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现在的她

蒋博瑶跟米佐治面对着面,大眼对着小眼,啊不对,是大眼对着四眼。她坐在老板椅上,他坐在客人的位子上,同样是老板椅,同样是英国订回来的家具。

这辈子蒋博瑶的确非常的装十三,跟某一辈子被人收养不同,这辈子她所有的都是靠自己赚来的,她想得也很开,所以衣食住行全都极尽奢侈之事。

她站起身,慢慢绕过桌椅,走向沙发处的墙边,墙上挂了一幅画,非常长,非常有名。

“《最后的晚餐》,你信基督教?”米佐治微笑着问,因为出身英国,他有很多朋友信教,他偶尔也会跟着去一下教堂,坦白说,那的确是一个可以让人身心安静下来的好地方

“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这幅画一是用来待客,一是用来扮嘢(装模作样)的,”蒋博瑶相当淡定的拆穿了真相:“我不钟意雪茄,工作时间不喝酒,要招待有钱的客人,总不能只谈案子,聊些宗教信仰,收藏艺术品,都是不错的应酬方式。”

“……”米佐治顿时有一种哽住了的感觉,他终于明白自己表哥为什么不肯自己来谈了。

蒋博瑶一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臂,翘起了二郎腿:“你是米官的儿子?”

不知道是她太瘦了的关系,还是受过专业礼仪训练的关系,这个很粗俗的姿势,由她做起来显得非常文雅,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相当赏心悦目。

之前米佐治曾经给过她一张名片,上面的英文名是ke,就是米布,曾经是大状,后来做到*官,现在已经退休的米官。

说起来,法律界的名字也都是比较一言难尽的,无论英文还是中文。

就比如蒋博奇的那张“蒋状”,姓张的法官就是“张官”。

.,.,.,……

.,她说什么了?

米佐治的名字已经很有前途了,.,讲真的。

“是啊。”米佐治经常会遇到这种问题,他也清楚这是身为他们这种名门出身的“状二代”,“官二代”甩不掉的问题。就像蒋博瑶,哪怕混到了现在,依旧有人管她叫“蒋状的妹妹”,“小蒋状”,只是没有那么多了而已,含着金钥匙出生,总也有代价需要付出。

“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的?你刚从外国读完书回来?”

“呃,”米佐治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加的尴尬:“我在英国毕业,在香港已经执业了好几年,但是……我一上庭就会口吃,所以我很少会打官司,大部分都是帮表哥做助手。”

蒋博瑶懂了:“所以你会在深水埗,也是因为想跟罗力亚学习怎么打官司?”

“是的,”似乎是找回了平时的礼仪,米佐治说话时那种温文有礼就渐渐显露出来:“除了这一方面,还有深水埗大部分的街坊都请不起律师,缺少法律知识,不懂得怎样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我们的民间法律中心,就是为了帮助这一类社会有需要的人而设的。”

非常动听的一番话,从他的样子来看,也不像是说假话,不知道米官是怎么教这个儿子的,有礼又羞涩,很纯善的一个孩子。可惜了,居然跟的是罗力亚那么个货。

“你知不知道我同罗力亚是怎么开始合作的?”蒋博瑶问。

米佐治说了一下罗力亚曾经跟他说过的经过,得到了小蒋状的一阵轻笑。

“不是,是在那件案子之前,我是想找一个长期合作的伙伴,基本上所有有潜力的大状我都找人打听过,调查过,或者亲自接触过,”罗力亚有着那样的一张脸是其中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是:“我觉得他可以同他师姐jenny一样,在庭上玩弄法律技巧是正常的,在庭下可以保持自己的道德底线,公私分明——我以为他还像个人

。”

而不是像她哥哥那样明知道是泥坑,明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还一脚踩进去,同流合污。

穷怕了的人想追求名利,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后来的罗力亚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跟那有名的“四大名状”一样,在各大财团中间混得风生水起,走火入魔。

“做我们这一行,从专业性来讲是要保障客户的最大利益。不过从我个人来讲,我希望找一个观念合拍的拍档,这点不成问题吧?炒红酒,买雪茄,租用中环最贵的办公室,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我都差不多有做,有钱人有自己的一套圈子,想入圈这些是基本课程。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在做什么?他在诱导给假口供,身为一个律师,我没有举报他已经是看在以前的情份上了……我不想讲粗口,你自己体会。”

所以她才会提出散伙,因为她不想见到有一天,长了这一张脸的人,会在她面前撕下那张脸皮,做一个随时随地踩低底线,甚至毫无底线的人。

张承希或者很暴躁,但他就算是伤了人也会自己报警负责,而罗力亚,大概是不会的。

“我知道老表他以前的确是……”米佐治没说完,显然不是什么好词:“不过他也都是因为一些事,他已经反省,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才会在深水埗为民请命。”

“天大的事,就是陈伟峰那件案子?”蒋博瑶哈了一声:“听说他接案子的时候是最热切的那个,赢了官司不后悔,等到牵连到的无辜的人自杀了才后悔。反省的方式就是消失了七年,之后跑到贫民区接免费官司……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值得敬佩,我只觉得他好幼稚。”

七年前,富豪陈伟峰被控因奸不遂杀了他的女友,人证物证都有,在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打赢的情况下,罗力亚把攻击点放在了暗恋死者的哥哥身上,最后陈伟峰无罪释放。

而死者的哥哥,被戳出来自己暗恋自己亲妹妹,还被传媒大肆报道,整个香港的人都知道,工作丢了,逃到国外,人生无望,结果自杀而亡。

米佐治这下子对于传说中的“小蒋状”有了一个高度的认识:“那……”

“那就是说,如果他七年前肯自己或者找人帮死者上诉,还死者一个公道,我都敬他是一条汉子,是一个英雄,现在?呵呵。”

蒋博瑶又笑了笑,她对面就快形成条件反射的米佐治看了有点抖。

好在,蒋博瑶还是很温柔的对待他的,她非常温柔地说道:“门口在那里,麻烦你在外面把门关上,还有……”

“还有?”米佐治吞了吞口水,吓得。

蒋博瑶从沙发旁的柜子里拿出支票簿,用笔在上面写了个数字,签了个名。

“你们中心既然是公益性质,想来是通过募捐来维持日常开支的,”很显然,她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一类的机构,很多很多年前,很多很多辈子前,她就接触过:“这笔钱交给你,麻烦你亲手交给你们中心的负责人,,米官的儿子,想来一样公正的。”

见到这张支票,米佐治一下子有些感慨,表哥大概是真的伤了一个好拍档的心

。他现在也相信流言并不是真的了,讲真,当时的表哥,.,无论是人格上,还是其他。

“你不怕,我是一个借着米官名义来骗你的骗子吗?”米佐治忽然问道。

这话问的:“先不说你话语中提起的信息,就说你从楼下走到这里,一路上经过多少监控器,包括我我房间里这一个,如果你真是骗子……”

蒋博瑶一下子笑了,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好看的特别吓人。

“你以为你能平安无事的花掉我这笔钱吗?诈骗,一经定罪最高刑罚十四年,是吧?”

米佐治汗都下来了:“好彩我不是,你放心,我一定会交到阿丁手里的。”

“别忘记转达我的话。”蒋博瑶不忘提醒。

“……不会的。”老表,你真是害死我了。

——

“哇哎,”罗力亚望着眼前的支票,有些无赖的笑了笑:“.,出手就是阔绰,看来这些年又赚了不少,摇钱树就是摇钱树。”

“拿来,”米佐治伸手一抽,把支票拿了回来,交给社区中心兼法律中心的负责人兼他们的好友丁家富:“.,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把支票交给你,阿丁,给。”

丁家富原本是个有钱的阔少爷,这些年来一直在深水埗做社工,为了贫苦大众谋福利。

“好,”他接过支票,放在柜子里锁好:“明天银行开了我就存到中心的户口里。”

一下子被撅了的罗力亚很不服气:“用不用这样啊?我只是拿来望一眼而已。啊,米佐治,我是你老表来的,你连我都不信,走去信那个刚见面不到几个钟头的女人?”

拘谨的米佐治在老表面前放松了很多:“我当然知道老表你不会打这笔钱的主意,如果你真的贪钱都不可能肯留在民间法律中心了。,这两件事是没有利益冲突的。还有,如果我是(顾客),我会信她,多过信你。”

“当然了,”放好钱了的丁家富也有兴致来加入“取笑罗力亚豪华晚餐”了,学着阴阳怪气的女声强调:“‘如果他七年前肯自己或者找人帮死者上诉,还死者一个公道,我都敬他是一条汉子,是一个英雄,现在?呵呵。’多有力的指控啊,你以前的搭档真是女中豪杰!”

“她啊,七年前就是这样了,”罗力亚听了也不生气,毕竟,蒋博瑶也并没有说错,反而让他想起了以前:“讲话特别有(关键点)的,一出手就点人死穴,毒舌瑶来的嘛。”

做拍档简直无比的舒心,尤其是看她训别人的时候,通常对面的人都张口结舌的。

做被骂的那个对象时就是另一番感受了,想起来就想死的那种。

“听起来,好有感触哦……”丁家富坐在一边,望着他问。

“嘻嘻……”罗力亚给了一个无比贱精的笑容做回答:“关你屁事。”

丁家富:“……”难怪人家都不要你了,死性不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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