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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诅咒

山脚下宁静的新手村,跟和蔼的村长接了任务,在亲切的少女引导下,完成所谓的新手历程,从新手村毕业踏上对世界的冒险——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林子月站在这个鬼村的村口,刚刚被一个npc女鬼透体而过,她此时还觉得一身冷汗,虽然这是全息虚拟游戏没有这种设定,但在心理作用下,她还是觉得一片冰凉。然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骷髅法杖上,果然是“见鬼了”这技能带来的作用么,拆分武器前明明完全没看到那少女的存在。

事到如今,也不得看看系统为自己安排了什么样的演出了吧。

林子月攒紧了手中的武器,踏入这个看上去就弥漫着不祥的地方。村子里没人,甚至连鬼也看不见,林子月只好一间屋子接着一间屋子地进去探索,但是除了吃到一半的午饭,喝到一半的茶水,看到一半的书摊在桌上,没有任何痕迹,甚至连血迹或者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整个村子里的村民们就像是手头的事情做到一半,然后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在各个屋子搜索的林子月打开书发现文字看不懂,打开柜子或者箱子之类的,要么是被锁上了,要么是一些衣物和日常杂物,根本没有特殊的东西。

真是诡异的感觉……

林子月心中暗自感慨,就这样转完了整个村子,毫无头绪。

人呢?没有人有个鬼也好啊?既然有了通灵技能总不能浪费吧?

最后她停在整个村子角落最破烂的一个屋子前,与其说这是个屋子,倒不如说是草棚,一堆稻草乱七八糟得堆在一块儿,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入口处的木板,一开始林子月还以为这就是个稻草垛,看都没看就路过了,将整个村子转了一遍后,才发现这个地方还没搜过。

于是她走到门口,用剑尖轻轻挑了下,木板就落在一旁,然后一阵腐臭味扑面而来,那种酸臭引起的恶心感,让林子月一瞬间充满了转身离开的冲动。

不行,忍耐!这儿肯定就有线索!

林子月冲着稻草屋里一探头,看到的并非想象中死状恐怖的死尸,而是一桌腐烂的饭菜,似乎很久没人动过的样子,桌边放着一个令她眼前一亮的东西,一本摊开的日记,似乎写到一半的时候主人就消失了。

林子月试着捡起那本日记,这次上面的文字在系统翻译下显示成了中文,她终于能看懂了,果然这间屋子隐藏了重大的线索。

四月七日,大雪停了,身体感觉又快犯病了,上午我在雪儿那里跟她聊着玲和山姆的事情,以及每天越来越快乐的芙兰,下午带着猎物回家就碰到玲带了盐和面粉过来,我将新捉的狐狸送给了她,她看上去很开心,但是我只是因为芙兰让我这么做才送的,她在开心什么呢?芙兰还真是关心玲和山姆啊,说不嫉妒那我简直就是在骗自己。

四月十日,天气转暖了,但是我却觉得越来越冷,每次心脏跳动都会隐隐抽痛……芙兰今天又跟山姆和玲出去了,虽然我很感谢那两人,村里只有他们愿意对我俩伸出援手,但是为什么看到芙兰……因为他们那么开心我会烦躁呢?果然还是两个人安静地活着最好啊,明明只有彼此就能活下去的,连父母都被夺走的我们,也只有彼此了。

四月十四日,突然下了场小雪,好舒服,胸口的闷痛减轻了好多,从雪儿那边回家后,芙兰一直在家陪我来着,两个人一起做了甜点,真开心,想起了爸妈的房子还没被烧掉,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要是山姆跟玲没来凑热闹就好了。

四月二十日,心好痛,如果山姆跟玲不存在多好,就没有人会介入我和芙兰之间了,芙兰居然会为了他们和我吵架,我不过就是对他们不怎么热情而已,或许我们之间也许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亲密呢,她不了解我,我也开始越发不了解她了。傍晚坐在结冰的湖边跟雪儿诉苦的时候,她只能用冰冷的手拂过我的额头,她什么都不能说,但是那冰冷的温度触在额头,我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四月二十一日,雪儿死了,春天终于彻底来了。心冷得像是雪儿住进来了一样,连疼痛都消失了,我好想雪儿,想她在湖边跳舞的样子,想她听我抱怨时浅浅的笑容。我仍然记得我在冬天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银色的头发在大雪中飞舞,然后我因为疲惫过度晕了过去,而她慌张地用魔力照顾了我一晚上。谁都不知道雪儿的存在,就连芙兰都不知道,我只能一个人将她化成的水撒在开始解冻的湖面上,当做她的葬礼。不知道她会不会顺着河流过村子,守护着我和芙兰。

四月二十四日,中午我烤了野兔肉,玲吃得很开心,山姆在饭后提出他想娶芙兰的时候,我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芙兰和玲吓坏了,所以我在自己脸上划了另一刀。居然一点都不疼,就是刀刃很冰冷,让我想起雪儿的温度。芙兰打了我一巴掌,我带着日记出了门,整夜没回去,这里有我跟雪儿的秘密,谁都不能看到。

四月二十五日,玲拽着我回到村里,芙兰不在屋里,屋里只有不新鲜的晚餐,她等了我一夜吗?然后我看到了广场上的红,村里瞬间的大火,远远得就让我感到窒息,远远得传来人们争执哭喊的喧嚣声,心脏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就像是失去爸妈的那个雪夜,红色降临了。

四月二十七日,我将能收集到的骨灰埋在了村口的槐树下,据说这种树能召回亡者的灵魂,所有的雪都化了,红也散了,一切都结束了,再过几天我也会消失吧。这就好像是诅咒,家族的诅咒,血缘的诅咒,逃不过的诅咒。芙兰给我准备的最后的晚餐已经腐烂了,但我完全舍不得扔掉呢。

四月三十一日,时间……时间、时间!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四月三十四日,时间停止了,就像是为了响应我的愿望。时间似乎停在了我最厌恶的春天。停在了芙兰最喜欢的季节。我的胸口第一次没有因为春天的温暖而抽痛。

四月四十四日,我以为自己解开了诅咒,但是芙兰、雪儿、玲,没有一个人回来,我是不是错了?

四月四十五日,只有我一个人。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一句后面,是一串乱七八糟的扭曲笔迹,似乎日记主人单纯拿本子来胡乱涂鸦,完全无法辨认这本日记的主人到底写了什么。

“少男的恋爱日记吗……不过还真是个花心的家伙,什么芙兰、雪儿和玲都是女孩子吧,一次性这么多吃得消嘛。”林子月不屑得挑挑眉,但是也不得不静下心来思索这篇日记里面的线索,除了这几个关键人物以外,还有大火和日记主人的病……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子月失望得放下日记。

就在同时,一个人走进了这间简陋的草屋。

林子月呆呆得看向这个猎人打扮的红发少年,两个人对视片刻,少年从腰间抽出了匕首,逼近屋内的林子月。

“啊你等等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忙的!你……”

“你是谁?”

“我我我我我叫林中月影,我是……”林子月忽然一愣,然后在身前抬起了细剑,她忽然想到这少年最可能的身份,恐怕就是日记的主人吧。

少年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然后叹了口气,放下匕首,冲外面挥了挥手,让林子月跟着他去外面说话。林子月赶紧跟上,这么一路过来似乎终于有点任务头绪了,恐怕就是帮助这个npc解开这个村子的谜或是诅咒吧。

“我叫思诺,很高兴认识你,”一边说着很高兴的少年,脸上是满溢杀气的冰冷,“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从夹缝掉进来的,以前开始就经常有你们这些掉进来的人出现,不过……”

“不过什么?”林子月顺口接道。

“不过他们都被我烧掉了。”

一阵恶寒,林子月觉得自己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个家伙果然是杀人狂魔吗?

“你好像也和他们一样误会了什么,不过烧了你们都是为了你们好——”

“等一下啊!烧死别人怎么可能是为了别人好啊!”林子月猛然打断了思诺的话,后退远离了他几步,再次将细剑横在身前。

“那是离开这里唯一的方法。”思诺毫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悲伤,“而且烧死后,你就不会有这里的任何记忆,你就能正常的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啊,不会在这里给我带来任何困扰。”

林子月默默思索着少年的话,日记恐怕就是一个信号,看过日记的自己那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触发战斗,另一个恐怕就是现在这条路线了。烧死?怎么听都像是一个单纯的离开结局,而且什么都记不得的话,也难怪这任务没有任何人提起,自己在论坛上也没看过相关资料了。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林子月决定试试解谜的路线,总比直接确认失败离开好吧,她这样想着。

“能,滚。”思诺认真得点点头,给出了这个回答。

“……”

林子月强忍住打架的冲动,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思诺尴尬得咳嗽了下:“咳,你想帮我的话也可以,能麻烦你跟我一起砍掉村口的槐树吗?因为某些原因,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吃力。”

林子月一愣,这任务怎么看都跟村子的诅咒没关系啊。

不过她点点头答应下来,于是思诺带着她向村外走去,路过村口的时候,林子月特别瞥了一眼村口的木牌,那个少女并不在。

奇怪……思诺在这儿的话,他想必认识那个少女吧,那个少女又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吗?是死在这场大火中的村民,还是思诺故事里的女主角之一?

然后两人走到了她出生点的大树底下。

郁郁葱葱的槐树在春天的阳光下似乎额外茁壮,但是按照日记里的日期推算,这明明已经生长到了夏天的程度,春天的树似乎刚从冬天复苏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绿荫?思诺停在树前,轻轻摸着这颗树,林子月绕着树走了一圈,这棵树三人合抱大概才能圈起来吧,这少年连斧子都没拿,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砍。

然后林子月看向思诺,看着他拿出了自己的匕首,然后插向树身。

“我说你,不会打算真的用那匕首……!”

她的话还没说完,思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前,匕首无力得落下,掉在地上。

林子月愕然无语,接着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发现思诺从村子的方向慢悠悠得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把斧子。

“你看,我自己砍不到。”

“思诺,你为什么要砍这颗树?”林子月摸了摸树身,粗糙的树皮布满斑驳的痕迹,这棵树想必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吧。

“因为诅咒。”思诺将斧子塞到她怀里,向后走了几步,站在林子月身后。

林子月试着提起斧子,居然没什么重量,如果在现实自己肯定没这么轻松得就提起这种东西,是因为虚拟世界调整了身体数值,以便于大家进行任务的关系吗?她将剑和法杖合二为一,收回了腰间的储藏口袋,然后两手提起了斧子。

“所以诅咒到底是什么?”林子月随口一问,没指望能听到这个冷淡少年的答案。

“是我和姐姐的血脉,及其不幸的血脉。”

林子月听到思诺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回头去看这少年,她怕看见他脸上的软弱之后被灭口。真的是何必呢?好像那么多故事里,都喜欢用莫须有的罪名,解释莫须有的事情,责备莫须有的罪人。最依赖的姐姐,最亲的亲人,被别人夺走的时候,少年心中的占有欲是不是爆发了呢?

“不幸吗?我看或许只是借口罢了。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幸,正如没有人能幸福一样。”林子月冷笑道,一种残忍的光芒从她眼中划过。

思诺喜欢着自己的姐姐吧,却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芙兰,于是芙兰死在大火的那个晚上,红色降临了他的世界,他父母恐怕也是死在火灾里,所以记忆的重合让他崩溃了,然后很可能,是他让红色降临,让火焰降临在村子每一个角落。但是为何一切都维持着原样呢?就像是只有人们死去,而任何东西都没被烧毁似得,时间停留在那天某个饭点。

她挥起斧头,向槐树砍下。

“所有人都不过是为了找借口摆脱自己的错误罢了!!”

只是一斧头,树就倒了下去,然后化作飞灰消失了。

林子月带着不安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回头去看思诺,发现他脸上也是一样的诧异。

“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林子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斧头,又抬头看着一地散落的灰,“这些灰应该是你姐姐的骨灰吧?收起来吧……咦?”

林子月的脚边,有半块玫瑰色的水晶碎片,正静静得躺在地上,在阳光的折射下一闪一闪。于是她捡起了碎片,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着,发现碎片上还沾着些灰。

“这是你姐姐的东西吗?”

林子月将水晶碎片递给思诺,思诺却心不在焉得摇摇头:“我收拾姐姐的骨灰时并未见到过,这也许是你才能用的东西,”他苦笑了下,那个笑容在他僵硬的脸上,扯得额外难看,“因为连这颗树她都肯不让我碰,大概就是为了守护这东西吧。”

林子月将水晶放到了包裹里,显示出了物品信息:

红色水晶-芙兰(任务物品)

花之水晶,火之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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