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当做贼人
玉璴眼前仿佛还在闪现着坠入井中之前的最后那一瞬间,一团青气散去,一团紫气袭来。那团青气是谁?是娘亲吗?
她的身体在嗖嗖地下沉。
返灵泉深不见底,掉下去真的有种像掉到无底洞的感觉。
猫儿的本能是在高空坠落时,不管当初是什么姿势,身体都会本能地调整为前蹄扑跃,准备四脚着地的应急姿势。
玉璴也在自己的大脑做出反应之前,身体莫名其妙地调整成了最佳的应急状态。
眼睁睁看着下面黑洞一般的返灵泉,比之上次糊里糊涂,失去知觉掉下去,这次到有种亲眼要看自己怎么死的奇妙感觉。
她背上的毛和尾巴上的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又高又直。
眼看就要接近水面,忽然返灵泉墨蓝的水面骤然向下猛吸,旋出一个巨大的黑森森的水涡,那股强大的吸力将她也吸了进去。
玉璴在深深的漩涡里快速地激荡着。身体不听使唤地东倒西歪,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杯子在摇一颗骰子。
突然泉水像发了怒一般,轰然爆裂开来,炸出一朵水花,直向上激射,将玉璴推到空中。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水花中窜出,提起玉璴脖颈上的毛,径直向上飞去。
待飞出井台,那黑影一把将玉璴掷在地上,大喝:“哪里来的野猫,竟敢擅闯圣虚宫C大胆子!”
玉璴被狠摔在地上,屁股敲垫在了一块儿石头上,疼得她直嘬牙花子,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她揉着屁股,痛苦地抬头望去,一个猫首人身的怪人,手拿长槊,正威风凛凛地立在井台上。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像一尊冷冷的雕塑。
猫首黑底白花,镶在一具魁梧高大的人身上,环身萦绕着一团青气,在暗夜中显得十分诡异。
幸好玉璴早先见过猫王,并不以为奇。若寻常人见了这般凶神恶煞的怪物,不被吓死也被吓得认不清爹娘了。
这肯定也是只灵猫了。
她本想怒怼几句,但看到那人山一般的身躯将月亮也遮去了大半,顿时蔫儿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吱声。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初次到圣虚宫,猫王待她如同上宾,以天宫美味相款待。这才不过半日工夫,就被这只怪猫当成了贼人痛摔在地上。
玉璴真是哭笑不得。
那猫首怪人见玉璴低头不语,更认定她就是贼,厉声喝问:“这灵泉井方圆几百里不准其他猫族踏入,你是哪里来的小猫妖,竟敢不顾性命,独闯圣虚洞宫?!快快从实招来,或许还能留你条小命,若有半个虚字,立时三刻让你到闫君处报道!”
“我,我是猫皮毯子,啊,不,是猫王的朋友!”玉璴心里虽然有气,但显然此人气更大,相较之下自己的气好像根本不算什么。看他凶神恶煞一般,玉璴的嘴直打秃噜,若再不说话,恐怕当真得让他在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她不自觉地斜眼偷偷瞄了瞄那人手里的兵器。
唉,先不管猫王认不认她当朋友,自己先认他作朋友吧。
“讹言谎语!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圣虚宫里哪里有什么猫皮毯子?想欺诓我,看槊!”一杆长槊直向玉璴心口刺来。
长槊来得迅雷不及掩耳,以玉锄那点三脚猫的工夫,根本来不及躲闪。她大惊失色,背后呼地冒出一层冷汗。
今天是要交代在这杆槊下了吗?
她艰难地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
“铛”,一声金属独有的闷脆响声,长槊被一柄长剑格开。
“卞将军请手下留情。”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
这声音玉璴听着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她急忙睁开眼睛,一位青衣少女手执长剑挡在玉璴身前,剑尖正抵着长槊。
卞将军一瞧,立刻停手,收回兵器:“流思姑娘,这又是为何?”
流思道:“这位是灵君的友人,你不可以伤她。灵君命我请这位姑娘进宫。姑娘,请。”流思一手将剑倒立于背后,另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玉璴惊魂未定,缓缓爬起来,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流思先跃入井中,玉璴随后跟着跃了进去。
“真的是灵君友人?”卞将军挠挠头嘟囔,“你怎么不早说是灵君友人?”他冲着玉璴的背影喊,赶紧也跟了下去。
“猫皮毯子猫皮毯子的,谁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这名儿倒也不赖,嘿嘿。”卞将军自言自语。
三人自返灵泉进入洞宫,按玉璴初次进宫的路线,七转八拐又来到虚无宫。
虚无宫空寂幽暗,几只粗壮的蜡烛勤勤恳恳地尽着职责,无私奉献着自己。猫王仍旧躺在榻上。
流思走近鱼榻,附耳低声道:“玉璴姑娘来了。”
玉璴猛然记起,自己初到洞宫时,在暗室里被一只毛绒绒的爪子引到这里。
恍惚间有人向猫王禀报,就是这个声音。
原来那个长毛鬼是流思姑娘!
此时看流思姑娘一点也不像鬼。她看上去十七八岁,圆脸杏眼,十分灵秀可爱。
流思向猫王禀报完,冲玉璴颔首,微微一笑,便与卞将军退了出去。
玉璴也点了一下头,报以微笑。
二人出去的一瞬间,身影一闪,青气萦绕,似乎又变成了猫儿的身体。
猫王背对着玉璴,侧铺开身体,仍然像一张毯子状,似乎已经睡着。
玉璴站在地下,不知道该干什么,有些百无聊赖。
左右无事,她环顾了一圈洞宫,发现这个虚无宫,除了鱼榻,再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于是她捡了一处看上去躺着能舒服点儿的地方,卧了下来。
谁让自己是只猫呢,地下似乎也能睡得。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心塞的事情,真的好累呀。一卧下,困意就袭来,她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但觉身上凉意阵阵,地上也变得冰冷。
但很快就有了暖绒绒的感觉,像是有锦被加身,软榻在卧。淡淡的馨香,让浑身都舒展放松了。
这是在做梦吗?
于是她真的很快又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