买一张机票的钱啊!当时左庸父母的工资加在一起,才九十元人民币。
没有办法,明知此去会有不知何处安身的2个月,左庸还是带着行李上路了。
“你可以住李先生家啊!”孙清娜接,“李先生有信用,又用心,听上去还特别有涵养。”
“不。”
左庸解释。李先生是人托人,拐了几道弯才寻到的接机人。说好了只麻烦他接机并送到去学校的车站去的,断没有赖在他家的道理。
“可你还有两个月才开学,你才带了三百多美元。如果你不主动说要离开李家,他们难道会赶你走?”
“我是一个腼腆的人,不会不离开李家的。我跟李先生,完全是彻底的陌生人。我不会不离开的。”
“假如,假如呢?”孙清娜不甘心地坚持问。
“历史怎么假如呢?”左庸温和地笑。
事实上,左庸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李家。
左庸拨打位于新泽西的妈妈前同事的电话。电话没有人接,也许是工作时间在外工作,不过没有关系,左庸手中有他的家庭住址。
当天下午,左庸乘坐李先生的福特,去发往新泽西的车站。车外景色,带足了异域风采,左庸并无太多心思去欣赏。
上了车,坐在左庸邻座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很美国。她曾经学过几个汉字,看见长得像中国人的左庸,随即露出笑容。连比带划地一攀谈,俩人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同一目的地。
左庸用nice形容他遇到的这位美国名叫露丝的lady,并告诉她他将要去新泽西州立大学读心理学学士学位。露丝笑得更为灿烂,她就是一名心理医生。
露丝带领左庸坐地铁,还帮他买了地铁票。临别,详细地再告诉一遍左庸将怎么走剩下的路,并给了左庸一张自己的名片。小小的左庸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感觉。
露丝是继信用李之后再次让他感受到美国温暖开放的怀抱的人。
左庸按照热心露丝的指点,来到当地的唐人街,找到一条叫桑树街的地方,那里理应住着妈妈的前同事。
不幸的是,当左庸找到笔记本上抄的门牌号并敲开门后,开门的却是陌生人,陌生生轻松地说原来住这里的人早就搬走了。
晴空霹雳!
左庸目瞪口呆。所幸,开门露个头出来的人接着慢悠悠地说,他知道原来住在这里的人搬到哪里去了。
“喏,就是街那头。”
在桑树街的另一头,左庸见到了刘阿康和他的妻子、孩子。刘阿康爽快地答应留下左庸直到2个月后他开学。刘阿康还建议左庸找点事儿挣点钱。
左庸满心欢喜地跟在刘阿康身后,穿过桑树街。
桑树街就像一个迷你中国城,来来往往,吃穿用度,样样都是熟悉的中国味儿。在刘阿康絮絮叨叨的热情乡音中,刘阿康的居室门敞开在左庸的眼前。左庸的欢喜立刻像被寒霜冻结了般——即使拿当时的上海居住情况比,刘阿康的居住情况也太惨了点。
左庸五味杂陈地参观者刘阿康的家。狭小的一室一厅。厅里面沙发显而易见常常被伸开当床,也许就是他儿子的床也未可知。
刘阿康是热切的,友善的,虽然带着点炫耀的得意。在众多华人花大价钱租房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房。
是夜,左庸辗转在沙发床上,思绪渐渐混沌后,昏昏沉沉入了睡。
仍在倒时差的他,次日醒来大约是午后了。刘阿康到底是同乡,是自己人,放心地留下左庸一个人在家。左庸想,总不能真的把他儿子挤进他们夫妻俩的睡房两个月吧。于是重新翻开笔记本,挨个打电话。
一个他祖父的外甥的儿子在宾夕法尼亚,欣然表示愿意接左庸过去。这位亲戚姓王,他在宾夕法尼亚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餐厅,兴许可以给左庸找点活儿干。
左庸放下电话,按住自己狂喜的心。宾州的亲戚不日将出差华盛顿,可以顺路拐弯接一下他。左庸在刘阿康家又住了一晚。次日,刘阿康开车送左庸到一个便捷宾州亲戚接的地方,像交接一样,左庸从一辆车跨出迈步上了另一辆车。
第一次出门见世面的左庸,至今仍记得刘阿康和亲戚王先生见面时的寒暄。
刘阿康说:“先生在宾州发财呀。”
亲戚王说:“哪里,哪里,混饭吃。”
18岁的左庸从登机开始,生活就进入日新月异中。不仅眼睛看得瞠目,耳朵听得也有些震撼。国外的英语跟国内学来的英语大不同啊。
交接完毕,左庸从此开始了美国居有定所的日子。
讲到这里,左庸暂告一段落。一回头,看到孙清娜如痴如醉的样子,不觉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你喜欢听,以后再讲给你听。”
孙清娜回过神来,要怒又怒不出的样子,惹得左庸越发觉得逗趣了。
“走吧,找个地方去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