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撕破的鲛绡

夜无殇言词中丝毫没有接纳巫灵子衿的意思,巫灵钰压下心中怨愤,转而笑着望向寒漪。

巫灵钰笑容灿烂,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摧之势。

“听闻皇后娘娘秀外慧中,心胸宽阔,定当不会为难舍妹”

寒漪胸口一阵窒息,她努力压制,手抚上胸口,迎上巫灵钰灿烂的笑靥,“子衿公主正值佳龄,何苦埋没在后宫”

夜无殇不喜欢巫灵子衿,即便她入宫,也只是为后宫徒增一道摆设,何苦断送她的菁菁年华。

胸口的窒息感逐渐加重,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她努力克制,面色变得苍白。

巫灵钰广袖一拂,带翻了一桌美酒,“原来皇后娘娘的胸襟也不过如此”

寒漪到底没能克制,一口鲜血喷出,随即晕厥过去。

寒漪——!!!!!

夜无殇接住她倒下的身体,搂着她坐在台阶上,颤抖的手掌抚上她苍白的脸,担心不已。晏欣说过她经常吐血,却不会像今日这样突发的昏厥,担心之下竟忘了宣太医。

底下一片混乱,夜无殇不发话,大臣们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慌乱之中,唐郢突然站起来,朝殿上两步走到夜无殇的贴身太监身旁,吩咐他速去传太医,又以寥寥几句言词遣散了众大臣。

最后走到巫灵钰面前拱手,“皇后娘娘身体抱恙,今日朝会到此为止,还望巫灵国主见谅”

巫灵钰嘴角抽了抽,扯出一道嘲弄,“还望皇后娘娘身体快些好起来才是”甩下此句,拉着巫灵子衿就往外走去。

巫灵子衿边走边不舍地回头看,夜无殇抱着昏迷不醒的寒漪狼狈地坐在那儿,金边袍子染上一层尘埃,根本不像那个桀骜、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那一瞬间,她的心莫名地难受了。

众人皆散,傅瑾言手搭在盈香胳膊上也缓缓站了起来,一道目光凝视着自己久久不散,她转头,唐郢猝然低下头,视线就这片刻擦过。临走时与迎面而来的庐舟子和游少明撞个正着,两人向她匆匆行礼后便奔向身后人。

身后是游少明关切的声音,还有庐舟子的叹息声,他们还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因为她已离开了大殿。

傅瑾言脚步沉重却走的很快,盈香被远远地落在后面,她小跑着跟上她。.

盈香拍着胸口,气喘吁吁“皇后娘娘莫不是中毒了?”

傅瑾言望着未央宫的方向,良久,才道“是中毒,却也不是”

“啊?”

“算算时间,也过去六年了”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中毒,她和夜无殇都不会中毒,唯有弱水……

昭阳宫,晏欣和戚染正为了一件淡紫色的轻纱衣争执不下,两人一个拽着衣角一个扯住袖子僵在哪儿谁也不肯退让。

“戚染姑娘你就松手吧,这件衣裳娘娘昨儿还穿过,奴婢不能借给你”晏欣为难道。

那时她在整理皇后的衣裳,一个盔甲突然从她身后蹿了出来险些吓的她魂飞魄散,幸亏她眼尖看清来人是戚染,这才拍着胸口悻悻松了口气,一般侍卫是不得擅入昭阳宫。

戚染说她想找件衣裳换下身上的盔甲,谁知她一眼就看中自己手里淡紫色的纱衣,两人就成现在这样了。相处的久了,她知道寒漪很喜欢这件淡紫色纱衣,应该说是珍惜,毕竟在漓江就穿过,还带回苍冥,可见珍惜程度。

晏欣低头扫了一遍床上摊放着的各色衣裳,道“你看这儿还有很多衣裳,何必执着这一件”

“可是只有这一件最好看嘛”戚染嘟喃着小嘴,仍不放手。

手腕上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个不停,戚染扯着衣裳摇椅晃,屋外的阳光洒在轻纱上折射出熠熠光辉,忽然‘嘶啦’一声,淡紫色轻纱从中间被撕成两半,两人一人执着一半摔倒在地。

晏欣握着手里的半截衣裳,欲哭无泪,“这可怎么办?”

她望向对面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戚染,只见她揉了揉脑袋,哭丧着一张小脸,嘟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忽然,她从地上速速爬起来,也将晏欣给拉了起来,拿过她手里的半截衣裳对她道“你不要告诉皇后姐姐,我现在就回去想办法把它补好”

“可以吗?”晏欣望着两半衣裳很是沮丧。

天色不早了,皇后姐姐要是提前回来了怎么办!

戚染将轻纱裹成一团胡乱地塞进甲胄里,扶正了头顶的头盔,转身就朝昭阳宫外跑去。

晏欣想着皇后心地好坦白从宽也未尝不可,她跟出去追戚染,跑到半路就被迎面来的小宫女给堵住了去路,小宫女火急火燎地扯住她的衣袖,喘息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可找到你了……皇后娘娘吐血晕厥,皇上让……让你速去苍澜殿里照顾……”

晏欣一听皇后出事,手边再重要的事都顾及不上来,撇下小宫女就往苍澜殿赶去。

————

月亮悄悄的爬上树梢,这一天算是过去了。

傅瑾言坐在妆奁前将发间的桃花玉簪拔下,铜镜里映出盈香的身影,她头也不回淡淡地问道“打听的怎么样?”

盈香将门阖上,转身,“皇后已经没事了”

没事么?

“那就给她找点儿事吧”

她静静地说着,温声细语,言词语调之间皆是云淡风轻,可是盈香却从中听出了血雨腥风。

还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被一阵歌声给打断,歌声凄凉婉转,游离飘忽,时隐时现,让人听了心里寒颤颤的,在好的心情也被敲碎。

傅瑾言皱眉,铜镜里的容颜有些不耐烦,“大晚上的谁在唱歌!”

白天也听到过这样的歌声,盈香细细一想,眼睛大睁,凑到傅瑾言身边,“是两个月前少主从太子府带过来的”

似乎‘贾宝贤’三个字是个很不祥的字眼,她都不愿直接说出其名。

傅瑾言若有所思,“原来是她”

桌面上的玉簪重新回到发间,脱了一半的衣裳也重新穿了回去,傅瑾言似玩味般笑着说,“随本宫去看看‘故友’”

她的笑容被夜灯渲染的如罂粟绽放,美丽不可方物,却又令人森森发寒。

未央宫后面有座空院,盛樊余的地道便挖到此处,如今已是贾宝贤的‘居处’。

未央宫本就阴寒,地势偏低,即便是盛夏也难得被日光眷顾,多半是被树荫遮蔽,而这座空院比未央宫还黑暗,整个一座院子悉数坐落在未央宫的阴影里,可谓不见天日。

不见天日的院子给不见天日的人居住,不是恰到好处吗。

盈香亮出手里祭坛的令牌,守在院子外两人纷纷退至两边让出一条道儿来。

傅瑾言的脚步很是轻盈,那凄凉的歌声还是停了下来,当一个人的视觉受了阻,听觉及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贾宝贤便是如此,哪怕来人步履再轻。

贾宝贤着了一身素色白衣立在窗沿边,素衣宽大如斗篷套在身上,长长的头发没有一点儿装饰,一直披到脚踝。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是一种少见的静谧,她转过脸来消瘦的脸庞竟是骇人的苍白,颧骨凸起,双眼凹陷,面容如死人般让傅瑾言失神。

“怎么,不认识我了”她笑着,阴森而可怖,声音比之前的歌声尤为凄切,喑哑中带着磨砂般的诡异。

许是常年不见日光,她苍白的脸色被漆黑的眸子衬的更加的白,凹陷的眼眶边泛着点点的红色,眼角还掺了几条岁月的痕迹。白面黑发深瞳加上令人战栗的声音……整个人如地狱白无常一般立在月光下。

傅瑾言顿觉心中压抑有种想吐的冲动,她深深呼吸了口气,捻着自己胸前的一束青丝,慢条斯理道,“多年不见,你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是啊,我的性子越来越像这月光”她伸出手到窗边,柔柔的月光从她指缝间穿梭,始终,什么也抓不住,“……亮却毫无温度!”她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被迫服下半月沙,此后的岁岁年年便与黑暗为伍,不见日光,更不知温暖为何物。

突然,她像发了狂一般扑向傅瑾言,却扑了个空,傅瑾言身形一转,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傅瑾言,为何朝代更替你就是不死呢!!!”她歇斯底里地吼叫。

由衷的诅咒,心底的怨毒,又在这无可奈何中化作乌有。贾宝贤扶着窗柩,沮丧的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面,对着冷冷的月光兀自嘲笑“你到底是有几分手段,想不到夜无殇继位还能让你活到现在,呵呵……”

“本宫若没手段,怎么把你囚禁与此呢”傅瑾言接上她的话,停歇片刻突然低声询问,“夜楚樽在哪儿?”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你呢!”贾宝贤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不干脆点杀了我,原来你是在忌惮呢,哈哈哈哈……”

“都六年了,你还惦记着那术士之言”贾宝贤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若说这不见天日的六年里,唯一能让她高兴的便是今日。

傅瑾言脸色铁青,耐心消耗殆尽,走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你说还是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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