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民国：人偶师与金丝雀（12）
街尾似乎只有这一家店铺。
店门首上挂了块匾额，似乎就是一块木板上了清桐油漆。
上面写着两个遒劲张扬的大字。
方记。
一只生了锈的青铜铃铛挂在匾额底下，夜风中散发出泠泠响声。
让人觉得越发寒冷。
铺门忽然毫无预兆地从里面打开。
一个穿着旧式绫罗绸衣，佝偻着身体，拄着拐杖的老头出现在门后。
隐藏在乱蓬蓬白发下的浑浊眼睛，阴测测朝外面众人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白芊芊身上。
拖着那种挑剔傲慢的旧式西京腔调说道：
“请进吧，我家的规矩，只能主子进来，奴才在外面候着。”
白芊芊对侍女和护卫官打了个招呼，“你们等在这里。”
侍女青荷虽然害怕，但依然牢记自己的职责。
“夫人，这可不行，万一有人想对您不利……”
白芊芊没等她说完就冷冷打断了她。
“都不许进来，在外面守着。”
说完，抬脚迈上青石石阶。
暗红色朱漆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将门内影影绰绰的黑暗完全挡住。
门口蹲着的那只石狮子眼珠子似乎转了转，狰狞的嘴角也咧开了一些。
但并没有人注意。
店铺外，青荷颤巍巍地，往护卫官身边靠了靠。
轻声问道：“你刚才看清楚了么？”
年轻的护卫官煞白着脸，“看清楚什么?”
青荷声音有点颤抖，“那个老头，刚才开门的那个老头，身上穿的，是不是寿衣？”
恍如一道惊雷劈在头顶。
刹那间阴冷黑暗的长街巷子里，夜风吹过。
白色纸钱在风中簌簌翻飞着，发出呜呜然的呼啸声。
-
进了门，穿过一小条逼仄的青砖走道，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四合院。
院内种满花草，这个时节依然很繁茂。
天井不大，但生机勃勃。
长廊底下养着几笼羽毛华丽的翠鸟，一只三花大狸猫蹲在一盆吊兰里，用那双异瞳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来客。
正北方的堂屋里，灯火通明。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橱柜里摆着的人偶娃娃。
果然是一家人偶店。
白芊芊踩着高跟鞋，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正堂里。
里面光芒又暖又亮，一瞬间有些恍惚。
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朝她看过来。
耳边响起无数道喃喃碎语，有男有女，有哭有笑，凝神一听，却分明什么都没有。
她站在门口，安静打量这间人偶店的实貌。
房内的东西很多，挤满了所有空间。
但仔细一看，却井然有序。
比如，靠近房门左边的区域，放着沙发书架桌案博古架等摆设。
几只两尺高低的男女人偶正坐在沙发上，一副正在开茶话会的样子。
他们身上衣饰华贵，也很符合现代的审美，都是西京权贵圈的名流贵妇们最常用的装扮。
再往后，几盆高大的观赏植物影影绰绰，宛如一条林荫小道。
两个穿着旧时书生小姐装扮的人偶正撑着伞在林荫路上行走。
一眼看去，零零总总。
有飞檐走壁的侠客，有端坐龙椅的君王，还有市井中正在做槐花凉面的俊俏小妇人……
每一副场景都充满喧嚣的动态感。
但它们寂静无声地暴露在微黄的光芒里，虚幻之中，透着一种阴森诡异的美感。
娃娃们有布制，有皮质，还有陶瓷娃娃和木偶娃娃。大部分都很精致，少数不精致的，也都很有特色。
正看得有趣，恍惚间听到有人说了句什么。
因为没听清，她并没回答。
于是那人又说了一遍。
“客人请先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忙完了。”
说着，那人从影影幢幢的场景深处转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木工刀。
可能是为了工作方便，他身上穿了件白色围裙。
抬眼看向白芊芊。
正是方已琛。
大约是被房内的诡异气氛沾染，眉梢眼角，透出几分阴郁的冰冷。
他微微一笑，“原来是白小姐，贵客光临，蓬荜生辉。”
顿了顿，温声道：“可以麻烦您去宾客区暂时等候一下么？”
白芊芊对着他笑了笑，“当然。”
入门右手边，有一片小小的待客区。
此时，本就不大的沙发被另一个先来的客人占据了。
是个男人，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双脚交叠，高高翘起来，一副没有骨头的懒相。
他正躺在沙发上看杂志，展开的封面完全挡住他的脸，看不清楚容貌。
白芊芊对他长相如何也并不好奇。
只不过……
这本书的封面有点熟悉。
正是昨天晚上，她临睡前翻看的那本最新出版的艳情小说半月刊《鸳鸯蝴蝶梦》。
封面是一个穿着吊带背心，穿着超短裙骑在单车上的健美姑娘。
裸露着的大量皮肤，整体画风呈现出一种，又欲又活泼的风格。
尺度这么大胆，国内目前唯有鸳鸯蝴蝶这本杂志。
目光在那本杂志封面上盯了两秒，白芊芊移开视线，在对面的小木椅上坐下。
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随手往地上一丢，里面的木头零件发出叮当当的闷响。
惊动了那个躺在沙发上正在看艳情小说的男人。
封面挪开，露出一张带着不耐烦冷意的俊美的脸。
“吵死了。”少年拧着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心情。
白芊芊默然。
是他。
移开视线，并不搭话。
少年冷呵一声，把翘起来的双脚收回来。
从横躺的姿势，改为盘腿坐。
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目光看着她。
“你刚才盯着我看了吧？你看我做什么？”
白芊芊平淡解释，“没看你。”
少年把手里的杂志朝她扔过去。
“你还敢狡辩？你方才明明就在看我。”
白芊芊接过杂志，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脸砸了回去。
少年坐着没动。
杂志砸中他额头，滑落到地上，眉心肌肤上留下了一片红痕。
少年勾起嘴角冷笑起来。
“你居然动手打人。不得了了，我头晕。”
说完，整个人往前栽去，眼看着就要栽到白芊芊怀里。
白芊芊抡起地上装着人偶的白袋子。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姿势动作很有威胁力。
只要你敢扑，本小姐就砸烂你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