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勾栏老鸨的愿望（十九）
身旁的男子闻言神色不变，仿佛只是听到了下属的日常汇报一般。
但是青蘅瞧得仔细，李松溪的瞳孔忽然放大了一圈，这个反应意味着李松溪十分紧张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所表现的那样平静。
果然，等那侍卫出去后，李松溪又与青蘅饮了一杯酒，但是说好的给青蘅祖父盖善庙一事却不继续谈了。
李松溪话题一转，他拍了拍手抚着胡须道，“近日朝廷上事务繁忙，没想到本相到了这千里之外的小青城也安静不了。”
知县和张兴敬酒的手还在半空中举着，他们有心拍马屁，可是马儿就要走了。
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说几句大人恩师保重身体，不要被政事累到的场面话。
很快，李松溪匆匆在护卫的安排下离去，望着他的背影，青蘅心里着急，只怕卫风和王厉之等人哪里露出了马脚来。
青蘅脸上嘿嘿一笑，又分别敬了知县和张兴两人一杯，便后脚寻了个借口跟着李松溪出去了。
可是，李松溪的速度极快，他的手下侍卫更是训练有素的京畿军，原来近百人围着的衙门瞬间空旷起来，丝毫看不出之前有士兵留下的痕迹。
青蘅左右都瞧不出李松溪的去向，也只能朝着自己的葡萄庄园飞奔回去。
然而，青蘅刚走，白蕊姬和她的丫鬟白珠就从县衙的侧门走了出来。白蕊姬一脸怒容，她根本没想过，白珠说的那个和她抢衣服的美艳女人竟然就是小青城里的青霸王青蘅。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卫风竟然心甘情愿被青蘅金屋藏娇，再也不在满春院里露面，甚至她还差人打听过，卫风的第一次就是被青蘅给夺走的。
“这个贱人，无非是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罢了。”白蕊姬恨恨说着，她紧咬嘴唇，鲜红的手指甲狠狠扣在门栏上，留下了几道细小的印记来。
白珠看着却嗫嚅说话，先前白蕊姬就因为迁怒而打了自己一巴掌，她再不敢多嘴了。
.......
青蘅几乎是飞奔回到庄园里面的，然而，王厉之并不在，只有卫风一人安然在房里喝茶，尚山在一旁守着。
直到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青蘅才感觉自己的心落了地，那些护卫个个武艺高强，卫风再厉害神勇，也难以匹敌。
她疾跑了一路，早就疲累无比，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卫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他摸了摸青蘅汗湿的额头，那里一片冰凉，“你怎么了？怎么这般焦急？”
青蘅被扶到凳子上，又把卫风刚刚斟好的清茶一骨碌喝了下去，才缓了过来。“我看李松溪的侍卫说了个什么王家之子，他就急着带着侍卫出去了，我怕是你们被发现了。”
卫风闻言却不吃惊，他帮青蘅顺着气，等青蘅舒缓下来后才道，“是叔叔早就准备好的局，只是个幌子而已。”
“那你叔叔如今去哪里了？”
这么一说，青蘅更加混乱，她并不相信王厉之，在灭门仇恨面前，王厉之早就失去了理智，状似疯狂。
然而，卫风和尚山却比她冷静许多，卫风坐了下来，把青蘅喝空的茶杯拿过，又给了她倒了一杯。“这茶在微热时饮下最甘甜，你试试。”
就这卫风修长的手指，青蘅慢慢啜饮着，卫风神态自然，就像一个清俊温润的公子一般。青蘅放下心来，和卫风一道等着。
既然这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局，青蘅也冷静下来，她拭目以待，想看看王厉之的手段到底如何。
陪着卫风一直坐到晚上，忽然，一声巨响从东面传来。庄园里随即哄闹起来，不少佃户和下人都出了房门，赤脚在屋前看着，议论纷纷。
红色的火光在东面山头亮起，那边是一群荒山，荒草丛生，豺狼无数。
山头与青蘅所在的庄园相隔十数里，本是静谧的山林，此刻火光冲天，那几座荒山竟然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山体高大，火光融融，一时间将夜空照亮了大半，视力好的甚至可以看见那上面挥舞着的火舌。
宛如人间地狱。
“这就是你叔叔布的局吗？”青蘅抱臂看着，问卫风道。
卫风点了点头，“李松溪麾下自然有不少精兵强将，硬碰硬自然不行，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剪除他的部分羽翼。”
青蘅没有说话，她只是隐隐有种不安，李松溪为人老奸巨滑，又在官场浸淫多年，这场大火，不知真的可以折损他多少手下？相反的，卫风和王厉之这一局，已露出了先手，在这场游戏里已失去了先机，就是不知道李松溪还留有多少底牌可以反攻。
东面的荒山大火在人们的注视中渐渐变小，直到隐去火光，山前有河，山后是沙场，把山上所有的可燃之物燃烧殆倔也没什么可以继续燃烧的。
漫天飘散着黑色的絮状物，不知是树叶还是什么。青蘅摸了一把脸，这山此后的几十年里都会光秃秃的，难有新绿，就是不知有多少山间生灵会死于这场人祸里面。
.......
青蘅和卫风在房间等了许久，随着时间流逝，卫风不再平静，相反的，青蘅却淡定了下来，她将自己弄乱的围棋重新收好，葱白的手指尖有意无意的磕着棋盘，卫风在灯下看书，俊彦依旧，书却许久都没翻过一页。
终于在午夜时分，卫风的房门被人叩开。
来人是下午出去的尚山，他浑身焦黑，粗麻的衣物因为高温而卷起，头发和脸上尽是黑炭一般的东西。
尚山形容凄惨，脸上的表情更加惨淡，一见到卫风，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幅度，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卫风看到他一个人回来，也明白了些什么，他缓缓坐下，面容雪白。
青蘅连忙把尚山扶了进来，他握住卫风的手，言语哽咽含糊，好一会儿才把王厉之引着李松溪和手下到堆放了炸药的山洞一事说清，先是炸药，再是纵火，可惜的是李松溪因为中途起了疑心没有受伤，手下精锐依旧余下几十人。
而王厉之，多半已经死在了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