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情深必苦

冬至过后,缥缈派山迎来一场大雪,厚雪皑皑,满山满树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藕生伫立在茫茫世界,望了一眼高耸的山路,二话不说扛起扫帚直奔浮雪堂。

到了堂内,藕生对着雪初隐弯腰施礼,回禀了:大雪漫山,掩映万物,崎岖山路不见一片落叶。。。

言外之意。。。该自己回归的时刻!

雪初隐明白其意,当初为了惩罚,放言让他扫山路至不见一片落叶,如今,雪掩万物,确实不见一片落叶,就算雪下有枯叶,作为掌门又何必锱铢必较,刨开丰雪查看一二!

再则,几个月来气焰已消,该是宽容待人的时候。

于是。。。

藕生静静回归了浮雪堂。

。。。

将至年关,缥缈派逐渐热闹起来,今年的冬猎获了些银狐雪貂,在掌门的领导下,卖了换些钱,又拿从库里拿出些钱财一并换了粮,在苦寒之地济了整整十日的粥,缥缈派弟子轮番上阵,亦觉辛苦,许是今年收成不佳,灾民相比去年要多些,皆是拖家带口。

浮雪堂女弟子负责在暂搭的棚子内烧火熬粥、洗碗刷筷,连粥带碗一并施舍去,起先藕生觉得奇怪,既然施粥为何还要送碗?

直到她拿起一双碗筷时,才发现重中之重!

主事的太tm精明了,碗筷上烙上的可是缥缈派的印记-仙云渡情!

这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捧碗吃饭,便会忆起曾经的水米恩情。

不得不说,这是个一箭双雕之举!

起首当然是为了帮助凄苦老弱,但实际带来的影响则是扩大群众基疵感度,口口相传、人人称颂;

再则。。。于泱泱数派中脱颖而出,快速提高知名度,狂刷江湖好感度,毕竟现在的江湖,风波平静,正派侠者占多数!

获个名利双收,乃是所有江湖人士行事作为的理想结果。

藕生与一批女弟子被派到柔瑾处,帮忙照看附近无钱医治的伤患,疾者多为伤寒冻伤,倒无大碍。

忙碌之中,忽见一清瘦挺拔、头戴软烟灰纱斗笠、身着山月湖光蜀缎白衣、脚踏银线纹腾云锦履者直冲藕生而来。

见他捂着手腕,指缝处鲜血淋漓,虽不可见他五官,但可感他之痛苦。

藕生上前询问道:“你怎么了?”

那人简单道:“手腕被人所伤”

藕生搀扶过他,安置于树桩之下:“五指能动吗?”

“能!”

藕生放下心里,看来并未伤及经脉骨头,道:“待会我给你上些金疮药,然后为你包扎止血,你修养些时日便好。”

“嗯!”

“伸出手来,我看看!”藕生快步寻来药箱,跪至与地。

那人缓缓撩起衣袖,伸过手臂。

藕生一个挑眉,大感眼前之人手之细腻白嫩好似柔荑凝脂,自己双手不由一握,与之比起来,顿觉自身粗陋鄙劣,接过他手的瞬间,倒觉得自己轻薄了他去,纵然对方是男人!

翻过手掌来看,又是一番惊讶,本是细嫩的双手却生得一层又一层的茧花,又厚又硬,实不配这双青葱般的手。

“你是习武之人?”

那人迟疑了一会,才答:“你何以见得?为何不猜我是干力气活的?”

藕生一笑:“照你的手来看,你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一挂,但手掌聚了厚厚一层茧子,因是耍功夫的,你的穿着又甚好,想必定是个闲来无事以习武渡日的少爷,只是。。。你练的过勤了些,你瞧瞧茧花都可以撸下来伴酒了!”说完,轻轻摩挲过起那人的老茧,逗趣般看了又看。

那人身形一滞,死死盯着藕生划过手掌的纤指,微微一颤后,一把抓过藕生欲离开的手,紧紧握住。

阵阵温热通过肌理透过皮肉明确传向对方,不容逃避的力道紧紧包裹着纤瘦修长的五指。

“你!”藕生眉目骤然一紧。

那人略带急迫:“你在缥缈派过的好不好?”

藕生质疑起来:“你是谁?”

半晌,那人松开五指,道:“我。。我本想拜入缥缈派,但是。。但是怕缥缈派太过严格,走到山门前心里打起退堂鼓,正巧手腕受伤,所以。。。寻你一问。”

藕生放下心里,原本他道出这句话时,还以为是哪个清风派的师兄恶作剧,经他这么一说才知对方是个怂包,想学武艺却又害怕师父严格,“你就放心吧,缥缈派宽严并济,只要你按照要求去做,掌门师父不会故意针对人,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得罪人,一切皆好说。”

那人身体前倾,又问:“照你这样说,你得罪过人?活的并不自在?”

藕生挑起一指草药轻轻敷在伤口,垂眸回道:“不自在又何妨,我已经习惯了。”

“不自在。。为何上山?”那人似乎不依不饶,非得问到底。

藕生反问道:“你这人问题真多,想要完成心中所愿,受点苦算什么?你似乎对习武很执着,那你又何必费心劳苦习武呢?”

那人垂下首去,用轻的像风的语调问道:“那山上的伙食好不好,。。还习惯吗?”

藕生笑出了声,拿起药箱中的纱布一边包裹一边:“你想的可真多,放心!缥缈派一贯伙食好,坦然和你讲,我是后上山的弟子,原本是青菜煮水,现在是鲜鱼烧肉,你说伙食怎样。”

遮面之人点了点头,又道:“那睡的还香吗?多个人住一起会不会嫌吵?”

藕生有点嫌弃对方啰嗦,但碍于此刻正是缥缈派行侠仗义树立美好形象的时候,不好随意斥责人,于是尴尬笑了笑:“掌门考虑周全,待我很好,特地让我单独住一间。。你说的通铺我不清楚。。。。”

那人稍稍叹了口气,不再问话,藕生帮他包扎好后,叮嘱道:“你这伤需要连续敷药,我去给你弄着药带上。”

“别!别走!”那人急忙拉着藕生垂着的衣袖道

“嗯?”

那人结结巴巴道:“我。。。我离家已久,又逢受伤,心中不是滋味,在这里又没有真心实意的朋友,日子单调苦闷,实在想。。想。。找。。找人聊聊。”

藕生见他语调恳切,又联想起自身,不由的心生同道之感。望了望身后并无多少患者,遂挨着坐下来与之长谈。

薄纱后的英容似有缓和,双手些许打颤,喉头滑了一下,才道:“你。。。有没有思念的人?”

藕生转脸望了望身边之人,身形确实不熟悉,这人和她如此交谈,不觉不妥吗?

“没有。。。”藕生道

那人垂下首,轻声道:“我有。。。”

藕生笑意盎然:“那她知道吗?”

那人摇头叹息:“不知!短短一日她又怎可明白我的心意,起先我对这种感觉不以为意,但是,时日一久我开始怀念、想念、思念、甚至夜不能寐,清醒着、昏睡着,皆是她的身影,当我有一次在梦中鼓起勇气拥抱住她的时候,却赫然被她的武器惊醒,我独坐于漆黑无声的夜里,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万物消弭般的静,映衬着我那澎湃壮阔的心,数夜的辗转纠结最终汇集成一个事实。。。我对她动了情!”目光涌动,深情而专注。

藕生对于世人之长情一贯报以敬佩,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长情一世,许是本就薄情,许是本就无心。。。

但是,情深必苦!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藕生若有所思,沉思片刻道:“世上长情之人众多,得失只在一念,我能感知你之深情,若有一日你得偿所愿,不必喜极而涕,该感恩一切是是那女子;若她有眼无珠,无视你之情谊,你也无需自暴自弃、非她不可,天下之大,喘息之间,并未全为一个情字!”说完,直径起身,抖了抖衣角的枯枝败叶。

树下之人受此点拨,逐渐明朗,倚靠着树干抬首道:“那你是长情之人吗?”

藕生轻轻一笑,寒气掠过眉梢,带起一缕笑意,融入凌冽肃杀的风中,轻启绯唇,舌尖淡淡一抹雪泥的生腥,一道些许轻视、些许玩味的话,坚定执着一字一顿:“从来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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