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情（四）
初八清晨，八阿哥在院里站着，目光越过高墙，只看着墙那边的红梅，心里微微有些担忧。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喜欢望墙那边的红梅，从它花开到花殒，而最近望的比以往更频繁，难道他也像四哥一样喜欢赏梅了？
“爷，不去接九格格吗？”郭洛罗#8226；琦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他像以往一样儒雅地笑了，“她若肯来，不用爷接。若不肯来，爷求她也没用。”
“爷？”琦玉语塞，爷是什么意思？这些年，她总是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追他走过的日子，却从未真正地到他面前，让他看到自己。
温宪还是来了。
八阿哥走进厨房，就看到温宪和琦玉在一堆面粉前有说有笑。他微笑，淡淡地问：“在做什么？不是下饺子吗？”
“八哥。”温宪惊愕地瞳眸定在八阿哥温和的笑脸上。
琦玉牵起笑容，迎上八阿哥，“九格格的手艺比我强。”
“是吗？”八阿哥看向温宪，“温宪什么时候学会下厨了？”
“八哥……”温宪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快步从八阿哥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这样的笑还可以持续多久？以前听不懂八哥讲话，现在都听明白了，才会觉得那么刺耳，刺心。
一顶轿子落在八阿哥府外，九阿哥伸出一只手挑开轿帘，缓缓走下轿子，目光向前看，微微地笑了。今年的雪比往年下得都要好。
他的目光骤然一紧，那不是温宪吗？
“温宪！”温宪的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拽住，整个人被扯向了一边。她抬起头，迎上九阿哥漂亮的梅花眼，一怔：“九哥！”
“你哭什么？”他皱起眉，拿袖子给她擦泪，雪白的袍子上留下了湿痕，妃红色的，十分的好看，柔和。
温宪看着雪白的袍子上的绯红色，脸微微地泛红，把头垂了下去。九阿哥垂眼看了一下袖子上多出的颜色，微微地笑了，然后盯着她像小鸟一样狡黠的双眸，低低地问：“你你抹胭脂了？”
“九哥……”温宪抿了抿嘴，脸越发的红，也不抬头。
九阿哥自上而下深深地盯了她一会，微微皱眉，然后忽然笑了，两眼望着八爷府的大门，“八哥那里留不了你，九哥留你两天。”
温宪缓缓抬起头，仰望九阿哥含笑的双眸……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前一后走出四爷府，十三阿哥微偏目就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的两个人，一顶青黄色的轿子停在不远处，有些孤独的样子。
“四哥……”
“什么？”四阿哥回头，目光无意掠过那个方向，然后目光定在那个方向，剑眉微皱，如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冷冷地说：“走吧。”
“嗯。”十三阿哥跟着四阿哥的步子而去。
八阿哥轻轻踱出府门，抬头望向天空，什么时候那个没头脑的九丫头能够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难道从她对十四那样笑的时候开始的吗？
他慌了。
——温宪，你不是他们中最单纯的一个吗？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为何要在乎我的一句话？
——四哥不喜欢梅花，你也知道吧！
“八哥。”
八阿哥侧身就看到了九阿哥，脸上习惯性地浮起笑容，“今天天气很好。”
九阿哥浅浅地笑了，“是很好，四哥府上的红梅开的也很好。”
八阿哥点点头，温和地笑了，笑容里不沾一丝尘埃。
九阿哥笑着去看天空，今天的天气确实好，刚才八哥那哑巴发冲他笑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四哥。如果有一天八哥不笑了，而四哥笑了，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他回到九爷府，从轿子里缓缓走下来，微微抬头就看到温宪从门里走出来，微微皱了一下眉，“温宪？”
温宪冲他笑了：“九哥，看样子，九嫂真的不喜欢我。”
“温宪……”原来她可以像八哥一样笑。
茗玖低着头站在门边，只等九阿哥走进来。九阿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原本准备跨进房门的脚又缓缓收了回来，转身离开了门口。
良久，茗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迷茫起来……
康熙三十六年。
六格格封为和硕恪静公主，嫁给博尔济吉特氏咯尔喀郡王敦多布尔济。临夏时节，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奉命到蜀郡剿匪。年秋，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也都一起去了。出了太子。
“二哥！”温宪刚踏进太子东宫，就僵在那里，脸上一阵苍白。太子回头来看她，也愣住了，冷道：“谁让你进来的？”
“九格格，请回吧！”
温宪垂下头，什么也没说，走了，身后的门“咚”的一声合上了。抬头间，风起了，吹拂她的衣角，原来二哥真的是那样的人。
太子失了神一样坐起来，一直敞着胸口，忽然他回过神，冲旁边拥着被子、全身赤裸的女子怒道：“滚！”
女子忙不迭地抱着破碎的衣物奔了出去，她不知哪里错了，或者都是九格格的错。
太子恍惚了一下，忙乱地整理衣物，然后坐在那里，盯着某处出神，而他想不到的是，九格格又回来了。
“二哥……”
他抬起头去看她忧伤的脸，淡淡地慢慢皱起了眉，“你二哥其实就是一个混蛋。”
“二哥！”温宪哭了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在室内的幽光中泛着亮晶晶的光芒。
——当四哥去蜀郡的时候，你也想去，可你是太子。
——十哥在外面开客栈，你也想学他吗？六姐走的时候不是你一个人躲在东宫难过吗？
——二哥，你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在人前表露自己的感情，就因为你是太子吗？二哥，你不要当太子了，好吗？你向皇阿玛说，你不当太子了，你让给其他阿哥当，若他们喜欢……
温宪半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袖一直哭，“二哥，你去向皇阿玛说，你不当太子了，不要当太子了，好吗？二哥……”
她好怕那一天会到来，虽然她看不到那年的花开……
太子伸手去摸她脸上的泪水，一直摸，看着她，湿绵绵地笑了，双眼红的可以滴出血来，“太子不是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
“二哥，以后你孤单的时候让温宪来陪你，好不好？”
“你要嫁人的。”
“温宪不嫁人，一直陪着你……陪着二哥……”
太子万般无奈地笑了，帮温宪擦泪时，哭了。低头，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
剿匪的任务完成后，各位阿哥都回到了京城。
九阿哥远远地望着太子身边的温宪，吃了一惊，扯了一下八阿哥的衣袖吗，“八哥……”
八阿哥抬眼望去，微微皱眉，那个人是温宪吗？他有多久未见到她了？
“八哥，你看。”
“四哥。”八阿哥的目光吃了一下紧，然后奇迹般微笑。
四阿哥应声回头向八阿哥看来，不由皱眉。他又在笑，这次是否笑得有些碍眼？四阿哥抿着嘴唇，轻轻地嗯了一声，皇阿玛说他喜怒无常，对着自家的镜子，他却觉得自己十步喜形于色，他和老八应该是同一类人吧。他垂下眼睑，“八弟，皇阿玛刚刚说的，你有何见解？”
八阿哥保持微笑，“佟国维之孙舜安颜今年有二十岁了吧……”
四阿哥垂下去的眼帘，抬起望向前方，目光主意到温宪，微微皱起了眉，然后快速将目光刺到八阿哥脸上，脸上一片铁青。
八阿哥不清不楚地笑了，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四哥懂他。
“八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九阿哥扯住八阿哥的衣袖，紧张地问。他可是从未看到四哥那样愤怒地看着八哥，从未看到四哥那样甩袖而去。
八阿哥微微皱眉，盯着他阴柔的脸，缓缓地说：“老九，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像老十了？”
“八哥……”九阿哥松了手，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