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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别扭王爷初做贼 病中娇人语惊雷

延珏是好奇的。

他从没见过那样一双眼睛。

清澈,倨傲,漫不经心。

那双眼睛折磨着他,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所以他今儿不得不来。

轻轻阖上门,延珏扯着脖子往里头瞧着,诺大的三开间里只瞄见一盏玻璃煤油灯,灯光氤氲,四下物事昏沉一片。

侧耳听去,只余一人轻鼾。

延珏不觉皱眉,怎么屋里头儿竟没人伺候?

蔫着脚尖儿,点着地,延珏一步步的往里间儿窜,那动静儿轻的,就像每年木兰围猎时,靠近猎物那会儿。

屏佐吸,不敢喘气儿。

自惺宫长大的他,见惯阔朗,从未觉得自个儿家大,可今儿,他真想骂一声儿。

这宅子谁他妈出的烫样!

一个屋儿修这么大干什么!

格楞——格楞——

延珏一个栽楞,手疾眼快的抱住了被自个儿撞掉的紫檀架子上的大观窑的大盘。

呦喂!你大爷的——

捂住那被盘子磕的生疼的肋骨,延珏差点儿就把那破盘子撇出去。

当然,他没那么干。

小心轻放的原样儿摆好后,延珏一门儿心的踮着脚儿往里头走。

内室,微光氤氲,药香四溢。

只见那葱绿纱帐里隐隐约约露出的那一副病中娇人的画面,延珏怔楞了。

“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延珏从不喜情词艳赋,可脑海里却离奇的蹦出这几句,就连他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猛劲儿晃晃脑袋,他必须晃掉这种诡异的念头。

对,这是那粗鄙轴性的主儿,长得不错又怎么样?

等她醒了——

那柳叶儿似的眉毛又会像流氓似的挑起一头,杏儿似的眼珠子飘来晃去的不像个女人,那樱桃似的嘴儿又会吐出一串串那俗的掉渣儿的介介介……

想过味儿来,延珏扯嘴儿笑笑。

对,就是这副蠢模样儿。

如果延珏知道他自个儿究竟痴痴呆呆盯着这个睡着的女人笑了多久,也许他自个儿都会被自个儿吓死。

事实上,打从延珏十五岁封亲王,赐府,娶亲,到死的死,留的留,剩下如今这半宅子的女人里,他从没花功夫瞧过这么一个女人。

对他来说,女人,都是那一身软骨头,并没有什么不同。

嘭——嘭——嘭——

只听几声拳头砸床的闷响,床上的娇人儿忽然皱紧了眉头,死咬着牙根儿。

夜里太静,延珏甚至清楚的听得见那咯吱咯吱的磨牙动静儿。

她这是梦着谁了?

是他么?

想到有可能是自己,延珏莫名的觉得心情大好。

只是那渗出血的白布,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他走上前去,俯身握住那缠得像包子似的手,许是没轻没重攥的紧了,那床上的人吃痛的哼了一声儿,延珏倏的松了手,任那手又落回了床上。

感受到指尖的濡湿,延珏下意识的伸进嘴里吮了吮。

一股子血腥味儿的腥甜,莫名的让他全身的血脉热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

掀开薄绿纱帐,侧身贴边儿坐下,拿起那双渗着血的包布手,借着微光儿,延珏仔细瞧着。

那些玉堂的奴才都说,这福晋也真下的去手,恁说这一堵这么结实的墙,就生生的连砸带扒给抠开了!

“真她妈是个烈货……”

嘴上虽咒着,可延珏的手却是动作很轻的舒展开那紧攥的粉拳。

很轻,很轻。

轻的就像是一根羽毛,骚在那熟睡的人的手心。

“娘……”床上的娇人哼着。

娘?

谁他妈是你娘!

延珏黑着一张脸,却没丢开那费劲的攥着他的小肿手。

不知又梦见什么,只见那丫头眉头蹙的远比刚才紧,呼吸也开始急促,那反抓着他的手像是要把他拽进她的梦里,只听她忽的大叫!

“娘!娘!不要!不要!别给我!酗儿不要!”

延珏下意识的想去捂住她大叫的嘴儿,却在这时听见于得水在窗下低声疾唤着,“主子!主子!有人过来了!有人过来了!”

起身朝外头一瞄,但见刚才一直黑着的耳室忽的亮起昏黄小灯儿,接着只听一阵开门声儿,一串儿小碎步就朝这头正室过来了。

片刻,谷子推门儿进屋。

边走边系着扣子,谷子垫着瘸步儿,一刻没停的到了里间儿的床边儿。

只瞧着那床上的猴子已是挣扎不已,大汗淋漓,手上砸着,嘴上不停的唤着,“不要!不要!别给我!别给我!酗儿不要!”

见状,谷子连忙掏出了绢帕给她擦着汗,待触及那灼热的温度后,谷子一皱眉。

“呦!怎么又烧了!”

真是!早知道自个儿今儿就挺着点儿再守她一晚了!

“春禧!春禧!”谷子回头大声叫着,可那动静儿就像石头砸在那棉花上,星绷儿的回声儿都没有。

“废物!”

成日就知道吃和睡!

谷子气的跺脚,只能自个儿到外室自个儿端了盆儿水进来,许是太着急了,或者是这一长一短两条腿儿确实是不方便,谷子一个没走稳,那水盆当啷的掉在了地上,那水流了一地。

真是越着急就越着急!

谷子低咒了一声,又再度出去打了一盆。

紫檀木雕花大床底下,弥漫着一股子濒临爆炸的怒气。

衣服下摆尽湿的延珏不懂,为什么他要躲在这里。

这睿亲王府不是他的么?

自个儿福晋的房里,他有什么可躲的!

不过就是个丫头么!

几番扪心自问后——

咱七爷儿,他还是躲在这里。

且说谷子又打了一盆水过来后,投了一把帕子,便解开了那猴子的衣衫,用那湿帕仔仔细细的擦着她的颈窝儿,咯吱窝儿,反复几遍的给她降着温。

如此反复,那猴子虽不像才刚那样大喊大叫了,可那身上的热度却丝毫没有降下来。

那宫里头来的太医说了,如此降温,酒乃上乘。

想到此,谷子麻利的放下了纱帘儿,一瘸一拐的小跑出了门。

待关门声响起,那于得水儿猫似的动静儿从窗外传来,“主子,出来吧,人走远了!”

丫的!

延珏狼狈的挪出来,那一地的水蹭的他一身大好的紫色锦袍是水渍一片。

他想要迈步,却无奈那腿酸麻的像是爬着一片蚂蚁。

想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啊!

待稍稍能挪动腿儿,延珏突然觉得一阵怒意攻心,他扯开那薄绿纱帐,才要开口骂那床上的始作俑者。

然——

那床上之娇人儿,竟睁开了眼。

一股子凉风窜来,石猴子转悠着眼珠子瞧瞧儿自个儿被扒的大敞四开的衣衫,又瞧瞧眼么前儿的主子爷儿。

“瞅什么瞅,不是我干的!”延珏一声喝雷子,气的手一拽,那薄绿纱帐却‘嘶拉’一声被扯开。

只瞧那床上的娇人儿流转着眼儿,挪到了延珏湿漉漉的下摆。

一句话,延珏的俊脸,崩了——

“嘛?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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