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了东西
期间尚有几个邻里出来观望,却也没有一个要进去拦一拦的意思,看上一两眼便回屋去了,该是都习以为常。
戚乐眉头微蹙。
在京都亦见过那些风流浪荡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可他们的父母经得起这般折腾。
而那院中的老人...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却只见各个都当这恩是理所当然,唯有了苦处难事,才会记起这个尚还有一息之力的“靠山“来...
戚乐自出生便没了母亲,又被舅父接至身边抚养长大,即便十三岁那年被生父祁廉山接回府中。可面对两个大不得一两岁,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有那个满面笑颜,却并不对自己上心的“母亲大人“,他自然没有这种体会,有的...只是对那老人的同情或怜悯。
亦或...对自己。
而阿初...却正与他相反。
她在墙角摸索了几块碎瓦,偷偷探头,朝那大汉的方向狠狠尽数砸了过去。
“谁!哪个背后阴人的孬种!“
那大汉挨了疼,叫骂着就往阿初那里去,戚乐忙躲了起来,捡了几块碎石扔去他左边的草丛。大汉闻声,没头脑地被引了开,去找砸他的罪魁祸首去了。
阿初察觉有人在帮自己,回头间,忽被一人捂了嘴。
一阵淡淡的清茶香。竟叫她在看清来人之后,并未挣扎。
“嘘!“
戚乐小声地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微微探头出去,直到那大汉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慢慢放开了她。
“呃...我竟是忘了,你不会说话...抱歉。“丝毫不忌讳这个,戚乐直口直言:“怎么旁人欺了你不见你还手,这会儿却又为了旁人这般心狠?你手中那东西,可不是馒头啊。“
阿初漠然直视,借着月光警惕地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
他着灰白深衣,腰配墨玉,外面松松垮垮披着件蝉纱外衫,显得挺拔颀长清俊秀逸。
梨涡浅笑间,随意淡雅,并未有何轻视之意。
他是大家都在私下谈论的那个大宅主人,据说...来自京都。
京都...
那个她不愿再忆起的地方。
阿初不觉低了头,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将戚乐视若无物。
遭阿初这般对待,戚乐自觉稀奇。
“阿初...你叫阿初?不认识我了?昨夜你还送我两只河蟹呢,我这张脸何时开始叫人善忘了?“
自然没有回答,也不见阿初停下脚步,反而走地更快了些。
戚乐无奈,她即这般不耐烦,自己又何必腆着脸跟上去。
奈何转出这条窄巷,只有一条直道可行。
戚乐刻意放慢脚步拉远与阿初的距离,以防她胡乱想了什么,以为自己是在跟着她。
眼见前面的阿初就要拐出这条道去,路的尽头忽跑来一人,戚乐定神一看,是宋尧松。
“阿初!怎么回事?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担心死了。“宋尧松伸手就去抓那阿初的胳膊,被她不动声色地躲了开。
戚乐自然看不见阿初现是何表情,却从宋尧松接二连三的询问中,看出他对她的不同。
这种不同,就像尹墨和尹煜对白珝那般事无巨细的殷勤。
“我爹娘就快带着药商回来了,这两天事多,我胳膊又这样,你能识会写,帮着我记这记那的,可不能把你这个宝丢了。以后应了几时回来就几时回来,别说我担心你大晚上遇了什么虫兽,就是白天,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能乱跑,最好就一直待在我身边,知道了吗?“
远处,宋尧松唠叨了一大堆话,这才发觉戚乐。
知晓自己方才所言都被戚乐听了到,不觉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喊了戚乐过去。
“戚乐兄这会怎么在这里?“
戚乐只得走近。
“噢,我...吃多了,出来溜达溜达。“他故意看着阿初疑惑道:“这姑娘是...“
“阿初,她叫阿初。“宋尧松道:“她不会说话,一个月前刚来的村子,有些怕生。“
说着,下意识挡在阿初身前,似乎像是什么珍惜的东西般,不愿被戚乐瞧了见。
阿初头也不抬,在听宋尧松和戚乐几句对话之后,跟着宋尧松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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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大汉。
循着方才戚乐扔碎石的方向找了半天,仍是不见个人影,便折返了回去,在阿初和戚乐方才躲藏的那里寻了会儿,倒还有个收获。
那把戚乐情急去堵阿初嘴时,落下的折扇。
回了家,大汉在烛下将捡到的那把折扇反复仔细看了许久。
上面是幅水墨山水画,背面几行字。
“媳妇儿!你来瞧瞧这个!“
说罢,将今夜被人砸了头的事儿说与自己媳妇听。
二人都不识字,村中也未见过谁用这种折扇,捉摸了半响,决定第二日去问问现村中唯一识字的宋尧松。
第二日天刚亮,这大汉的媳妇就在宋家门前了。
“赵婶儿?“刚清扫了院子,开了门的宋兰芝问那大汉的媳妇道:“这么早来有啥事?“
“也没啥,有个事问问阿尧,阿尧在家吗?“
边说边往里进,宋兰芝只得大开了门,喊了宋尧松来。
将这赵婶儿请去屋子里,宋尧松听她没头没序地说了半天,终于听懂了。
“那折扇呢?“他问。
赵婶儿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他。
“这上面写得什么?咱们村儿里谁还用这么个讲究玩意儿,我瞅着,说不准就是隔壁那个刚来的人的!“
宋尧松细细反复看了半响,惊讶道:“婶子确定是在路上捡的?“
“是呀!我汉子说就是这扇子的主拿瓦片砸砸他!“
“是吗...“
宋尧松疑惑。
这水墨山水画中落有隐款,仔细便可认出里面那几个字,“李恩泽”。背面那几行行楷后亦有黄豆大小的落款,宋尧松再三辨认,确定那二字是“祁三”无疑。
宋尧松去年在京都待过几个月,那里的新闻八卦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二人的,更是数不胜数。
若这书画果真是那二人所作,价格不菲,怎会被主人遗失且毫不自查。
“婶子在这里稍等会儿,我去一问究竟。“
宋尧松起身,往戚乐所住的大宅而去。
他认为,或许真如这赵婶儿所言,这东西是来自京都的戚乐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