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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回 宫变(二)

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支持她的女人,而每一个毒辣可怕的女人背后,都曾站几个背叛她的男人。

后来的无数稗官野史,都把琮治帝的生母,孝懿显皇后这个实质把握朝政十五年的女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成一个擅政、弄权、心机、毒辣的妖后。

而历史往往青睐阴谋,隐匿血肉,鲜少有人知道,历史的车轮转舵的时候,她究竟承受了什么。

后来的婉莹也常常回想那一天,她想:曾经的她竟是那么的蠢。

蠢到去相信昔日政敌的延玮对她全无芥蒂,蠢到去相信一个千古帝王对她毫无疑心,蠢到去相信一份自己做了二十余年的美梦,蠢到去误会这皇权倾轧之下还有真情。

那一天,明明晴空万里,然在婉莹的记忆里,却是雷电交加。

“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

月下江声的泊头上,延玮甩袍跪地问安,待保酆帝一行人下了船时,那被他始终握着的娇软的手,已经冰凉至指尖。

皇上为何不问,老大为甚突然出现在此

婉莹瞥向那始终低头缄默的延玮,再看看他身后仅有的四个人,煞时如被铅浇灌了全身。

“爱妃,怎么了”保酆帝问她,声音依然如初见般温柔,乍一听,竟像是绵绵爱语,惹人心醉。

而这一刻,婉莹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可笑刚才她还在纠结是否生杀于他,原来权杖从未在她手中,原来今儿这局瓮中捉鳖,捉的根本就是她。

“臣妾只觉得,皇上之英明,必载入千秋,名垂万代。”婉莹字字肺腑,她仰头看他,用这一生都不曾用过的大胆眼神,许久之后,她吁了一口气,松懈了端了二十余年的肩膀,笑了。

保酆帝低头看她,也笑了,他低声喃道:“若论心狠,朕不及你。”

没有一兵一卒,未抽一刀一枪,在延玮一句:“儿臣告退”后,婉莹的存在注定是一个笑话。

逼宫

当然没有,甚至婉莹现下都怀疑,保酆那场突如其来的病,是否都是为了引她入瓮而做做样子。

大殿内侧的西暖阁中,保酆帝遣散了所有的随侍,并不算阔朗的屋子里,只有座上缓缓攒着碧玉珠的他,以及座下双膝跪地,俯首叩头的婉莹。

到底是家丑,保酆帝并无心外扬,对他来说,船坊到岸那一刻,他心中仅有的那一点点可能全部消失殆尽。

那孽障,果然不是他的种。

而为了那孽障,这个他宠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竟毫不犹豫的与他挥刀相向。

可说到底还是他计高一筹,他该高兴么

不,他只觉深深的疲累,回想这一生,先皇在时,为争那皇位,他与手足算计,登临九五后,为稳固江山,他又与臣子算计,与天下算计,而如今到了这知天命的年纪,他又要与自己家人算计,他要防着自己一个个儿子,还要防着枕边温存二十多年的女人,前日是婉莹趁她病中私自放了老大,昨日是那老大前来密告婉莹有异,他愿亲自用计察探,那言语之中,处处是为他这皇阿玛忧心,可在这风波中,他究竟又扮演这什么样的角色呢

皇帝也是人,他也有血有肉,他也会心寒,也会害怕

保酆的拇指按在眉心轻揉不已,他闭眼喃喃道:“朕一直觉得,待你不薄。”

婉莹轻轻抬手,平视他的目光隐隐泛泪:“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从不敢忘。”

保酆帝轻笑,连咳了几声,不知是江风吹多了,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脸色苍白而难掩老态,都说人老多情,保酆帝自认不是一个情种,可便是一个杯子用上了二十多年,也总是有感情的。

他微微睁开眼睛,淡淡的道:“你没什么要辩解的么”

“皇上想听什么”婉莹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风情,便是听了二十多年,保酆帝也不曾厌烦过。

他问她:“究竟是谁”

婉莹压制住满心酸楚,只道:“前尘往事,臣妾早已不记得,也不想记得。”

保酆帝不语,只直直看她,尽管婉莹已尽可能的掩去情绪,然他还是眼尖的抓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就是这担忧,让保酆帝心中积郁了数日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现在,她竟还在护他

“贱人”一声怒吼,保酆帝忽的将手中的碧玉珠狠狠砸在婉莹的脸上,但见一条血线自婉莹那光洁的额头流了下来,划过眉眼,猩红若艳。

婉莹再抬头时,保酆帝已踱至她的面前,他眸底血红,目呲欲裂,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撕裂与愤怒,他伸手狠狠的圈住婉莹纤细的脖子,手指一紧,指节格格作响,片刻,婉莹的脸变成了绛红色。

“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这样对朕”

瘪胀让婉莹根本无暇去想任何事,此时的她只能猛摇着头,任由着本能去伸手拽他那扼着她喉咙的手,她拽着、抓着、挠着,越来越胀大的脑袋让她全然忘了身份,只拚了命的反抗,一个寸劲儿,如今身子正虚的保酆帝被她推的整个人踉跄的险些跌倒。

此时保酆帝趔趄的看着那抓着脖子,拼命喘息的婉莹,忽的怒极反笑,“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彻底断了二人共枕二十余年的情份。

“皇上、咳、咳、臣妾、臣妾无心的”婉莹早已泪流满面,后知后觉的爬过来搀扶保酆,然才碰到衣阙,便被早已的站稳的保酆帝,一脚踹翻在地。

那一脚极狠,婉莹肋下疼痛不已,喘息都不敢大气,然当她瞥见面色异常冰冷的保酆帝后,她心中猛的一颤,思及如今不知何处的儿子,赶紧跪蹭到保酆面前,连连磕头。

“求皇上网开一面,错是臣妾犯下的,与老六无关,皇上要恨便恨臣妾,要杀要罚都冲着臣妾来,老六不过是个可怜的痴儿,他什么都不知啊”

“不知哈”保酆帝大喘而讥笑,目呲欲裂:“当年若不是朕怜那孽种,留他一命,任由他带走那石家丫头,又怎会由得她搅和的老七乱七八糟,把这大清朝的储君拐了个毫无踪迹”

“皇上这如何怨得了老六”婉莹悲恸不已,思及延琮自幼所忍所受,不觉怆然涕下,若不是怕火上浇油,她真想大声问问他:你何不问问自己造成这一切的,何尝不是你的狠心

保酆帝冷笑,忽的怒目向她:“怨得也好,怨不得也罢,朕容他这孽障二十余年,也算是仁至义尽。”

听见那话里,杀意尽显,婉莹泪崩的去抱住保酆帝的腿:“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呐大不了大不了再把老六赶出宫余生再、再不让他回来”

婉莹早已语无伦次,哭的是梨花带雨,然保酆帝却再无恻隐之心,他只抬腿甩开婉莹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如败絮般瘫软在地上的婉莹,沉道:“朕可以不杀他,但你要给朕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婉莹泪眼婆娑的看着保酆,她知道他再问她,适才她闭口不曾回答的问题: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她怎么可能去说

保酆帝的性子她岂能不知,想必这二十余年他不曾间断的怀疑了许多人,可无论如何,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老六会是她与亲堂兄阿灵敖的产子

哪管他如今跟他许下各种承诺,可一旦知道那人正是他万分信任的阿灵敖后,以皇上的怒气,定会一刀接一刀的铲平了他,届时,也绝不会放过她与老六

当然除非

除非她说自己是被阿灵敖

可若是那样,阿灵敖

年少的记忆汹涌而来,尤记得初见时,她呆楞的看着那个站在月光下,七尺昂藏上却有如月华姿容的男子

“如何,可有话说”保酆帝问她,平静的眼神下暗涌着偏执。

婉莹咽了一口眼泪道:“臣妾无话可说,若非要一死才能平息皇上的怒火,臣妾愿代老六了此残生。”

保酆帝的喉咙逸出一声似笑非笑却另人胆寒的怪声,他只看着她,平静的道:“放心,你会说的。”

说罢,保酆大步迈出了暖阁,推开门唤道:“叫阿灵敖过来。”

原本瘫软在地怔怔的婉莹,忽的一个激灵,然门口处吹过来一阵暖风,又让她纷乱不已的脑子忽得片刻舒缓。

不对皇上不会怀疑的若是怀疑,不可能非要设计逮她可现形,对,她怎么忘了,保酆帝人虽性情阴狠,却是明君,他从不因小事乱了大局,不然刚才他早就一怒之下绑了她,何必又非要遣散所有人,私下跟她来说

婉莹想,皇上不是不想动她,而是如今不能动她,以他的疑心,今儿这么一遭,他会疑她,也绝对会疑老大

若是真如延玮所说,这热河总督是他的奶哥,是他的人,那么若他当真要反,如今在这陪都热河,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是率三千亲军的领侍卫内大臣阿灵敖。

而撇去那些辛密的关系,她婉莹与阿灵敖到底出自同一门,本属一脉势力,是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绝不可能明目张胆治罪与婉莹,给老大个趁机削弱阿灵敖势力的由头

合纵捭横,保酆帝向来最是知晓帝王之道。

思及此,婉莹忽的松了一口气,想必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暂且不会动她,也不会轻易的去动老六。

果不其然,待半晌阿灵敖过来之后,不知保酆帝与其说了半晌究竟说了什么,然保酆帝离去前边咳边说的最后一句,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咳咳这儿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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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忌烟搞的,说啥就是注意力无法集中,删来删去的,越写越他妈少,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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