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人畜不分

萧鸿昼闻言,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茶。

华锦媗知道他被自己说中而心慌了,便不断给他倒茶,十几杯下肚后,萧鸿昼喝得腹部有些涨意才回过神,一看华锦媗戏谑的神情,就知她已看穿自己刚才的恍然,遂敛容道:“华国师的七窍玲珑心当真是令人吃惊,希望我们未来七天能够合作愉快。”然后举杯,以茶代酒。

华锦媗简单地回碰一下。

萧鸿昼离去后,她便喊来甘蓝甘宁伺候更衣。既然大病初愈,自然得到众人面前完美亮相一圈,搅搅风波。

华锦媗依序拜见了萧老君主、唐老君主、假的“萧玉卿”、盛飞銮……很奇怪的是东圣国那群少年都不在,只有盛家兄妹和九王爷在。九皇爷终究是心疼华锦媗,一见面就脱口而出:“媗丫头,你身体还好吧?”

华锦媗眉头深锁地叹了一口气。

九皇爷紧张道:“莫非留了什么病根?”

华锦媗见状,忍不住掩嘴“噗嗤”一笑,九皇爷顿时恼怒地伸手去拍她脑袋:“好呀,现在连长辈都敢戏耍了?”但这一拍,却被华锦媗突然利落躲开。九皇爷只好作罢,再三叮嘱要好好照顾身体,不过寒暄中,正当华锦媗准备卸下警惕时,九皇爷突然间顽劣地偷袭——近距离的手脚并用,当橱中华锦媗的额头。

“哈哈哈……”九皇爷得逞大笑,却被华锦媗反映激烈地掰开掌心查看。然后,他疑惑地看着华锦媗忌惮地捂着额头坐开一段距离。九皇爷忍不住瞪圆了眼:“生病的是你又不是我,我都没说怕你传染,你这什么反应?”

华锦媗吐舌一笑:“这不是逗您玩吗?”然后提着裙摆蹭蹭蹭地跑了,九皇爷忙追。盛飞銮正是哭笑不得时,却听得盛悦心颞颥道:“兄长,我刚才好像看见锦媗被九皇爷拍过的额头,突然浮现许多红筋,像虫子爬过一样的恐怖?!”

盛飞銮愣了下:“你确定?”

盛悦心迟疑道:“红筋消失的很快,快得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是兄长,你应该看见锦媗很忌惮九皇爷碰到她,而且她闪开九皇爷的动作很快,快的不对劲、解释的很勉强!所以我总感觉她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

盛飞銮蹙眉道:“你心细,向来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既然你说异常,那锦媗的身体应该出现了问题。否则她昏睡多日,那些太医都束手无策,邀月不趁机害她反倒救她,说不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小凤凰近些时日也是表现异常,他兴许是知道了什么。兄长——”盛悦心道:“萧国目前这些风浪起得快平得也快,让我隐隐不安!既然萧唐两国联姻已结束,为何我们还不撤退?”

盛飞銮长叹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出发前,华凤池找我再三请求若是见到她,一定要多多照顾。不管华锦媗是何身份,谁都不愿她有危险。我们若能在这多呆一天,兴许能多庇护她一天,而且萧国目前也无驱赶我们回国之意,你不觉得这才是最疑惑的事吗?”

“是呀……”盛悦心迟疑道,“总觉得是谁要留我们在这里见证某事的发生!”

**

紧接着,华锦媗去拜见唐瑶光。

唐瑶光早已派人打听了,就提前屏退左右,盛装以待,但是看着华锦媗婀娜曼妙的出现在门口时,终究是坐立不安。

华锦媗优雅选座,颇有兴致地打量道:“听说本座昏睡的这些时日,长公主就与萧太子成婚,虽说白日避而不见,但却夜夜缠绵,按理说这新婚燕尔正是荣光焕发的时候,可长公主的气色却如此苍白无光,活像一个床事不满的怨妇呀……”

唐瑶光不由得暗中攥紧袖口。她早已相信自己被害不孕是华锦媗所为!所以她天天求神念佛求华锦媗昏死不醒,最好是永远不醒!“唐迦若,你还敢出现?”

“为何不敢?你都可以无视先前定好的契约,还唆使邀月和萧鸿昼对付我,看你玩得这么开——”华锦媗笑道:“我不出来打你脸还真不舒服。”

唐瑶光冷道:“哼,你还想做什么?外面都是人,光天化日之下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喊人!到时候不管你有天下的理由,在萧国地盘伤害萧国太子妃,死罪难逃。”

“纠正,是太子侧妃。称呼就差一个字,但正宫太子妃就一个,而太子侧妃则是很多个。”华锦媗闲闲道:“不过你想喊就喊吧,尽情喊,好心劝解一句若是嗓子喊哑就晚上喊不出床第*,会影响夫妻情趣的呀!”

“给本宫闭上你的狗嘴!”唐瑶光恼羞成怒,手中杯盏“啪”地砸到华锦媗脚下,胸脯早已气得一起一伏。

“我没长狗嘴——”华锦媗若无其事,眼角弯弯:“不闭!反正你这女人既没钱又没人,就算倒贴当了侧妃,也没人当一回事,刚刚来时我还听说百官正在朝堂议论为自家太子娶太子正妃一事,诶你猜……我会不会是最佳人选呢?!”

唐瑶光瞬间惊怒,但强装冷静道:“不会!而且你舍得放弃凤金猊、或者萧鸿昼吗?唐迦若,我也是个女人,而且非常了解我们女人自己的心理,当女人真心爱上一个男人是愿为他倾其所有!就算他们想让你当太子妃,你也不会愿意,而且其他人容得你当太子妃吗?”

华锦媗幽幽道:“你说的其他人……莫非是指邀月?”

邀月冷笑不语。

华锦媗笑:“但我想邀月是最乐于助我当这太子妃。”

唐瑶光冷笑:“胡说八道!”

华锦媗微笑:“难道你不知道邀月已与我联盟吗?既然她从头到尾都想捧玉卿哥哥上位,那拥有圣裁门和唐国支撑的我,若是与玉卿哥哥联姻岂不是如虎添翼,何乐而不为?她不捧我莫非捧你当太子妃呀?你都臭名远扬,他们干嘛还染一身腥?”

唐瑶光面色煞白,咬牙恨道:“唐迦若,你给我滚!别在我这里满口胡言乱语!邀月宗主怎么可能跟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是吗?”华锦媗往后仰躺到卧榻上,当真滚了一圈,懒懒道:“那我问你现在她可来帮过你吗?哦对了——听说你还想拉拢萧鸿昼对付我,但他尚未答应,还转眼到我面前说了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力邀与我联盟。我说唐瑶光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别老是做些丢尽唐国皇室的脸面?!”

“唐迦若,你别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唐瑶光忍无可忍地扑上去,反正没人,抓着华锦媗就想厮打。

——女人打架无非就三样:扯头发、撕衣服、咬手臂!

华锦媗护了头发就被扯坏了衣服,护了衣服又被咬中了手臂。她有那么瞬间犹豫是否需要推开唐瑶光,但唐瑶光情绪一旦失控,是疯到出乎她的预料,尤其是那一副恨不得刻骨吞血的阴毒模样,让她看着镌刻到臂膀上的两排牙齿不由得眸光渐寒。

……反正她已是生人勿进,非要近了,也就离死不远。

……反正这回她可以不用事后追补一声“阿弥托福”。

所以——

她不动。

待右臂被咬的血迹斑斑后,“瑶光!”唐老君主终于急急忙忙地赶来,一进门就见唐瑶光将华锦媗咬伤,那眼神竟有些诡异。唐老君主赶紧上前将唐瑶光拉开检查,三句不离自家长女是否吃亏了。

华锦媗被晾一旁,一边掏出手帕裹臂一边道:“如果君上和长公主无事,请恕微臣告退。”然后欠身离开。

没多久,一名眼熟的老侍臣追了出来,在华锦媗耳边低语几句,就躬身带着她们掉头朝别处走去,带至某处偏僻的凉亭,又拦下正要尾随的甘蓝甘宁,然后面色凝重地朝华锦媗指了指亭内。

华锦媗便负手往前,皮笑肉不笑地朝唐老君主福身拜了一下:“不知君上召见,有何吩咐?”

唐老君主体态微斜,显然也是疲惫至极了,但为了自家长女还是要出头。他道:“萧国日后也不一定能一统天下,有生之年,这四国终究还是四国。瑶光如今嫁入萧国就是萧国的人,而你回归唐国则是唐国的人,再针锋相对就没意义了。所以你们放过瑶光,而我立即下诏将皇位传给宜光,从此留在萧国老死不回。如何?”

华锦媗轻轻“哦”了一声,突然歪头露齿一笑:“不、如、何!”

唐老君主浑浊的眼立即迸出一丝冷光。

“如果君主在这之前提出兑换条件,兴许我会考虑考虑,但是现在迟了——”华锦媗晃了受伤的臂膀,语带鄙音:“不怪我,是您家宝贝长女自找死路的。她将我坑给邀月,让邀月趁机喂了我蛊毒,每逢七天就必须服食解药,否则就会‘砰’的一声,七窍流血而亡。所以我现在听命于邀月,急着保住小命,至于唐瑶光……恐怕她越是折腾只会死的越难看!”

唐老君主惊得踉跄站起,一口气险些喘不直:“邀月喂了什么毒?”

“一种特别霸道阴狠的蛊毒,连碰了中毒者的血都能传染,所以君上若真想让长公主还有活路的话,去求求邀月更好。”华锦媗笑道,目送拂袖怒去的唐老君主。而唐瑶光一听说华锦媗被邀月下蛊毒,狂喜的同时赶紧用银针试探自己指尖之血,发现银针变黑。

“华锦媗没有撒谎……”她彷徨颞颥,急忙来到圣宫之中寻找解药。可邀月却直接否认华锦媗中毒之事与她有关,唐瑶光决定套话:“是吗?既然与宗主无关,那就请为我把把脉查看此毒是何毒?”

邀月看着唐瑶光露出的手腕沾了几滴血,目光闪动一下,笑说可以,然后掏出手帕覆在唐瑶光手上,正要弹指查看时,唐瑶光猛然扯走手帕,邀月的手指也就反射性地抽开。

就这一个动作——两人都无需遮掩什么了!

邀月半合着眼睛坐下,恢复俯视众生的圣女之态。“长公主如今变得这番毛躁怯弱,当真是令本座叹息至极。为了大局着想,你不如就先忍着,好好听话,本座定会派人定期赐你解药,绝不伤你性命。”也就是说,她也给唐瑶光彻底清毒。

唐瑶光双目愤恨含泪地盯着邀月,好久才咬牙苦笑了一声,然后仰天狂笑,那笑比哭还难看,还真是有点惊到邀月了。所以夜里,华锦媗正要入睡,却被一名不速之客打扰。也不能是打扰,因为她早就料到唐瑶光会找来,所以就让甘蓝堵在门外——不见!这回,她就想看看爱女如命的唐老君主,还有没有能耐帮助唐瑶光!

……这口怨气,她生前咽不下,永远咽不下。

唐瑶光终于明白自己的底牌全被华锦媗看穿,临了还被她倒扣一招,导致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有口难言。

“好,既然你们非要逼我到绝境,我也不图什么好下场,要死……我们都一起进十八层地狱吧!”唐瑶光咬牙切齿道,然后割裂自己的手腕,忍痛挤出一碗略带黑色的满血,最后乔装打扮成婢女,趁夜混入东圣国、萧国、唐国三国主军的庭院御厨中。

第二天,皇宫爆发大面积的瘟疫事件。

太医束手无策,反倒在诊断过程中不甚被感染,幸好最为资深的那名老太医看出门道,急忙命人警惕与患者的亲密接触,然后请旨将所有感染者集中隔离到一座名唤“心悦宫”的宫廷,严加看管。庆幸的是患病者都是些下人或小兵小将,并无大身份者。这点——倒也令人庆幸、生疑!

高傲涵在华锦媗庭院内来回踱步,忍了又忍,方低声问道:“华姑娘,既然您明知道唐瑶光昨夜下毒,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秋末季节,但华锦媗却在点了六个暖炉的室内还裹了一件厚披风,就连十根手指都钻在羊皮手套中才愿转动。她道:“我阻止得了一回两回却阻止不了每一回。唐瑶光发起狠来人畜不分,你们日后离她远点,我自有安排。”

众人点头。

门外侍卫突然禀告萧太子来访。

“上回是真假交替的萧曜,这回是以假乱真的萧玉卿……”华锦媗屏退所有人,单独面见这位不善来者。凭心而论,假的萧玉卿无论言行还是举止都高度相似——萧鸿昼手下高手实确实多!

“萧玉卿”道:“锦媗妹妹,近些时日身体可好?”

华锦媗回道:“挺好,有劳玉卿哥哥挂念。玉卿哥哥新婚燕尔,锦媗未能亲自庆贺,实在罪过。”

“萧玉卿”面色顿显懊恼,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你又何必取笑我,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我实属无奈。”

华锦媗深表同情地点点头。

几句话寒暄过后,“萧玉卿”就宫廷瘟疫之事向她讨教几句,因为这场瘟疫爆发的毫无征兆,仿佛是一瞬间就发生了,像极——“玉卿哥哥又要说是术士所为吗?这回可否饶了我,再被邀月宗主关进圣宫,我都不知道还能否活着走出来!”华锦媗一副开玩笑的口吻,但病怏怏的模样显然是说真话。

“萧玉卿”说绝不再有下回,但太医束手无策,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请她一同走趟心悦宫。华锦媗估计是连萧鸿昼都捏不准其中原因了!她表示盛情难却的应允,起身随萧玉卿走出房间,并肩来到守卫森严的心悦宫。

隔着宫墙都能嗅到心悦宫里外弥漫着一股药味、呕吐物、嘶吼、愤怒与血泪交织的腐烂气息。

眼尖的人自觉闪开一条路,纷纷躬身行礼,有少数人迎面走来:“萧太子来得正好,我的几名少将都被隔离在这宫里,侍卫不肯放行让我们进入探望,还望萧太子通融!”开口的是琳琅国此次护队将军庞英,一脸心急如焚。而东圣国出面的则是……华锦媗一见到凤金猊和陆宝玉,容色未改,但黑漆漆的瞳孔已在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

凤金猊亦是率人上前行了一个官方礼,理由如庞英一致:“这心悦宫也有我们东圣国的子民!”

“萧玉卿”道:“这里已是瘟疫隔离区,还望诸位以大局为重,远离此地以防被感染。我们萧国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给予大家一个满意交代!”

庞英虽是女子,但直爽程度不属男子,直言不讳说萧宫每次出事都搬出这套说辞,上回宫女被杀一案查到圣宫就不了了之,她不觉得萧国还有多少信誉可言。“萧玉卿”一时安抚不下,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华锦媗在旁亦是掩嘴赔笑,但眼底并无笑意,她朝凤金猊等人使了一记撤退眼色,可惜凤金猊却恍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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